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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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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神通想也不想,当即答道:“好哇,二郎若出京,则大郎他们不相见,就没有了生事的机会。”

“那就这样吧,二郎,我想起了汉梁孝王的故事,今遵行之。你现在不是还任为陕东道大行台吗?你可带领家人和府属前往洛阳居住,我许你建天子旌旗,这样自潼关以东皆由你主之。我死之后,这天下由大郎和你分别统领,如何?”

李世民没想到李渊会出此语,心中大喜,心想若将自己放归洛阳,则今后要征要伐,那是自己的本领。心里这样想,脸上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一边挣扎着要起来,一边涕泣道:“父皇怎能这样想?一国难容二主,孩儿怎么敢建天子旌旗?要是这样,还不如将孩儿就此赐死。”

“胡说,你以为我不是真心吗?咳,我们李家的天下,终归还要你们兄弟掌之,以使之千秋万代。我这样做,看似权宜之计,其实大有深意。将来你和大郎居于东、西两都,只要都能勤政爱民,又互有比较,天下不是更加繁华吗?我心已定,你勿复再言。”

李神通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此事若能这样解决,也的确是一个好办法,因喜道:“还是皇兄的主意好哇,这样一来,既不伤兄弟之情,又使他们各安其事。”其实李渊的这条法儿并不是高招,若李建成和李世民平分天下,则日后他们凭借各自的力量,定会攻伐不已,两人中定有一人胜出,然这番劳民伤财,兵戈相见,恐怕就不是李渊的初衷了。

这时李世民又提起尉迟敬德的事儿,说道:“父皇,尉迟敬德和张亮以往随儿臣多立战功,可现在有人以一些捕风捉影之事将他们关在牢中,日日拷打,妄图攀上儿臣的干系。请父皇下旨,他们若真有罪就按律惩之,若无罪也不能再让他们在牢中受苦。”

“还有这般事儿吗?敬德这样一员虎将,对我朝忠心耿耿,又有什么事儿了。神通,一会儿你去问问此事,传我的话,若没有什么真实凭据,就要当即放人。”

李神通点头答应,到了午后,尉迟敬德和张亮果然被从牢中放出。

李建成和李元吉听说了李世民要去洛阳的消息,大为惊惧,李建成忧心地说道:“二郎若至洛阳,那里有土地甲兵,他极易形成气候,到那个时候,我们就难以制服了。”李元吉咬牙切齿道:“二郎,就会搞些鬼名堂,我们什么时间喂他毒药了?全是他自说自话,以此来蒙蔽父皇。父皇也是的,就这样轻易信他了,还分了半个天下给他,怎么会这样荒唐呢?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二郎的阴谋得逞,必须将他留在长安。他在京内,势单力孤,则一匹夫耳,取之易矣。”李建成然其言,两人就在那里商量了半天。他们先是让数人到李渊面前游说,言道“秦王左右闻往洛阳,无不喜欢,观其志趣,恐不复来”之类,果然又引起了李渊的忧虑。此后,裴寂、封德彝与张、尹二妃又向李渊陈说其中利害,弄得李渊又改变了主意,再也不提让李世民往赴洛阳的话了。

张亮出狱后,因实在没有什么罪状,依旧回洛阳官复原职。而尉迟敬德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遍体鳞伤不说,大理寺还放出话来,因其杀人一案还要继续审讯,让他在家不可出城,时时等候传讯。

李世民带领众府属前去看望尉迟敬德,见他全身伤痕,除了面部和手足之外,全身似乎没有一处好肉。众人不禁垂泪,李世民道:“敬德真是铁打之人,为了我,受了如此苦楚,依旧骂不绝口,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尉迟敬德痛得龇牙咧嘴,说道:“为报秦王厚恩,敬德就是粉身碎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要说这一次的事儿,还是我太大意了,若将两名刺客交给大理寺,也会弄得他们灰头土脸。谁知他们的心这么狠,反而不惜丢掉手下两条性命来陷害我。”

程咬金道:“黑子也许不知道吧,前些日子秦王去东宫赴宴,差点儿被毒翻。这般人行事,手段越来越毒辣了。”

尉迟敬德咬牙切齿道:“血债要用血来还,他们别撞在我尉迟恭的手里。”

尉迟敬德起了个头,群属愤恨痛骂,房内的声音很是嘈杂。这时李世民握着尉迟敬德的手道:“敬德,你好好在家将养,缺什么东西,派人告诉我一声。”然后转头对众人道:“大家都散去吧,别在这里扰了敬德。”众人静了下来,缓缓地退出房外。李世民又嘱咐大家道:“现在是多事之秋,没来由的话不能再说,请大家切记此点。”

程咬金嘟囔了一句:“不让说没来由的话,人家现在已经欺负到脸上了,难道打了左脸再伸右脸不成?”众人脸上皆现赞成之色,秦叔宝也说道:“秦王,他们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敬德就是现成的例子,利诱不成又来刺杀,刺杀不成又加陷害,今天是敬德,明天不知又轮到谁呢。我们也有双手,岂能束手待毙?”

众人齐刷刷地说道:“请秦王明示。”

李世民长叹一声,挥挥手道:“你们不要这样逼我,都散去吧。”说罢,他转身先走了出去。

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紧跟着李世民入了天策府,李世民颓然地走入仁文厅坐下,眼神呆板,坐了好长时间不发一言。另外三人也不敢发言,或仰头看着房顶,或斜视其余,厅里一时很寂静。

房玄龄最先打破平静,小心翼翼道:“秦王,此次皇上先许你去洛阳,后来又悔之,此举更能长东宫的气焰。以属下观之,此时已到了紧要关头。”

李世民脸色阴沉,淡淡说道:“父皇这样反复变化,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儿。唉,为君如此,臣何以堪啊!”

他语声到最后愈加低沉,其中蕴涵了无穷无尽的酸楚之意。

长孙无忌道:“刚才众人群情激奋,也是多日郁积而来。二郎,若府中之人自身难保,恐怕不是长法。为今之计,须采取断然措施,主动出击才是。”

李世民说道:“这件事儿我想了许多,谈何容易啊。我现在长安,势危力薄,又有何能力来办此大事呢?”

杜如晦道:“秦王不可妄自菲薄,勾践卧薪尝胆数载一击而中,成为一时霸主。此次太子和齐王不愿放你去洛阳,他们以为只要你身在长安就无腾挪的机会,这正是天赐良机。当其无备之时,我们暗暗准备然后猛然发动,则可成就伟业。”

“成就伟业?又怎样成就伟业呢?玄龄,你先说说看。”

房玄龄道:“我和如晦、无忌议了多次,以为如今之计,须使雷霆手段。”

“什么雷霆手段?不要语焉不详。”

“八个字:逼皇易储,斩草除根。”

李世民脸上变色,斥道:“胡说,如此逼父皇杀兄弟之行,岂是世民所为?即使将我贬于蛮荒之地流放,也强于此法百倍。”

杜如晦冷冷一笑,说道:“秦王,若太子掌权,你能独善其身吗?不唯你尸骨无存,就是这天策府之人也决无好下场。以上皆是小事,男子大丈夫须以社稷为重,以天下苍生为念,玄龄兄所言是我们多次商量过的,殿下若能登上储位即为大事,不可效妇人之仁。”

长孙无忌道:“二郎,房、杜二位先生所忧甚是。当此危急时刻,若不抢占先机,则今后就要步步被动。”

李世民断然道:“你们今日所说之话到此为止,今后想也不要想。让我逼父杀兄,打死我也不会做出来的。”

房玄龄、杜如晦平时和李世民在一起的时候,房玄龄最为谨慎,从来不敢违拗李世民半分。比较起来,杜如晦若以为自己意见正确,还敢犯颜诤言几句。现在李世民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吓得房玄龄不敢再说,杜如晦却马上接过话头,说道:“秦王仁慈不愿意行此果断之举,终有一日太子之刀会架在殿下的脖项之上,到那个时候,殿下还能慨然受之吗?”

房玄龄听得出来,杜如晦的话里含有激将的意思。

李世民并不为所动,悠悠言道:“我实在难忘家姐的临终嘱托,他们真要杀我,我也无法可想。至于今后时势究竟如何发展,现在无法料定,徒思无益,只好听之任之。你们请回吧。”说罢,他先起身转入后堂。

后两日,吏部的一纸公文送到天策府,知告天策府的左一马军总管程咬金出为康州刺史,右二护军段志玄出为邓州都督,右三统军秦叔宝出为灵州刺史。公文上说,这三人战功卓著,特加官晋品云云。

所有入府公文例由记室房玄龄最先过目,看到这三项授任,他嘴里说道:“到底还是来了。”一边拿着公文前去见李世民。

李世民知道后也很坦然,他平静地看完所有文字,说道:“玄龄,看样子他们以为这三人是我府中最紧要人物,所谓盛名之下啊!对了,还有一个敬德,他现在若不被事儿绊着,恐怕也要被授为外任。嗯,大哥他们也是煞费苦心啊。”

“不错,他们以为府中以此四人最为紧要。”李世民轻轻一笑,转言道,“咳,其实他们还是走了眼。玄龄你说,我这府中最紧要的人物到底是谁?”

“当然是秦王了。”

“错了,是你和如晦二人。只要你们两人在我身边,不管众将星散何方,照旧呼之即来。哈哈,玄龄,你说是吗?”

房玄龄赔笑了一声,心想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秦王还有心情开玩笑,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两人说话间,就见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和杜如晦走了进来。就见程咬金扬起纸卷道:“秦王,看看他们又在搞什么鬼名堂,想把我们赶出天策府呢。我老程拼着前程不要,决不离开天策府一步。”

李世民微笑道:“这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儿,你却推托不要。咬金兄,若让外人说起,定会怪你不知好歹。”

众人却笑不起来。

秦叔宝正色道:“大家都看得很明白,若像我们这样,都渐渐出为外任,则秦王股肱羽翼尽矣,殿下自身又能维持多久呢?秦王,咬金刚才说得对,我们拼着前程不要,决不离开殿下身边半步。也请秦王早早决断,以行大计。”

众人皆热切地望着李世民。

李世民缓缓起身,走到秦叔宝、程咬金和段志玄的身边,逐个与他们拉了一下手,然后说道:“你们的这番心意我心领了,然将你们放为外任,这是国家的制度,岂能因我而废?不管你们走向何方,只要我们心心相连,你们还如同在府中一样。你们不要将事情想偏差了,我有大功在身,又是二皇子,谁又能撼动半分?好了,你们速速回府打点行装,早早赴任去吧。等你们临行之前,我自有礼物分送你们。”

程咬金坚执不走,秦叔宝和段志玄也坚持不去。

李世民薄有怒意,说道:“你们这样,定要陷我于不义之地吗?再说此语,即是不智,此后休登此门。”看到别人有些惴惴然,他的言语忽然变得柔和起来,接着说道:“我明白你们的一片忠心,然你们细想一想,此番出为外任并不是坏事。你们在天策府里毕竟是单独个人,到任后,则是一方大员,手下人员众多,岂不壮哉?”

李世民好说歹说,方才把他们劝回心意。几名硬汉子平日里难得落泪,步出天策府的时候,他们禁不住热泪盈眶,心中柔肠百结。

房玄龄和杜如晦将他们三人送出门外,一返身又找到李世民,继续陈说其中利害。李世民意兴索然,不愿意多谈,仅说了句:“京师禁卫甚严,以我府中区区不及千人,能当何用?”

房玄龄道:“府兵之制,大权独揽于皇上一人手中。当初隋文帝病中呼曰‘独孤误我’,命柳述、元岩召废太子杨勇入宫,欲交托大事,不让杨广为嗣。然杨广矫诏先拿下柳述、元岩,又发东宫之兵围于文帝寝殿,继而文帝驾崩,杨广不动刀兵就谋了皇帝之位。其实欲行大事不一定就要大动干戈,只要掌握了皇上,就把握了大局。因小搏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房玄龄说的这段往事,正是隋炀帝谋得皇位的关键之举。此前杨广为谋夺其兄杨勇的太子之位,一面内敛自己的行为,扮出一副忠孝、仁智的样子来取悦隋文帝和独孤皇后,一面交结权臣杨素为己股肱,终于被立为太子。然其荒淫的毛病收敛日久,实在难以掩盖下去。仁寿四年正月,隋文帝生病居于仁寿宫,杨广、杨素等人入宫侍疾。杨素怕杨广忍不住露出马脚,就将注意事项写成一书,令宫人送给杨广。孰料这封书误送到文帝手中,让文帝觉察到杨广和权臣的勾结之事,才知杨勇被废其实并不简单。那边,杨广正色迷迷地注视着其父的两名妃子,一名为宣华夫人陈氏,一名为容华夫人蔡氏。那陈夫人为陈文帝之女,金枝玉叶,生长在锦绣丛中,更有说不尽的齐整。一日陈夫人欲入殿,杨广从旁过来动手动脚,陈夫人将此情形告知了文帝,文帝大怒连呼“独孤误我”,又要废储。孰料杨广的羽翼已成,其事不谐终于酿成大变。

李世民愠道:“玄龄怎能说得如此离谱?我岂能如隋炀帝般行事,后人定会像骂炀帝一样来骂我。”

房玄龄背上冒出了冷汗,心想自己怎么顺口说了隋炀帝的例子?若拿隋文帝逼宫后周帝的例子来说,李世民也许更容易接受一些。

杜如晦圆场道:“玄龄兄举的例子虽不妥当,然现在就是这样的形势。为今之计,唯有雷霆一击方能改变形势。”

李世民叹道:“宫城守卫已逾万余,且城坚门固,要想掌握皇宫,谈何容易?那天我已经说过,此等不义之事我断不能为。逼父杀兄,劣行犹甚隋炀帝,此事今后不可再说。”

房玄龄和杜如晦见李世民立场坚定,遂告辞退出厅外。两人行在迎阳湖边的石头路面上,一时默默无言。好半天房玄龄方说道:“如晦,秦王这一段时间怎么了?他原来不是一名固执之人啊!”

杜如晦答道:“我们的心意已经向秦王剖说明白,最后的主意还要由他来拿。玄龄兄,秦王所说之话也许发自内心,不过在此等危急关头,他一味避缩退让,并非他一贯的作风。”

“是啊,我也很是纳闷。”

“玄龄兄,还记得杨文干的事儿吗?”

“嗯。”

“那次还是我们两人最先提议,然秦王却把我们抛在一边,独自操作。我想呀,眼前的形势比上次更为险恶,秦王素来是默然独断的性格,此时他的心中若无所思,反倒是奇怪的事情。”

房玄龄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想说秦王现在定有所思,然并没有完全思虑明白?”

“对呀。我们跟随他多日,难道还不明白他的脾气?事发之前绝无先兆,行动之时雷霆万钧,然后一击而中。”

“嗯,若是这样,我们今后不要再以此类言语挑之了。总有一天,他会来主动找我们。”

两人哈哈一笑,相携步出大门外。

三日后,房玄龄和杜如晦也被逐出天策府。一纸敕命授两人为国子学助教,这纸敕书想是经过李渊亲自过目,其中措辞严厉,有句云“尔今后不得复事秦王,若相私谒,必坐死”。原来一日李建成对李元吉说道:“秦府智略之士,可惮者独房玄龄、杜如晦耳。此二人现在秦府中,一以当十,必当逐之。”李元吉又将这番话说给裴寂听,裴寂大包大揽,说道:“这事儿好办,包在我身上。”裴寂记得李渊以前说过,大意是二郎本来是个很好的人,现在也学会了争权夺利,原是因为被读书郎所教。果然,李渊听了裴寂的话语,大为震怒,将一腔恼火都撒在房玄龄、杜如晦身上,说道:“速速拟旨,将此二人赶出天策府之外,且不许他们再见二郎之面。”

李建成的计策收到了效果。只见昔日车水马龙的天策府前,等闲难见到有人出入。如今的天策府里,仅仅剩下长孙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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