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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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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三日里,中间曾经有几次虚惊。眼瞅着西风起来,兵士相继登船,然船未开风就停了。还有一次船行到二里的地方风渐渐减弱,他们只好拢舟靠岸返回驻地,折腾得大家颇有怨言。

第三日傍晚,乌云笼罩夕阳,天空早早黑暗起来,西风顺着河面先是慢慢飘过来,渐渐加劲,到了后来竟然呼呼作响。段志玄正在岸边,见状大喜,几步奔入帐内嚷道:“王公,看样子这次是来真的,我们出发吧。”

王君廓也一直在注视天气情况,他走出帐外眼望天空,忧心地说:“风是有了,然暴雨也会随之而至。秦将军,若暴雨浇注,我们的焚船之计又要落空了。”

秦叔宝道:“不妨,只要西风疾劲,我们的火船到了近前,那些船表面惯用桐油覆抹防蚀,很好引燃。王公,我们走吧,想天佑大唐,这次也不例外。”

王君廓令兵士登船,霎时百舸竞发,借助风势,船儿在河面上较往时行驶更快。风卷浪急,不时有船只倾覆河中,落水的一大半兵士不熟水性,竟至溺死,会水的则拼力游向南岸,侥幸逃命。船行中途,大雨果然倾泻而下。

夜半时分,船队前锋抵达金堤关,秦叔宝、段志玄率先上岸。金堤关前有一片很大的开阔地,除用作水陆码头外,近来张青特更在这里屯了许多军需之物以图转运。今夜风大雨急,守卫兵士本就不多,这会儿都躲进帐中避雨。唐军上岸,倒是没有惊动任何人。

秦叔宝、段志玄整军三千到岸上列队,后面的王军廓一面指挥兵士将船只归拢系好,一面带领其余兵士向水城逼近。随带的船只内,有二十艘船装有一应火炮芦苇干柴等引火之物,约有三千余担,为了避免淋湿,上面盖有一层桐油布。另让船上兵士皆手持倒须钩。

暴雨一任倾泻,水密如帘,王君廓在那里忧心如焚。事情很明白,若暴雨一直不停,今日火攻之计就要泡汤。他眼前能做的只有等待,然时间一长,被张青特发现的危险就越大。

他们在这里又等了小半个时辰,雨才渐渐地缓了,然风的劲儿一直未歇,可听到风的哨声响彻两岸。想是劲风将落雨的乌云吹散了去,只见雨越来越小,渐渐成了细雨。

秦叔宝和段志玄在那边严阵以待,防备关上的张青特领兵杀出,这会儿看到雨已经小了起来,又观王君廓在那边毫无动静,秦叔宝忍耐不住,令段志玄继续在这边看守,独个儿跑到河边,见到王君廓劈头说道:“王公,为何还不动手?现在是难逢的好时机啊!万一被夏军发现我们的意图,他们将粮船散开,我们就没有机会了。”

王君廓点点头,说道:“秦将军,你过去挡住那头,这里有我。”说罢,他命令火船开始行动。

二十艘船悄然启碇,风帆水顺,瞬间船就撑到了水城。其时,夏军水城守卫之兵为了躲避风雨,且素日来这里相安无事,放心大胆竞相蒙头大睡。火船抵达粮船前,船上兵士用倒须钩搭着粮船,然后各自放起火来,放火之后他们跳入河水向岸边游去。这二十艘火船上皆有硫磺焰硝、地雷火炮、芦苇干柴,很快,火见火烧将起来。火船引燃起粮船,风助火势,一下子就烧红了半边天。

睡梦中的张青特闻听火起,急忙上关观看,只听呼呼风哨声中,眼见河边的粮船火势蔓延,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他一时摸不清头脑,下关披挂上马,带人前去查看究竟。待他出关不远,火光中但见一彪人马拦路,当头两人,正是秦叔宝和段志玄。秦叔宝已经打定主意,现在去硬抢关毫无必要,只要阻住来援夏军,保证己方全身而退,即为万全之策。这会儿看到关门大开,从中拥出许多夏军人马,大声道:“段将军,我们不问究竟,先把他们杀翻再说。”说罢,他催动忽雷狡,挺枪杀向前去。段志玄见状紧紧跟随冲杀。

张青特仓促来迎,不及三合,就被秦叔宝一枪挑中咽喉,一命呜呼。后面随行的唐军兵士如狼似虎,他们很快抢入敌阵横挑竖劈,周围血肉横飞。未出关的夏军兵士见主将被杀,又见来人凶狠,吓得忙不迭地将关门紧闭,外面未来得及逃回的夏军兵士很快被唐军杀得干干净净。

秦叔宝折转头,喝令兵士在关前放起火来,烧了夏军囤在这里的军需辎重。火光中,唐军有秩序地快速退到河边。王君廓早已望眼欲穿,见他们安全返回,指挥众人登船,然后划船北渡。

一夜之间,窦建德的粮草辎重都化为灰烬,上千艘舟船也被焚毁。再想如往日那般与北岸从容联络运输,眼见是不可能了。

当初窦建德决定增援王世充,手下的将领大多不愿意。他们攻破孟海公后,个人收获颇丰,都收到大批金银珠宝,一些人还掳来标致女子充作妾侍,满心想回到都城家中好好享用一番。不料战马未歇又披战甲西向援助洛阳,所获得的宝贝只好携带军中,倍感累赘。进攻虎牢受阻退守板渚后,这里与河北一河之隔,眼望河北无法归家,心中的焦急劲儿一时难耐。这下子又被唐军袭了金堤关,粮草没了着落,与北岸联络不通,大家更加焦急起来,群言汹汹,要求罢战归家。

王伏宝率先找到窦建德,进言道:“皇上,臣察众将士日夜思归,再如此耽搁下去,恐怕要闹出事儿来。李世民现在一心拿下洛阳,据守虎牢不出战,是想待洛阳粮尽后再一鼓擒之。我们在这里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反而成了王世充的陪绑。皇上,我们的根据地在河北,若困守在此,引起军中哗变,那是很划不来的。”

窦建德这几日也万分烦闷,打了多年的仗,从没有遇到像今天这样憋气的时候。近来气温渐高,他心底里的火也越烧越旺,嘴角上不觉起了几个红泡。这会儿见王伏宝要求退兵,不自禁火又上来,斥道:“打仗如同儿戏吗?如今朕已经同李渊闹翻,唯有和王世充联手,方是保全之策。你去,传令军中,敢言退兵者斩无赦!”

窦建德起身于农家,平素质朴平和,与手下将领打成一片,深得众心,臣下也敢言能劝。王伏宝听了并不惧怕,他一咧嘴,说道:“臣可以去传令,不过军中无粮,难支数日,到时候谁为皇上筹划呢?”

窦建德长叹一声,骂道:“这个该死的李世民,有能耐出关来战,谁胜谁败,那是各自的本事。唉,伏宝,有什么法子与唐军决战一回吗?”

王伏宝顿时默不作声,这实在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儿,他也无计可施。

凌敬自从得悉金堤关的粮草被焚,心里也万分着急。这两日深思熟虑,想出一条计策来。他在一旁观察多时,见眼前一时沉寂,立起身来,说道:“皇上,臣有一计可解洛阳之围,且不用在此困守。”

凌敬胸中素有智谋,窦建德和王伏宝等人素来敬服,这会儿听说有计,他们顿时来了精神,示意他快说。

“兵法有云,临战须善变。我们大举东来,到此虎牢受阻,已在板渚困守两月有余。李世民在那里以不变应万变,而我们却无变化,遂致今日困顿之厄。如今之计,须反客为主,抓住唐军的软肋猛击之,使其疲于应付,如此,才是我军取胜之道。

“那么唐军的软肋何在呢?其京师长安留有镇守之军,我们鞭长莫及;其以重兵围东都洛阳,又出重兵据虎牢,这样从长安到虎牢千里相连,其头尾结实难击,然其腰部那里可谓软肋。我们如今可以避实就虚,先撇开虎牢,全军渡过河水攻取怀州河内,以重兵戍守形成支撑点,以此联络河北山东之地;全军再西向越过太行山,攻取河东之地。此后兵分两路,一路进壶口以骇蒲津,一路出风陵渡威逼潼关。这样可以达到三个目的,一是可以扩土得众,使河东之地与河北之地相连结;二是我们直插长安至虎牢这条长蛇阵的腰部,李世民必回兵救援,洛阳之围自解;三是乘虚捣入唐境,可得大军安全,无须攻坚。”

窦建德听后大喜,觉得凌敬这条计策既大胆又安全,遂令王伏宝传令军中,三日后启程。

渡河罢攻的消息很快被王世充的使者王琬、长孙安世得知,两人大惊,急忙商量对策。午时过后,两人带着金银珠宝挨个拜访窦建德的重臣大将,王琬不说话只是流泪,长孙安世则鼓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陈说利害。他们久在军中,深明众将心理,知道众人皆爱贪利,且思归心切。长孙安世明白王伏宝的重要,采取了重点攻心的对策。他们第一个拜访了王伏宝,入帐后,王琬在一旁暗暗垂泪,长孙安世说道:“王将军,听说夏帝欲领军渡河,这个消息确实吗?”

王伏宝点点头,说道:“不错,有这回事儿。我们在这里困守,不若依凌敬之计北出太行,占领河东,这样也可解洛阳之围。”

长孙安世微微一笑,摇摇头说道:“王将军,若依此计,难解洛阳之围不说,恐怕贵军要陷入不上不下的境地,太不智了。”

王伏宝询问究竟。

“如今怀州河内那里已被唐军占领,大军渡河之后首先要攻坚,唐军向河内增援是一忽儿的事,他们可以从回洛城、洛口、虎牢三地同时出兵。眼前放着现成的例子,围攻虎牢已近三月不成,再开辟新战场其变数更多。即使你们攻下了河内,近二十万大军要翻过太行山,我知道那里山高壁陡,山间小路皆埋在草木中,人在那里攀缘而行尚可,马匹却难以逾越,随军辎重要全部丢弃。若翻过太行山,河东向来是李渊的老根据地,早已严阵以待的唐军面对你们这群手无粮草、马匹、辎重的远来之师,他们即使不与你们交战,还如李世民在虎牢关这样坚壁不出,恐怕你们也无力再向西向南发展了。”

王伏宝一听果然有理,身上惊出了一身冷汗,失声道:“对呀,凌敬为何没有想到此节?”

“凌敬为一书生,至多在山川图上指指点点,哪儿像你们亲身经历战阵,明白打仗的凶险?其实你们夏帝没有必要太悲观,金堤关粮草虽失,军中粮草最少可支五天,且可恢复粮道,以利长久。李世民那里比我们更为不堪,他围洛阳已一年有余,几十万大军所需粮草皆需关中接济,关中粮草毕竟有限,为此事其朝中大臣纷纷上书要求李世民罢兵,他现在虎牢关也是硬撑着。前时我皇为配合夏帝进兵,设奇计夺了唐军北邙粮草,虎牢这里已无可转运之粮。这两日我派人化装深入虎牢以西打探,唐营内已无粮草,李世民也无计可施。王将军,其实两军都到了紧要关头,谁能咬牙挺过去,谁就是胜利者。若渡河西攻,前途未卜,且耽误时日,凌敬此计可是大错特错了。”

“依你所说,我们还在这里与李世民对峙?”

“不用对峙!三日之内,唐营因无粮草肯定要有动作。届时我们抓住时机,抢关夺隘,将李世民驱出新安以西,这样夏帝和我皇在洛阳会合,天下鼎足之势从此定矣。”

长孙安世的这番话说得王伏宝心动,长孙安世见火候差不多,就领着王琬到其他将领那里继续游说。较之王伏宝,其他将领更容易说服,一听满帐的金银因翻山越岭可能丢弃,且李世民数日内可能退兵,纷纷大骂凌敬出的馊主意。到了晚间,一帮人一串通,一窝蜂跑到窦建德那里,坚决要求不渡河。

王伏宝说道:“皇上,臣下去默想多时。若渡河西逾太行,变数太多。眼前我们拿虎牢关都没办法,再往河东,一路关隘甚多,且有太行高山。既来之,则安之,现在我们与李世民相持数月,听轻言就弃之,实在可惜。”

当时凌敬不在现场,几名颇有军功且脾气火暴的将领骂道:“皇上,如此军国大事,切不可依书生之言毁了前程。凌敬身上没有硬骨头,一到紧要关头就想退缩,这种人吟诗作赋还行,到了军中纯粹是废物。”

“对呀,筹划决策应该慎重,哪儿能让一名书生将大军挥来喝去?”

窦建德坐在那里一时彷徨无计,眼前的这帮人是随自己起兵的功臣,看来今天是犯了众怒。经过一个下午的思索,窦建德对凌敬所献之计有了疑惑,心想大军若入太行后万一不利,到时候远离河北,再想转圜终无余地。这会儿见众将在眼前情绪激昂,一颗心已经倒向他们。想到这里,他挥手道:“吵什么吵?渡河西出算是千条计百般策中的一条,朕未有定论,你们就认真了,在这里嚷破了天!伏宝,你所说的李世民营中已经缺粮,是否属实?果若如此,我们可以不战而胜了。”

王伏宝道:“皇上,这条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的,明日臣再派人前去打探。”

窦建德点点头,挥手让众人退出,又令人召来凌敬。

凌敬其时已经得知窦建德罢了自己所献之计,心中焦急万分,入内伏地,流泪不已,说道:“皇上,臣所献之计实为目前的良策,若依众将所言,恐无葬身之地。”

窦建德温言道:“朕知你忠心,不过眼前唐营缺粮,势不能久,刚才众将心齐力足,可一鼓破敌。此天赞我也,师将大捷。若现在罢兵渡河,就会寒了将士之心,一发不可收拾,我只好从众议了。”

凌敬连连叩首,谏道:“皇上,众将皆有私心!他们舍不得金银美女,一心归家,今日午时后王琬和长孙安世又挨个拜访他们,赠送珍玩。谋天下当弃小我,方成大器,他们拿种种理由阻挠渡河,其实视皇上的天下为无物。譬如说唐营无粮一事,李世民敢和我们长期相持,肯定有其所恃,岂能突然间就无粮了?皇上,谋大事要当机立断,不可有妇人之仁。”

窦建德脸色一寒,斥道:“凌敬大胆,竟敢耻笑朕!不过念你一片忠心,今日不降罪于你。朕心已决,不用多说,你回帐去吧。”

凌敬出门后仰天叹道:“竖子不足为谋!奈何?”回帐后收拾包裹,悄悄溜出板渚向南行去,从此不知所踪。

窦建德的夫人曹氏还算是一位有见识的女人,她在窦建德就寝时劝说道:“凌祭酒所献计策甚好,皇上因何不用之?若依此计攻取河内后乘唐之虚,连营渐进逾太行取河东,再致书突厥让其发兵击关中,李世民肯定会还师自救,洛阳之围自解。我们现在一直困守在虎牢关前,不是自找苦吃吗?”

窦建德的一股无名之火又冒了出来,斥道:“你这是妇人之见!朕既然答应王世充来救援,如此悄没声走了,不是失信于天下人吗?”窦建德这些天的脾气很大,曹氏本想多说几句,然知道他的性子执拗难以说服,只好长叹一声宽衣睡觉。

按照李世民的安排,此次所有粮草供应由长孙无忌统一筹划。单雄信带人夺了北邙粮仓,无法再从那里转运粮食,长孙无忌正在一筹莫展的当儿,王君廓悄悄对李世民说他在洛口仓储有九窖粮食。当初隋朝在洛口建粮仓共有三十窖,每窖可储存三千石粮食。如今王君廓在那里存有九窖,合二万七千石粮食,可保数十万大军食用数月。李世民听后喜出望外,也不问王君廓是如何弄来的,缘何不及早报告,急派长孙无忌前去查实。

长孙无忌到了洛口,王君廓派人随他一同巡查粮窖。洛口北依河水,是洛水的入河口,故称洛口。这里水陆交通方便,转运粮食非常通达。方圆横亘许多道黄土岭,岭间生满了郁郁葱葱的杂树,其中酸枣树最多。隋朝沿岭开凿了许多粮窖。这里土质结实,土壤相对干爽,即使大雨倾盆,雨水快速流入岭下的沟中泻入河水,并无积水,所以这里的粮窖实乃天然良窖,窖内温度、湿度恒常,窖内若存上粮食,三年内不用翻晒,也无虫蛀。隋朝时这里粮食经常满仓,李密当时夺取后开仓放粮,随后弃之;王世充打败李密,又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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