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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套装全3册)-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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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耸起耳朵来,静听李世民谈其方案。

李世民说道:“其一,我亲带六百人入玄武门埋伏。其中一百人伏于门侧,待大郎、四郎入朝时将之就地擒拿;另五百人设法悄悄包围父皇寝宫。这里有一件难事儿,就是宫中宿卫逾万,我们仅能掌握玄武门、嘉猷门宿卫,力量太薄。其间万万不能与宫中宿卫酿成冲突,若混成一团则大事难成。

“其二,由常何领玄武门守卫,张公谨率领二百人拱守玄武门,防备东宫、齐府之兵来援,要将之挡于门外。另安元寿等人做好驰援的准备。”

这时高士廉插话道:“雍州狱事由我主管,其中囚犯约有三百人。届时我率狱卒再释囚犯,可合有五百人,也来增援。”

李世民点点头,接着说道:“其三,由秦叔宝、程咬金、段志玄设法募集五千人集于潼关附近。若大事有望则来京驰援;若功败垂成则就地接应,然后东出潼关,与洛阳张亮合势,再徐图发展。”

众人听后,觉得李世民将手中的兵力分配得很适当,且环环相扣,脉络清楚,显是他多日深思熟虑而成。房玄龄点头道:“此计大妙,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拿太子和齐王,又控制皇上,则可事半功倍,以小搏大。不过此间最紧要者为常何,首先他不能对秦王阳奉阴违,反和太子做了一路;其次他若真心跟随秦王,不能让太子有一丝一毫的疑心,否则就难以掌握。”

李世民沉吟道:“嗯,常何是此次举事关键之关键。直到今日,东宫那边没有一丝异常,应该没有问题,我有这个把握。无忌,你昨天见常何,他对你说了什么?”

长孙无忌道:“常何不知道我们要在玄武门举事,还以为要利用他的手下之兵。他说,已经与手下人说好,届时听从指挥。”

李世民抬头向天,然后断然道:“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万一常何到时候口是心非,只有怨我的命不好。”

房玄龄和杜如晦一直在盘算举事的诸种细节,两人对李世民选定玄武门作为动手地点心折不已。若选定玄武门,则常何忠诚与否至关重要。常何受太子恩惠不浅,若能在太子不知不觉间将他招揽过来,太子肯定不为防备,就能收到出奇兵的效果。想到这里,房玄龄问李世民道:“常何的态度举足轻重,殿下说东宫那边没有异常,这事儿又和常何什么关系?”

长孙无忌看了一眼李世民,见他眼光中有默许之意,遂将试探常何的招法说了一遍。房玄龄听后沉吟道:“太子对庾抱无任何表示,说明常何并未漏出任何口风。可是,万一这是太子的欲擒故纵手段,不是更加凶险吗?”

李世民摇头道:“不会。我知道大郎的性情,他的心机尚没有如此深沉。他若心中有事,肯定会在颜色之间表现出来,父皇不是多次赞他爱憎分明吗?何况,我是让大郎身边之人观察大郎的动静,那是不会错的。嗯,这个人就是东宫率更丞王晊,当初由三宝将他引见给我,对我还是忠心的。”

说到王晊的名字,房玄龄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头儿。王晊已在东宫任职多年,平日里不声不响,不爱与人交往,想不到他竟然成了李世民设在太子身边的眼线。

杜如晦默然半天,这时插言道:“太子未对庾抱采取行动,说明秦王的眼光不错,应该信任常何。不过为了万全,举事之前还要再试探常何一次,这样才能彻底心安。”

“怎样试探?”李世民目视杜如晦道。

“可以先与常何约定,令他某日某时到某地埋伏,以擒拿太子,然后再观察东宫那面的动静。若常何果然忠心,我们再告诉他详情开始举事。”

“好吧,就再试探常何一次。不过,这事儿要做得不露半点痕迹才好,所谓用人不疑,这样对待常何,已经大违了我往日的本性。”

杜如晦言道:“殿下刚才所谈计策,将人员分配得甚是恰当,且环环相扣,浑成一体。不过这里面有一件难处,就是我们兵力太少,难免捉襟见肘。我刚才默思两点,想作为此计的辅助之法。”

李世民微微点头,众人静静地看着杜如晦。

“如今宫城宿卫之兵逾万,若以天策府中之兵,再合以玄武门、嘉猷门之卒,无法与之相抗,所以须用巧法消散之。怎样消散?宫城之卫看似严密,然其中有一个极大的破绽,就是他们分散由各门统领,他们须严守本门,不得擅离各自岗位,若有违反即被斩首。他们由北军统领,若驰援他门需由北军大将持符调度。这样,宫城各门就处于各自为战的局面,若无北军将领居中调度,其战斗力就大打折扣。可让屈突通将北军主事之人设法稳住,不让他们入宫城指挥,其他各门宿卫不敢妄动,则我们即可在宫内来去自如。这样,城内的万余宿卫就成了摆设。”

尉迟敬德大喜,说道:“杜先生果然目光深邃,一下子就瞧中了关键。我知道北军的那几个人,都是嗜酒如命,到时候若让屈尚书找一个美妙之处请他们饮酒,定会饮到天亮之后。此计大妙。”

李世民眼中露出笑意,说道:“玄龄,如晦,看来你们两人这一段日子也没有闲着。接着说。”“若想就近控制皇上,须在举事之日将皇上调到离玄武门不远的地方。否则,若皇上在宫深之处,我们再穿行其中,虽各门守卫各管其段,不免啰嗦,其中万一变起不测,则功败垂成。可使宇文士及居中联络,再让萧瑀、陈叔达等人环伺皇上身边。”

李世民皱眉道:“让宇文士及居中联络,这没有问题。可萧瑀、陈叔达他们,平时虽在父皇那里偏向我一些,然将欲行之事全盘托出,他们到底是何态度?我实在吃不准。”

房玄龄道:“殿下所忧甚是。像萧瑀虽有正直之心,可他平时泥古不化,中规中矩,若将事儿说给他听,这事儿毕竟牵扯皇上——他肯定要拦阻。”

李世民点头道:“这事儿我记下了。对萧瑀、陈叔达等人,还要利用他们的长处。至于如何使用,由我来把握。如晦说得对,事发之后要逼退东宫、齐府之兵,再约束京师乃至天下兵马,非用父皇手诏不可。这一环节委实重要,不能耽误半分,敬德,这率兵深入宫内之事,由你主之。”尉迟敬德面露难色,说道:“殿下,刚才已让我埋伏玄武门侧,现在又让我领兵突内,恐怕有些措手不及吧。若让我说,可将咬金、叔宝、志玄他们秘密调入京城,再分兵统之,即能所向披靡。毕竟,他们呆在潼关,远没有在这里的作用大。”

侯君集插言道:“敬德兄错了,秦王这样安排其实是深谋远虑,叔宝兄他们在潼关,看似闲置,实则为一厉害的后招。若一掷不中,又无后续之力,即为败招。”

李世民向侯君集投去嘉许的目光,赞道:“君集能说出这般话,不枉了这些年来的磨练。看来让你随药师学些兵法,还是有效果的。敬德,君集说得对,此事不可更改,由你一力承之。再说句后话,将来你也不能仅凭一味勇力,也要多学些谋略才是。像你前些日子杀了史万宝,事先就想得太简单。”

尉迟敬德顿时低下头来。

李世民刚才提到了李靖的名字,心中又生感慨,叹道:“可惜了,李靖和李世若能参与此事儿,我们又可多几分把握。”说完,脸上透出了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了平和的颜色。

是夜星空澄澈,月色溶溶。仁文厅里灯火一夜未熄,众人在这里进行秘密长谈。直到天色微明,房玄龄等人方一一辞去,悄悄从角门里走出。

待众人散尽,李世民作势又要提剑出外晨练,长孙嘉敏心疼地一把拉住他的衣襟,怪道:“二郎,你又不是铁打的身子,今天就不要再晨练了。来,趁着现在天色还没有亮,赶快歇息一会儿。”

李世民停步转身,柔言道:“我的身子没问题,征战时几日几夜不睡都没事。敏妹,你已生过了几个孩儿,眼瞅着身子大不如以前,最该将息才是。昨晚又耗了一晚,今后不能再这样。”

长孙嘉敏不依不饶,上前拿下李世民手中的长剑,扯着他走到榻前,并替他宽衣之后硬将他推坐到榻上。李世民无奈道:“如此,我今日就睡一遭懒觉,但有一个条件。”“什么条件?”

“你必须陪我。”

长孙嘉敏的眼角顿时湿润了,就依言和衣躺在李世民的身侧。

李世民抚着长孙嘉敏的秀发,轻声道:“这些日子我的脑子昏昏沉沉,倒让我疏忽了一件大事儿。”

长孙嘉敏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

“前些日子张亮来信儿说,洛阳的牡丹园又增加了一倍,今年该开花了。这几日阳光明媚,牡丹花应该开了。我想,你和菁儿她们领着孩儿到洛阳住上一段日子,好好地观赏牡丹。洛阳那里好玩的物事很多,想孩儿们定会乐而忘返,你们就在那里多住些日子,最好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再把你们接回来。”

长孙嘉敏马上明白了李世民的意思,眼泪夺眶而出,抽泣道:“二郎,你莫非不想要我们娘儿们了吗?”

李世民替她揩去眼泪,轻声斥道:“胡说,何出此语?”

长孙嘉敏泪眼模糊道:“二郎,我明白你的心意,然我却不能。这些日子,我定当随你左右,若大事能成,争取能助你一些绵薄之力;若大事不谐——”其声音哽咽,有点说不下去了。

李世民喃喃道:“大事不谐?唉,若天不假便,奈何?”

长孙嘉敏用手抹去眼泪,说道:“若大事不谐,二郎,我岂能离你而独生?”

李世民听完此语,眼角也湿润起来,就紧紧地将长孙嘉敏搂在怀里,目光炯炯,并无一点倦意。

李世民在这边磨刀霍霍,李建成和李元吉也没有放松警惕。

两人原想将天策府折腾得府属离散,李世民就会成为一条僵死之虫,不料想就发生了史万宝被杀的事儿。

“这事儿肯定是二郎干的。”李元吉忿忿地说道。

李建成神色游移,在殿内来回踱步,似自言自语道:“二郎干的?他杀史万宝到底意欲何为?是为泄私愤?还是想给我们一个警告?”

“当然是警告了。然他这样做,已经到了黔驴技穷的地步。”

“黔驴技穷?”

“是啊,你想想,二郎善于不动声色,他如今竟然做出这等招摇的事儿,说明他已经耐不住性子了。要我说,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现在天策府已无人的空儿,让薛万彻找几个人趁黑夜摸过去,将二郎宰了最干净。”

李建成瞪了李元吉一眼,说道:“你怎么能起这样的念头?如今二郎已经是人去府空,他再想生事惜无能力,这就够了。四郎,说到底,他毕竟是我们的手足兄弟,你怎么能想出这般残忍的主意?”

李元吉很不高兴,怫然曰:“唉,大哥性颇仁厚,总有一天,你要吃苦头的。”

李元吉看似简单,内心其实十分凶残。这些年随着其年岁渐长,又目睹并参与了大哥与二哥相争之事,内心渐渐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你李世民敢觊觎太子之位,那么我李元吉亦为皇子,为什么就不能?有一次,善向李元吉溜须的护军薛实恭维他道:“大王之名,合之成‘唐’字,大王终主唐祀。”这句马屁话正好拍在李元吉的心坎上,他顿时喜笑颜开,得意忘形地答道:“不错,本王也是这么想。如今秦王已经失势,太子又太懦弱,这治理天下的事儿,终究还是要落在我的头上。”从那时候开始,李元吉就暗暗下决心,先与大哥联手除掉二哥,然后再想法谋夺大哥之位,谅大哥的本事,终归不是自己的对手。

有了这种心思,李元吉想除掉李世民的念头比李建成迫切许多。他除了不停地在李建成耳边吹风之外,还到李渊面前搞小动作。李世民失宠时,李元吉看准父皇正在恼怒的当头,密见李渊道:“父皇,二哥有不臣之心,须当抑之,若久不能制,终成祸害。”李元吉又举出杨广谋夺太子之位的例子。李渊不以为然,说道:“我已遂你和大郎之意,尽散二郎的府属,摘其羽翼。如此这般,你还不满足吗?”

李元吉道:“二哥的羽翼已成,虽散其府属,其心不散。为防其酿成祸乱,又替国脉着想,恳望父皇下定决心,将其斩杀为上策。”

李渊面露不悦神色,斥曰:“二郎有定天下之功,罪状未著,何以为辞?”

李元吉坚请道:“二哥当初平定东都之时,顾望不还,散钱帛以树私恩,又屡违敕令,其心已存反意!父皇将他诛杀,何患无辞?”

李渊说道:“让二郎散钱帛给有功将士,那还是我的主意。四郎,二郎毕竟是你的兄长,动辄要杀,怎么就没有一点兄弟情分?”

李元吉见李渊不理自己的茬儿,就想鼓动李建成完成这个心愿。孰料李建成心怀仁慈,不愿意行此不义之事,惹得李元吉心烦。他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大哥,除掉二郎势在必行。你不听我的言语可以,然魏征也是这样的主意,你素服其能,何不听听他的意见呢?”

李建成想起魏征以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然自己当时很不耐烦,惹得魏征拂袖而去。自己这一阵子忙于遣散天策府府属,又要应付天下的动乱,与东宫官属相聚不多,算来已有十余日未见到魏征了。想到这里,他令人去叫魏征。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魏征才迈着方步缓缓入殿,看到他那慢吞吞的样子,李建成有了一丝恼火,问道:“魏洗马,你莫非患了什么症候,缘何步子迈得如此慢?”

魏征拱手施礼道:“属下这些日子有些胸闷,天又热了起来,愈发感到身子不适,因而来迟,望太子恕罪。”其实魏征说的不是实话,他并非患病,而是心闷所致。这些天他见李建成连连出拳,将天策府府属大部分逐出府外,还以为击中了李世民的要害,模样显得很得意。魏征瞧在眼里,一颗心慢慢沉了下去,涌出了无尽的忧虑。

魏征是一个明白大势的人儿,他私下里比较李建成和李世民两人,觉得各方面李建成都落于下风。现在李建成依靠李渊之势,又据太子之位,看似暂时占了上风。可那李世民不是一个轻言失败的人儿,不会善罢甘休,其看似偃旗息鼓,可暗地里玩些什么花样,明面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这正是凶险所在。魏征早就向李建成建议除掉李世民,惜他不以为然当成了耳旁风,整日和眼前这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齐王混在一起,不看事情根本,却对一些细枝末节如临大敌。魏征这些日子思来想去,对李建成渐渐失望。

李建成对魏征的情绪变化毫不觉察,信以为真,温言道:“也许是天热的缘故,你可多喝些酸梅汤,消消暑气,就会慢慢好起来。”魏征拱手称谢,心想太子果然厚道。

李建成挥手招来一宫女,令她沏一盏酸梅汤来。那边的李元吉已经开始不耐烦,心想大哥婆婆妈妈,如何能成大事。他走近魏征身边,直截了当地说道:“魏洗马,我刚才向大哥说,若想稳固大哥的太子之位,须除二郎本身。我们知你满腹智计,请你在这件事情上发表一些高论。”

魏征看了一眼李元吉那张生满疙瘩的脸,心中微微生厌,他实在想不透这位不学无术的哥儿为何起了这种念头?这时,宫女将酸梅汤端进殿内,魏征说声:“谢太子赏。”恭恭敬敬接过酸梅汤,然后一饮而尽。

他在仰头喝汤的时候,心中忽然起了一种怜悯之意。一盏酸梅汤看似平常,里面却融进了李建成的厚道和关心,仅此一点,自己追随他就为不枉。李建成比起李世民稍微弱了一些,可他毕竟也是出众的。将来若进位为君,则其待属下待百姓肯定是宽仁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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