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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风雨-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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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恢缴稀
管事笑道:“大人,画上的人倒是极美,但未见面貌,属下如何寻得相似的人呢?”哈占反问道:“你既未见其面貌,你又怎知她极美?”管事愣住了,片刻后方答道:“虽不见其面貌,但视其身影就知是美人了。”哈占将画轴卷起,说:“那你能否寻得到?”
暗流(中)
二月十二,江南总兵阿尔哈图麾下副将王志远率兵八百清剿天地会反贼,在杭州擒获匪首吴大彪,余文全,严刑逼供后获得供状;一小股流窜至江宁,王志远顺流而下在江宁近郊的夫子庙设下埋伏将贼人一网打尽。二月十六,苏州府设河道关卡,严查来往船只,十天下来,以疑通匪寇为由扣商船五十五艘。捉拿疑犯百十余人。
二月二十日,江苏巡抚哈占联名王志远同上奏折,参杭州知府、江宁知府、杭州宣慰使等七位官员失察之罪,致使匪寇流窜作乱,随同附上的是匪首吴大彪供状。二月二十一,杭州知府石国柱联江宁知府杭州宣慰使并治下同知、参领联名上奏:自承失察之罪,自请重责。同时参苏州知府周文彬私设运河关卡,抽厘金扣商船中饱私囊,以盘查匪待为由行索要财物之实。
皇帝接到奏折之时已是三月初六,圣驾跸伫扬州,帝朱笔批复:“革周文彬苏州知府一职,革石国柱杭州知府一职。其余等人各降一级留任暂用。”批完即刻发回。
大阿哥和太子候在门外,听到奏折扔到地上的声音,听到皇帝吩咐折子快马送发的命令,听到茶杯落在地上的脆响,却是只有垂手侍立不出一言。待皇帝冷哼一声从眼前拂袖而去时,方如大梦初醒行礼相送。
大阿哥注视着皇父离去的背影,面色变了几变,回头冲着太子勉强施了一礼说:“太子,皇阿玛今儿可气得不轻啊!”太子冷冷一笑:“哦?我还道大哥不知皇阿玛会生气呢!”大阿哥皱起眉头说:“太子何出此言?这班玩忽职守置百姓安危于不顾的奴才实在太不像样,怪道皇阿玛恼怒!”太子又是冷笑:“哦?大哥为何不说这些奴才是国之蛀虫贪得无厌?”不等他回话扫了他一眼负手扬长而去。
大阿哥看着他身后发辫上耀目的那抹明黄,嘴角噙着一丝自得的笑意。
皇帝回到内室时悠然正倚坐在窗下听胤禄背诗。
想必是才洗了头发,她散着一头乌丝坐在午后的阳光下,明媚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纱映射进来,照得一室暖意融融。一缕湿发贴在颊边,乌黑的眉眼,衬得脸庞更是光洁如玉,阳光照看着就像一尊没有瑕疵的上好青瓷。
只听她柔柔地说:“既是到了扬州,你就背一首和扬州有关的诗来听吧。”胤禄仰着小脸,跟一个小皮猴儿似地不耐烦地扭着,腻声说:“母妃,小十六都背了五首了,就不要背了吧,啊?要不,晚上再背?”悠然笑道:“再背最后一首,我先替你起个首句。”见他不情不愿地点头应了,方漫声吟道:“故人西辞黄鹤楼”
胤禄接口背道:“烟花三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悠然轻赞赏地摸摸他的头说:“背得不错嘛!嗯,方才你说的我暂时答应你,待皇上回了我替你求他,成不成可不好说。”胤禄雀跃地拍起手来转起圈子,一转过身就看见皇帝站在门口望着自已,笑脸还未来得及收起,手脚就乖乖摆了,不由自主行下礼去:“儿子给皇阿玛请安!”
皇帝拍拍他光光的脑门儿,笑着说:“诗背得不错。”胤禄得到皇父肯定,欢喜得笑眯了眼露出两颗小虎牙。悠然笑说:“既是背了诗,就准你跟小十四一起去骑马。”皇帝看了他一眼,小十六连忙一溜烟儿跑出门去了。
他一走,整个房间立刻温和安静起来。
皇帝在她身边坐了,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擦拭正在滴水的发尾,边含着笑问:“方才你说要替他求我什么?”悠然斜侧着身子让他更顺手些,答道:“一件小事。你肯不肯不应我?”皇帝揽过她让她靠着自已的肩膀,手里不停:“我自然是应你的。只是你也别太纵他了,他都十岁了,还像个皮猴儿似的整日缠着你,一点规矩都没有。”
悠然抓了他的发尾过来,跟自已的一缕头发结了,因着发丝太顺滑,轻轻一抖就分散开来,干脆把他明黄发带抽了下来,待把两个的头发一起结成小辫儿,再用发带打了个蝴蝶结。皇帝看着她的举动,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愧疚,只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笑问:“你还没说求我什么事呢?”
悠然笑说:“先前小十六背《荀子》里面有一句:问为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然后问我,做君主就是要让百姓都过得快活,百姓过得好了江山才会稳固,都说皇阿玛是明君,大清江山自然也是稳固的,那咱们的百姓过得可快活?皇上,您想不想亲自去看看您的百姓?”
皇帝沉默了,抱着她呆坐了许久才道:“你教得很好,小十六是个好孩子!”她却从平静的口气中听出压抑,轻抚他的胸口柔声问:“你在不开心。可以说说吗?”他着着她体谅的眼眸,缓缓说道:“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觉得失望。小时候都是些好孩子,怎么长大了就变得那样多,多到我都觉得那不是我的儿子,小十六都知道问:百姓过得好不好,为什么他们却忘了呢?”
她并不接话,只是伸长手臂回抱着他。皇帝也不再多说,只是紧紧拥着她在她耳边低低的叹息。日影西斜,抬头已是彩霞满天。皇帝这才轻笑着说:“咱们就出去走走,就咱们三个,谁也不带!”
两日后,皇帝和小十六换了寻常服饰,又差人送了江南女子惯着的春装命悠然换上。紫墨给她绾了民间流行的圆髻,额前几缕刘海碎发,还在脑后留着长长的发尾,髻上插了一支珍珠串成的步摇,几点碎玉珠翠,两粒明珠生晕的耳坠子,再无其它饰物。待她换上粉色丝绣短袄和天青色长裙走到皇帝面前时,皇帝看了半晌后清咳一声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就像一株碧桃花。”
悠然眼波流转,看着他一身青色外袍,嘴角含笑道:“那你就像一支青翠竹!”小十六拉着她的手听到这一句,也不怕皇父的冷脸,从悠然身后探出头来嘻嘻一笑接口:“我就像是棵灯笼草。”皇帝拍了下他的头说:“你不是灯笼草,你是灯笼草边的顽石!磨蹭什么?还不走!”板着脸当前走在前面去了!
出门时正是傍晚,扬州城最热闹的时候就是此刻。酒旗迎风招展,叫卖声声传来,来往人群也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农夫村妇,却个个衣衫整洁。偶有几个孩子从街上笑闹着跑过,不小心撞到了路边的小摊儿,小贩也只是笑骂一声“兔崽子!”接着笑容满面的招揽客人。
卖烧饼油条的老汉支了大油锅手脚麻利的拉了面团丢进锅里,身边的年青人一边和面一边卖力的吆喝着,阳春三月的晚风仍是有些凉意,他穿着短褂子还是满头大汗。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是他的孩子吧,正掂起脚尖给擦汗。看着这一幕的众人都跟那个年青人一样露出会心的微笑。
悠然悄悄握紧皇帝的手笑着说:“这就是烟火人间。很实在也很幸福!”小十六瞧瞧皇父的脸色,小心向他靠了靠,皇帝伸手牵住他,面无表情地说:“咱们随意逛逛吧!”小十六盯着被皇父握着的手,眼睛睁得大大的,小脸涨得通红,连皇父说些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由着他拉着亦步亦趋地走着。
走马观花的瞧了一阵儿,小十六已经习惯了皇父的牵手,一直东张西望,悠然抿嘴一笑扯着皇帝的手站住了。
皇帝奇怪地问:“怎地不走了?”她笑眯眯地拿了一吊钱给小十六,说:“逛街不能只逛啊,喜欢什么买来就是。只是,这里只有五十个铜板。”小十六苦着脸,心道这能买什么啊?悠然却说:“虽然不多,但足够你买你想要买的。不信你去试试。哦,顺便替我买一张丝绢。”
皇帝只是笑着不理,看小十六拿着五十文钱买下几十样东西,脸色越来越凝重。悠然暗自叹了口气说:“走了半晌也有些累了,要不要寻个地方歇歇?”皇帝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随便走进一间酒楼。
三人寻了靠窗的位置坐了,又随意点了些小菜,悠然托腮面向窗外。浑不觉有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坐在角落里不着痕迹的盯着自已。
暗流(下)
不一会儿功夫,酒菜上来了。小十六拿起筷子就要吃,悠然却命他稍候,每样菜都夹了一点放在自已碗里待要先尝。平日里都有从人相随尝膳,这回没有旁人,悠然只好担当起责任代劳。皇帝却是不许她如此,拿了她的碗换过来,自已大口地吃起来,然后对悠然微微一笑,眼里满是自负轻松。
酒菜很好,小十六甚至觉得,比宫里的御膳还要好。鲥鱼很新鲜,蔬果很清甜,酒也是江南有名的杏花酿,结帐时却只花了一两一钱银子,悠然付的帐。两人从未单独出门,要什么自有人送到手里,哪记得要带银子?小十六倒不觉有什么不妥,理直气壮的趴着窗看街上人来人往。皇帝却是有些脸红,让女子付帐到底不是件光彩事。
天色已晚,虽然知晓有影卫暗中跟随,但仍是有些难以放心,悠然拉起小十六打算此此回府。三人站起身准备离开,一个惨绿少年走过来挡住去路,涎着脸笑道:“这位小娘子,这是从哪里来,欲往何处去呀?”像未曾瞧见冷着一张脸的皇帝和胤禄似的,直往悠然身边凑。
此人不过二十来岁年纪,遍着绫罗,玉佩荷包鼻烟壶零零碎碎挂了一身,将入三月,正是乍暖还寒时候,手里竟拿着一把洒金绘美人图折扇故作风雅地摇着。见悠然侧身一步不理,又贴了上来哈着满口酒气说:“小娘子,你生得这般美貌,真是瑶池仙子也比不过啊!”接着拿了扇子半遮面,摇摇晃晃勉强站直了身子摆了个姿势,末了还抛个媚眼说:“公子我这般风流倜傥,配小娘子你,可配得?”伸手就往悠然脸上摸去。
小十六跳过去用力推开他,狠狠盯着那张油头粉面,嗤笑道:“就凭你?你也配?”那人被他推得踉跄后退了几步,也不着恼,嘻皮笑脸地说:“小弟弟好狠的手啊!今后咱们成了一家人,你就是我的亲亲小舅子,咱们可要和睦相处,免得小娘子左右为难啊!”听他越说越不堪,小十六气得正想冲过去踢他几脚,一言未发的皇帝拉住他的手交给悠然,脸色冷得像块冰,一步步走上前去。久居上位的凛冽气势这时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围观者皆噤声不语,眼睁睁见他提起那纨绔子弟的衣襟,一耳光重重搧过去。
那纨绔脸上瞬间红肿起来,却似被打得懵了,跌坐在地上一动也不能动。一会儿回过神来居然放声大哭,嘴里含含混混地叫道:“哇——打人啦!我被人打了!你们都是死人吗?为什么不帮我打还他!哇——”这时候才有几个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从围观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一个把他扶起,另外几个把皇帝三人团团围住。
其中一人提起拳头往桌上一捶,桌子顿时散落成几大块!见围观众人惊得倒抽口气,得意地叉着腰大声说:“咱们少爷有的是钱,人也长得不错,看上你家小娘子是你的福气!把人留下!否则——哼哼——”眼见着围观者越来越多,皇帝气急反笑,向不远处打了个手势,拉起悠然和胤禄退坐到先前的桌旁。
几个身影从人群中闪出,三招两势就制伏了几个人拖到皇帝面前,拱手侍立在侧。皇帝看也不看一眼,淡淡说道:“交知府衙门好好审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行此不法之事,问他是如何治下的!”说完转身就走。
皇帝等人走后,那个面目阴沉的中年人也混在围观的人群在悄悄离去。
那人出了酒楼,就装做行脚商人在街上闲逛,过了半刻钟,走进一家成衣店换了身宝蓝色绸袍。然后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扬州郊外的小码头乘上一条小船连夜前往苏州,凌晨时分方到巡抚衙门。
哈占见他满脸喜色,就领了他到书房笑问:“办的事有眉目了?”那人点点头说:“回大人,总算不辱使命。”哈占哈哈一笑连声说好,追问道:“你也说画中女子堪称绝色,且并无面目可循,你如何寻得?”那人恭声回道:“大人说得是。属下开开始也很为难,属下想,若是苏州城内有此佳人,定会有些消息传出,几日来却是毫无头绪,又不敢大张旗鼓引人注意,属下便扩大范围前往扬州、杭州两地秘密搜寻,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方进扬州,便看到大人要找的人。当时她面朝窗外,属下只见到其背影,其绝世风姿就与画中人一般无二,待她回过头来,属下就更加肯定了。”
哈占急急问道:“哦?人现在在何处?”那属下回道:“大人容禀,人并未带回。当时有二人与她同行,一个是年约四十余岁中年男子,一个是十余岁少年。那中年男力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绝不似寻常人物,属下不敢冒昧动手,便支了一个有名的纨绔子弟去探探底细。最初那人颇为沉得住气,后来却招了一帮高手前来保护。属下见没有可乘之机,便先行回来禀报大人以作定夺。”
哈占听他说并未带回,不耐烦地说:“怎么定夺?想法子弄回来就是了。”那下属犹豫片刻,终是直言不讳:“看几个护卫身手极高,等闲难遇一个两个,这样的高手岂是一般人家可以使唤得起的!而且一出手就是好几个!大人,咱们说不得要另寻他人了。这个女子的身份可不一般哪!”哈占却道:“你也说这等女子世间难寻!时间这么紧,你又要到何处去寻另一个?身份如何特别?莫非还是位公主娘娘不成?此人对主子的计划极为重要,再难也要想法子弄到手!”
那人只得应了关门退出。哈占在房中踱了几步,想到另一种可能,忍不住冷汗泠泠,急急招回方才那个下属,郑重嘱咐道:“你现在去扬州,尽快查明这个女子的身份,查明后不论结果都不要动手。”那人疑惑地问道:“大人,若只是商贾人家呢?”哈占摇摇头说:“如果只是商贾人家自然是最好,怕只怕”话终是没有说完,挥挥手让他自去了。然后伏案疾书令从人快马送往扬州。
很快,两方的消息都已传来:查不到那名女子的身份,自酒楼上离去之后就再未出现在扬州城,也未见有这样的人出城,竟是无端端消失在扬州城里;这样的结果更加证实了哈占的猜测,心里大觉侥幸。而上头的指示却让他焦头烂额。纸条上只有六个字:照原计划执行!
哈占苦笑着又将纸条点燃,急召那名能干的下属前来议事。只说查不到那名女子就算了,时间紧急,需要重新找寻。自已也心知找寻不易,于是加了句:“只要有个七八分相似就够了,如今也管不了那么许多。”那下属为难地点点头说:“若有七八分相似也是极为不易的,不是被选入宫就是养在富贵人家,大人又要求身家清白,这实在是属下只有尽力而为。”
三月十二,圣驾自扬州登御舟直下苏州府。哈占也终于办妥主子交待的大事,一切准备就绪。静等御驾到达。
接驾
江南盐铁转运府李家座落在苏州城正东,四十二年南巡时就曾过一回。作为皇帝两次南巡的行宫,李府中路正院正房早已修缮妥当。因原先的九间正房扩建成有正殿有偏殿花厅书房寝宫一应俱全的独立院落,这会子御林军并转运使精卫团团围往,闲杂人等早早的清理出去了。
康熙是在正殿接受苏州文武官员的觐见,而外官命妇都是按照品级妆扮,候在殿外等着觐见随驾而来的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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