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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说清朝-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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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王两人之勇于任事而不贪污,也是事实。田在兼督山东之时,清查出山东钱粮积亏二百余万两。他向雍正报告:积亏的原因,是“火耗太重,私派太多”,老百姓的确没有力量按年缴纳清楚。但是,田文镜所能想得到的补救办法,仅仅是“请救山东巡抚、布政使,协同臣清察,期以半年:参,追,禁,革。”

火耗与加派,一方面是人民的额外负担,一方面也是地方上大小官吏的必不可无的“油水”。官吏的俸禄极薄,当一个知府,每月的俸禄只不过是几两银子而已。当时的米价,以山东为例,是每石一两银子左右。知府、知县仅凭几两银子的俸禄,如何可以养妻子、养仆役、养“师爷”(私人秘书)、孝敬上司、弥补亏空? 有一位诺敏,他是满洲正蓝旗人,受雍正知遇,官居山西巡抚。他向雍正提出一个口号:“火耗归公。”办法是,叫各州、各县每年把所收的“耗银”,解到各该省的布政使司的“司库”,由总督、巡抚提出二十万两银子弥补无着落的亏空,其余年终发给地方上大小官吏,作为“养廉”的津贴,同时向皇帝奏报清账。

雍正先吩咐“王大臣”讨论一番,然后就批准诺敏的建议。从此,不仅在山西,在其他各省也逐渐树立了这个“养廉制度”。雍正说,他希望各省火耗的数字在亏空补足之时逐渐削减,以至于完全豁免。(结果,直到清朝结束,火耗仍然存在。)

雍正无能力建设一个近代式的税收制度,无足深责。不过,他是有心减轻人民疾苦的。江苏所欠的田赋丁银,比山东更多,据巡抚尹继善与侍郎彭维新清查,从康熙五十一年到雍正四年之间,共欠一千万两以上。有人建议,把这一千多万两银子“分年带征”,加在原有的定额之上。雍正决定:带征的欠税每年每县收到多少,便在次一年免去该县同一数量的正赋。这样,等于在事实上免收欠税,而办法比以前顺治、康熙之时公平。顺、康两帝常常无条件免收“逋赋”,结果是拖欠的“顽户”占便宜。现在呢,顽户缴出若干欠税,良户就减免若干正税。

雍正在财政方面的另一新猷,是接受江西巡抚迈柱的建议,把丁银摊入钱粮计算,我们不妨称之为“丁粮台一”。这原是继承康熙在康熙五十年颁布的“以后滋生人丁,概免丁银”的遗旨,无非将手续简化而已,但结果是从此有田产的人才出丁粮,无田产的人不仅不出田赋(钱粮),连丁银也蒙豁免,不能不算是一个小小的德政。 

 《细说清朝》五一、被准噶尔击败

 雍正设立军需房及其后的军机处,最初的动机是为了支援并直接指挥西北的军事。

敌人是准噶尔的领袖噶尔丹策零。噶尔丹策零是策妄阿拉布坦的儿子,清朝的官方文书,称他为“准噶尔台吉”;他自己的称号可能是“汗”。

关于准噶尔,我们一般人知道得太少,因此而印象十分模糊。然而西洋若干地理家到今天还把新疆北部的地域,称为“准噶尔哩亚”(Djungaria)。

准噶尔,原也不过是新疆北部四个蒙古人卫拉特(oirat)之一。其他的三个卫拉特,是和硕特、土尔扈特、杜尔伯特。准噶尔占了伊犁一带(全新疆最肥沃的地方).于明朝末年把土尔扈特从塔城附近的雅尔逼走,迁去俄国境内的伏尔加河流域。剩下的两个卫拉特,也敌不过准噶尔。以乌鲁木齐一带为发祥地的和硕特,在清朝初年逐渐把主要力量移到青海。额尔齐斯河流域的杜尔伯特,更不足以与准噶尔抗衡。

在康熙年间,准噶尔的领袖叫做噶尔丹。他的名字比雍正年间的噶尔丹策零少两个汉字“策零”。我们其实不妨称他为“老噶尔丹”;这“噶尔丹策零”可以称为“小噶尔丹”。

老噶尔丹被康熙打败,自杀而死。他之所以自杀,是因为侄儿策妄阿拉布坦早已“归顺”康熙,于康熙的支持之下,袭取准噶尔老家,弄得他于兵败以后回不去。

策妄阿拉布坦相当地“妄”。他派一个大将策零敦多卜驻在拉萨。这策零敦多卜其后被岳钟琪赶走。

策妄阿拉布坦受了如此教训,却野心不死,又唆动青海和硕特的领袖罗卜藏丹津对清朝造反。结果,罗卜藏丹津又被岳钟琪(于年羹尧的指挥之下)打得落花流水,丢了妻子儿女,化装为一个老太婆,逃去新疆,请求策妄阿拉布坦保护。策妄阿拉布坦让他住在伊犁。雍正向策妄阿拉布坦要求“引渡”,被拒绝,雍正很气,但一时无可奈何。

策妄阿拉布坦在雍正五年病死,领袖的地位由儿子小噶尔丹继承。雍正看不起小噶尔丹,想打。朝廷中有很多人反对,张廷玉却极为赞成。于是,雍正便调集五万精兵,交给一位身高貌美、善耍长枪大刀的傅尔丹,浩浩荡荡地开往外蒙古的科布多,由西北路进攻准噶尔。

这是雍正七年(1729年)三月的事(雍正在上一年便已设了军需房,秘密准备一切)。傅尔丹的名义是靖边大将军,他是满洲镶黄旗人、开国元勋费英东的曾孙,在康熙征讨老噶尔丹之时,曾经受任为振武将军,驻扎阿尔泰。雍正三年,他驻扎在巴里坤。其后,内调为“内大臣”,在雍正六年升为吏部尚书。

在雍正拨给靖边大将军傅尔丹的五万多人之中,有六千名是“京师八旗兵”,九千名是“车骑营兵”,八千八百名是奉天(辽宁)等处的兵。此外,又有从科尔沁各旗(辽北)与土默特各旗调来的蒙古兵。

雍正虽不是一位喜欢穷兵黩武的人,对这次遣派傅尔丹出征的事,却十分铺张了一番,特地为傅尔丹在太和殿行了“授钺礼”,而且先期到太庙去祭告,到南苑去检阅车骑营兵。

博尔丹到了阿尔泰山麓,颇想一鼓作气,越过此山,冲到伊犁,活捉罗卜藏丹津,雍正由军机处发下密旨,叫他不可轻进,并把他与进驻巴里坤的“宁远大将军”岳钟琪,在雍正八年召回京师,“面授机宜”。

这时候,岳钟琪已经在巴里坤筑了东、西二城。傅尔丹于回到前方以后,也在雍正九年筑了科布多城。

雍正九年六月,傅尔丹捉得准噶尔的一个间谍。据这间谍说,小噶尔丹已经派出三万兵,向科布多进攻,其中将领之一是策零敦多卜的儿子“小策零敦多卜”。小策零敦多卜已经到达一个叫做“察罕哈达”的地方。

傅尔丹很兴奋,在六月庚子日这一天率领全军出发,向察罕哈达的方向走。走到雅克赛河河边,又捉得一个准噶尔的哨兵。哨兵说:“过了河,察罕哈达再走三天可到。小策零敦多卜的兵马尚未到齐,有一千人左右。”

傅尔丹渡过河,走了五六天,还不曾走到察罕哈达;却又捉到了一个间谍,这间谍说:“有两千准噶尔兵,在前面的博克才岭。”

于是,傅尔丹挥动大军,进入博克才岭前面的库力图岭,遇到准噶尔的兵,杀了一阵,杀死四百人,其余的翻岭而去。

傅尔丹把大军移到附近的和通泊,搜剿泊边四周山中的准噶尔兵,却反而被几万名准噶尔兵切成几段,予以个别包围。两军从壬子日杀到甲寅日,一共杀了三天,傅尔丹于全军大败以后,逃出重围,回到科布多,检点残兵,仅剩下两千人左右。

军中包含当时全部满洲人的精锐,一举而丧失殆尽,勇将如济尔哈朗的孙子巴赛、鳌拜的孙子达福,以及查弼纳、马尔萨、舒楞额等人,均力战而死。自杀的将领也有好多,包括定寿、苏图、马尔齐、永国、海兰、岱豪、西弥赖。

雍正接到消息,哭了一顿,传旨给傅尔丹,说:倘若科布多不能守,不妨撤退回来。(同时,雍正也调了不少军队去科布多增防。)

雍正把傅尔丹的靖边大将军名义改颁给顺承郡王锡保,叫博尔丹以“掌振武将军印”的名义,接替锡保的振武将军位置,受锡保指挥。

次年,准噶尔派兵来打科布多,锡保命令傅尔丹带领三千人前去抵御,又吃丁一个败仗。雍正原谅他,叫他留在军前效力。 又过了三年,到雍正十三年(1735年),有别人犯了贪污案子,博尔丹爱牵连,被抓回北京论斩。幸亏雍正不久便死,没有来得及批准斩刑,傅尔丹在牢里挨到乾隆二年,被释放。

准噶尔的领袖小噶尔丹于获得和通泊的胜利以后,在这一年秋天,大举进攻喀尔喀,一直冲到鄂登楚勒河,被喀尔喀的一位多罗郡王、康熙皇帝的额驸(驸马),名字叫做策棱的抵挡住,无功而回。

这位策棱的名字,与小噶尔州的名字(噶尔丹策零)的下半截:“策零”,以及策零敦多卜与小策零敦多卜、两人名字的上半截:“策零”,都原本是同一个蒙古字。为了加以区别起见,清朝在官方的汉文文书上特地把他,喀尔喀多罗郡王额驸,写做“策棱”,不写做“策零”。

雍正升策棱为和硕亲王。

次年,雍正十年,小噶尔丹又派小策零敦多卜,带三万准噶尔兵,来与策棱决战。两军在额尔德尼昭相遇,策棱大胜,小策零敦多卜大败,损了三分之二左右,狼狈而去。

由于锡保不曾把握时机将援助策棱的兵开到,小策零敦多卜、虽在大败以后,却仍能率领残部渡过推河,回准噶尔。

另一个满人大将抚远将军马尔赛,这时候驻扎在拜达里克河边的扎克拜达里克,正好邀击小策零敦多卜的残部。他事先接到策棱的檄文,不但不加理会,反而在敌军踉跄过境之时,下令紧闭关门,不让自己的部队有所举动。

在马尔赛的麾下,有胡琳、傅鼐二人气愤不过,甘犯军令,杀了守关的卫兵,带了一些人出关,杀死一千多准噶尔兵。

事后,雍正派一位钦差到扎克拜达里克,将马尔赛正法。傅鼐被任命为侍郎,胡琳的下文不详。

锡保也丢掉了大将军的职位与亲王之爵(他是在雍正九年冬天策棱第一次获胜以后,由顺承郡王晋封为顺承亲王,由靖边大将军改授为靖远大将军的)。

代替锡保的,是平郡王福彭(讷尔苏的儿子、代善的曾孙的曾孙)。福彭的名义是“定边大将军”。

福彭就任以后无甚战绩,在雍正十二年被召回,由隆科多的一个堂兄弟从复继任。这时候,雍止已决心与小噶尔丹议和,小噶尔丹顺水推舟,上表称臣,于是阿尔泰山被明文规定为准噶尔与喀尔喀之间的疆界。

倒霉的是岳钟琪。他在雍正七年受任为“宁远人将军”,驻扎巴里坤。雍正八年奉召回京听训,营务交给“参赞军务”的四川提督纪成斌,以“护大将军印”的名义代理。纪成斌派一个满人副参领查廪,带领一万人守护牧场。这查廪荒怠职守,被准噶尔的兵把许多驼马偷走。查廪向一位汉人总兵曹勷求助,曹勷不知道准噶尔的兵来得很多,只带少数兵去追,吃了一个败仗。另一位汉人总兵樊廷再带两千绿营兵去打,打了七昼夜,才追回一半驼马。

纪成斌将查廪逮捕,想杀他。刚好岳钟琪回到防地,向纪成斌说:“你好大胆。怎能得罪满人?”便把查廪放了。

谁知这查廪恩将仇报,反而因此深恨岳钟琪。其后,岳钟琪在雍正十年失势,张广泗与查郎阿先后替代岳钟琪的职位。恰巧查郎阿是查廪的亲戚,查廪在查郎阿面前说了岳钟琪许多坏话,查郎阿一一奏告雍正,而且建议叫岳钟琪赔出被准噶尔兵抢掠去的驼马,将纪成斌与曹勷均“明正典刑”。

雍正九年三月与六月间,准噶尔两次进攻吐鲁番,岳钟琪均派兵去救。岳钟琪而且在傅尔丹战败于和通泊以后,派兵进袭乌鲁木齐,到达厄尔穆河,打了一个大胜仗。准噶尔的守军弃了乌鲁木齐逃走,岳钟琪遵照雍正的旨意,撤回巴里坤。

雍正十年春天,准噶尔进攻哈密,岳钟琪派了曹勷等人去救。曹勷在“二堡”附近大胜准噶尔兵,可惜“副将军”石云倬不依照岳钟琪的命令如期在“梯子泉”截杀(迟到了一天),让敌军由大坂(达坂城)逃走,功败垂成。

岳钟琪报了上去,雍正将石云倬治罪,换了鄂尔泰的一个旧部张广泗作“副将军”。张广泗一到任,便狠狠地告了岳钟琪一状,说他“调兵筹饷,种种失宜”,又说他在穆垒造城驻军,而穆垒是洼地,“形如釜底,不可驻军”。

雍正就在雍正十年的下半年,又传旨“还军巴里坤”,任命张广泗“护大将军印”,“尽夺钟琪官爵,交兵部拘禁”。

两年以后,大学士等奏请将岳钟琪“斩决”。雍正总算客气,改批了一个“监候”。岳钟琪坐牢坐到乾隆二年,才和傅尔丹同被释放。

岳钟琪的两个得力部下纪成斌与曹勷,已经在雍正十一年被斩。

那张广泗小人得志,于准噶尔议和以后,被雍正升任湖广总督;乾隆叫他当“经略”(这是洪承畴当过的大官)“兼贵州巡抚”,负责镇压苗民反抗。乾隆十一年,大金川的边胞起兵反清,乾隆调张广泗为川陕总督,打到乾隆十三年,毫无成绩。乾隆便起用岳钟琪,以“总兵”的卑小职位,去张广泗那里帮忙,不久又升岳钟琪为“四川提督”。

俗语说:“君子报仇,三年不晚。”岳钟琪到了军中,果然也告了张广泗一状,说他“玩兵养敌,信用(土司)良尔吉及‘汉奸’王秋,泄军事于敌”。乾隆认为岳钟琪告得对,将张广泗捉来京城斩首。

准噶尔的领袖小噶尔丹,在乾隆十四年病死。一时内部大乱,各个卫拉特的部落纷纷脱离准噶尔的羁绊。准噶尔本身的政权,落在一个称为“达瓦齐汗”的手中。杜尔伯特卫拉特的“台吉”三车棱,向清朝请求归附。科布多北边附牧于杜尔伯特的“辉特部”,乘时崛起;它的领袖阿睦尔撒纳也归附了清朝。乾隆很高兴,便在乾隆二十年的春天,利用这两人为向导,大举出兵,进攻准噶尔,为雍正一雪和通泊之耻。 

 《细说清朝》五二、盖棺而未论定

 雍正在雍正十三年(1735年)八月去世。去世的一天,可能是丁亥日(二十一日),但《清史稿)说是己丑日。

在戊子这一天,鄂尔泰突然被召至圆明园。同时被召的,有大学士兼军机大臣张廷玉、庄亲王胤禄、果亲王胤礼、领侍卫内大臣丰盛额、讷亲、内大臣兼户部侍郎海望。

种种迹象,均显示这时候雍正并非“病危”,而是“已死”。死的时候,可能是丁亥日的深夜,或戊子日的黎明以前。

《清史稿》或其原始材料的执笔人,似乎有意遮盖雍正的“暴崩”,才说他在丁亥日“不豫”,在戊子日召见上列几位大臣“入受顾命”,在己丑日“崩”。

民间的传说是,他被吕留良的孙女吕四娘刺死。关于吕四娘怎样行刺,却又有各种说法。一说是,她擅长剑术,用了飞剑割去雍正的头。另一说是,她混进圆明园当了宫女,或冒充宫女,在侍寝之时将雍正杀了。还有人说,雍正是被吕四娘或另一剑侠用所谓“血滴子”,即装了许多小刀的皮口袋,套在颈上,抽紧袋口,把他的头连皮带骨取了走的。然后,在血滴子的里面浇上药水,皮肉骨血均化为乌有。

事实如何,我们只有等待将来的考古家把雍正的棺材掘出来,看他的尸体有没有头,才能够知道。在今天,我们所能断定的,只是丁亥日以前,雍正身体很好,不仅没有病,而且有精神离开京城宫殿,到郊外的圆明园去小住一番。

他生平结怨甚多,杀人不少,尤其是不该把吕留良及其儿子吕葆中剉尸,把吕毅中斩首,把吕氏一门的男子全数充军,女子全数“入宫”。民间的有关吕四娘的传说,未必是纯属虚构。 他对付年羹尧、隆科多,以及同父异母的几个见弟、同父母的皇十四子胤禵,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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