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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落清歌-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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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璘雪虽然被司风昨日所为震惊,但是到底还是心疼这孩子的。
  毕竟,他们也算共度一段岁月。
  轻轻叩门,房间里头却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声息。
  猜测司风大约是不愿意见他,纪璘雪唤来几个人挨个去敲门,却仍然一片寂静。
  陡然间有不好预感,纪璘雪顾不得许多,径自撞开门冲进去,房间里安安静静空空荡荡,哪里有司风的影子。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纪璘雪撇下一众发愣的属下,自己猛的冲出去。
  绕过一道水流,就是镜水洞。
  洞里空空如也,只有水流过的声音不绝如缕。
  地上有新鲜脚印,径直往深处而去。
  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纪璘雪叹一口气,脚下不停,快速追了上去。
  不知道司风是什么时候走的,现在他只求能及时拦住司风——若现在真的让不理智的司风出现在清渊面前,事情就无可挽回了。
  照清渊的性子,闹出这种事来,司风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心里着急,脚下的步子却丝毫不乱。
  洞里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这次他行动仓促,什么都没有准备,只得依靠之前的记忆逐渐深入。
  不知时辰,不知年月。
  在这样的急奔中,纪璘雪忽然心神清明。
  司风对他的炙热感情,怎么会没有任何预兆。
  又想起那孩子和他一同逛街时,眼睛亮亮的像是琉璃,有些贪吃的孩子气神色。还有调皮起来,与他玩游戏时暗地里耍赖,将自己整的无可奈何时得意洋洋的模样。晚上硬撑着与自己一起睡在房顶时乖巧的睡颜。
  这样种种,那时候,不过被他当做幼弟对兄长般依赖信任的感情罢了。
  或许,是自己的错。
  低估了司风的隐忍决绝,低估了司风的固执执拗。
  那样的年纪,明明该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的——可是如今,到底是被毁了。
  一时之间,有点心酸。
  忍了这么久,直到自己亲口承认他已经是个大人了,才把这样炽热情感一起爆发出来么。
  想要证明自己可以依靠么。
  想要证明,自己不比清渊差么。
  这傻孩子。
  追至通往宫里的井口,纪璘雪几乎已经绝望。
  难道,还是晚了一步?司风已经冲进宫里了吗?
  隐隐约约的,井里有一个小小的,蜷缩在一起的影子。
  绝望瞬间变成希望。
  “司风?”
  纪璘雪突然不敢走近,怕那个影子般的人影被惊扰而消失。
  “你来了。”声音清清楚楚,平静的像是无风的湖水。
  司风安静的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在一起,轻声问他:“告诉我,你是为了少爷而来的,对吗。”
  这话轻的如同羽毛,却在纪璘雪心上重重砸了一记。
  轮廓分明的侧脸放在膝盖上,不复记忆中顽皮可爱的模样。
  纪璘雪张了张嘴,最终归于沉默。
  难以面对。甚至比让他拿剑刺穿无辜之人的胸膛都难。
  司风或许从来不是纯净天真的孩子,但是这份感情,却比任何人的都干净。
  司风安静的蜷缩着,也沉默。
  那一瞬间,纪璘雪忽然明白。
  司风从来没有打算将此事闹到清渊面前,他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下属,从没有背叛清渊的打算。
  即使当初清渊对纪璘雪心存杀心,司风也只是恳求,尽管被清渊百般责罚亦没有违背清渊的指令。
  他只是等在这里,等着纪璘雪来。
  等一个死心的理由。
  他无法用“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弟弟”这个拙劣的借口敷衍司风。因为那是对司风的侮辱。
  纪璘雪最终,只是说了一句:“抱歉。”
  转头离去的时候,听见有细细的声音如此念着:“谁放春云下曲琼,一重薄隔万重情。珠光荡日花如梦,琐影通风笑有声。外面令人倍惆怅,里边容眼自分明。知无缘分难轻入,敢与杨花燕子争。”
  不过情深缘浅而已。又何来对不起。
        



☆、江南

  纪璘雪心情复杂的回到宫里。
  幸好清渊最近又有什么事忙着,他的失态才得以不被发现。
  再后来,也总算慢慢想通。
  终归道不同——司风要的,他确实给不了。
  人生在世,总是不如意十之□。只是想起司风那清淡的几乎要化为清风的声音,仍旧忍不住心脏一点尖锐的刺痛。
  这一日,清渊面色欢喜的回寝宫来。
  “璘雪,璘雪,”难得这样七情上脸,清渊开了门冲进去叫着纪璘雪的名字,“我有好事告诉你——”
  纪璘雪自然早就听见,此时迎出来:“什么好事,这样高兴?”
  清渊眼睛亮晶晶:“今年风调雨顺,春耕顺畅的很,而且水渠原本要修建五年之久,可是居然有百姓们自发帮忙!听工部侍郎说,遇上地势复杂之处,百姓们都出谋划策,照这情形下去,明年即可完工!”
  知道清渊是真高兴,纪璘雪也弯了嘴角。
  “璘雪,”清渊居然罕见的害起羞来,有些羞赧的模样更显得可人,“你说,如此这样,是不是说明我是个好皇帝?”
  纪璘雪给他一个拥抱:“你自然是个好皇帝。”
  他知道,清渊一直等着这句话。
  自从静远之变之后,朝中大臣们一度上折子辞官,民间也颇有微词。
  平日里清渊自然不显露,只是他朝上素来严正,鲜有笑颜,更显得不近人情。
  况且连后宫之中也都是雨露均沾,从不见谁独得恩宠,这样的皇帝,谁都畏惧,谁都只敢敬而远之。
  听纪璘雪这样说,清渊更显开心。
  这一天,难得清渊如此高兴,纪璘雪亲自下厨,把一干诚惶诚恐的御厨赶出厨房,自己动手做上几份小点,手艺自然是比不得御厨,只是胜在心意。
  连着几日,清渊都是喜气洋洋,看的纪璘雪也觉得心情愉悦。
  过上半个月,清渊终于按捺不住,拉着纪璘雪商量:“我们一同下江南可好?”
  下江南自然是好的,三月江南风景如画,多得是才子佳人红粉佳话,若能一睹,定然不虚此行。
  “不是去年才去视察过?间隔如此之短,朝中恐有非议罢。”
  “无妨,”清渊得意一笑,“此次是微服私访。”
  纪璘雪还待说些什么,却被清渊堵在了嗓子眼:“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放心就是。你也不必带许多行李,有什么缺的短的,到时再买就行。”
  看清渊兴致高昂,况且他也从来都是靠谱的人,因此略微考虑之后欣然同意。
  说做就做,东西不多,银钱却要带够,因为要防着贼人,所以纪璘雪将银钱分作几份分别放到两人身上,再拿一些容易换钱而且看不出出处的小东西。那些惹眼的金贵配饰也都摘干净,免得招人惦记。
  挑了一个月明风清的夜晚,两人携手,从宫里跑了。
  南下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一路越走越暖,春意也愈来愈浓。
  绿柳扶疏,粉墙黑瓦,与中原迥然不同的轻灵柔美换做眼前风景如烟似雾,看得人眼花缭乱。
  清渊一路好兴致,纪璘雪自然亦笑脸盈盈。
  到了江南,免不得要坐船。
  一只小舟横过几丈清波,南方的男子女子皆柔美温婉,说话轻糯,像是入口香甜的新鲜莲子。
  夜间便留宿客栈,偶尔也求宿于民居。
  夜间静谧,间或有鸡鸭叫声,也不过两三声,随后自然沉寂。
  江南风情,实在藕断丝连,叫人如何不沉醉,如何放得下。
  这一日,自然仍旧顺流而下。这条河水,是经过正修建的水渠的。
  风迎面而来,清爽又暗含轻柔,很是神清气爽。清渊自从来到江南,夜夜好睡,精神反而比在宫中好许多,因此兴致高昂,当即便摸出长随身边的萧,长吸一口气,吹出箫声袅袅,衬着清晨水上清风,别有意境。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萧瑟和鸣,不绝如缕,如此天作之合,听的人如痴如醉,宛若天籁。
  清渊听见和鸣,心知这样技艺不输自己,越发好胜起来,箫声逐渐高亢,很是振奋。
  那和鸣也随之攀升,只是仿佛存心让过他的箫声,不肯摄其锋芒,始终轻柔环绕,甘做陪衬。
  一曲终了,即使纪璘雪不懂得乐律,也听得出来这和鸣的美妙。
  小舟眼看着就要飘远,临水的阁楼忽然开了一扇小轩窗,不见人影,却听得见一把温柔清澈好嗓音:“公子好箫声,若是赏光,还请怜淮楼一叙。”
  纪璘雪来不及答话,清渊已经自作主张将船靠岸,三步两步蹦下去,笑着抬头,朗朗答一句:“承蒙错爱。”
  纪璘雪忽然有不好预感。
  清渊拉了他,往怜淮楼里去。
  纪璘雪抬头看,那牌匾正写着“怜淮楼”三个大字,只是收拾的再怎么干净清幽,那脂粉之气却是挡不住的。
  拽住清渊,纪璘雪一字一字说:“这不是正经地方,别去。”
  清渊却是漫不经心的神色:“小倌楼而已——无妨,又不做什么,只是难得遇上佳人主动相邀,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人家。”
  不想败了清渊的兴致,纪璘雪不再开口,两人抬步迈了进去。
  上了二楼,方才那开窗的屋子,此时门前正立着一个人。
  眼若星辰,面如白莲。
  明明是沦落风尘的人,却偏偏气质清灵,眼神干净,仿佛养在深闺的公子少爷,教养气度均属上乘。
  那人见了礼,轻轻笑,笑意清澈如同窗外流水,无风自动:“扶疏谢公子赏光。”
  这一把好嗓音,听的人心先软三分。
  扶疏让开门请他们进去,奉上的不是茶水,而是两盅晶莹玉润的粥:“时辰尚早,大约不适宜茶水,素粥一盏,不成敬意。”
  扶疏扶疏,果然妙人。
  清渊端起粥,一笑,绝色倾城:“扶疏公子,端的是温良如玉。”
  扶疏压低了眉眼,并没有一丝烟火气,干净的不似人间有。
  清渊目光灼灼。
  纪璘雪心头一跳,不好预感更加强烈。
  此时只见扶疏伸手递调羹,手指散发玉一般的无暇柔光。
  清渊接住,笑意更胜:“叫我清渊。”
  纪璘雪知道自己所忧成真。
        



☆、扶疏

  若是摒弃偏见,扶疏其实是个极好的人。
  知书达理进退有度,说话做事无不妥帖。况且气质绝佳,如同初冬新雪,一尘不染。
  清渊与扶疏谈论音律,纪璘雪自然插不上嘴。
  扶疏看纪璘雪一直静坐,倒是想换个能三人闲聊的话题,只是清渊兴致高的很,抓着扶疏越谈越兴起。
  经不住清渊几次三番的磨,扶疏只得拿出自己的瑟,小小弹一支短短的旋律。尽管曲子短小,清渊却也听的如痴如醉。
  纪璘雪原本还抱着一点希望,但是这希望,终于挣扎着灭了。
  清渊居然逗留到怜淮楼开门迎客,要知道,青楼楚馆之类,素来是做黄昏夜晚的生意。清渊与扶疏切磋乐艺竟然能自清晨闲聊至傍晚,自然是青眼有加另眼相待才会如此。
  扶疏的门被敲响了,进来一个华服的男子:“扶疏,你今儿个是被巡抚大人定下了的,还不快点收拾收拾……”
  “扶疏今天不见客。”清渊不等扶疏开口,先自作主张给了吩咐。
  来传话那人大约是看多了这种迷恋的追求者姿态,冷笑着讥讽:“这位爷,你要是看上扶疏了,就拿出银子来,怜淮楼自然把你奉做贵客,若是没有银子,这怜淮楼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来的地儿!不过看你长得不错,说不定也能值得几个钱呢。”
  清渊身份尊贵,金银之类在他眼里当真是有如浮云,被这下贱粗鄙的人如此讽刺,几乎当时就要跳起来。
  纪璘雪按住清渊,强拉着他出去。
  清渊自然是恼了的:“你拉我做什么!那人不要命了,敢如此冲撞我!”
  “这是民间,你是微服出巡,为的不就是看看平时看不见的实情?”纪璘雪与他讲道理,“犯不着为了那人大动干戈。”
  清渊知他说得有理,只是仍有一件事放不下:“那我要去给扶疏赎身!”
  “给扶疏赎身?”纪璘雪虽然有此预感,却没想到清渊是当了真的。“扶疏一看就不是普通小倌,那样气度风貌,定然是这怜淮楼的头牌。银钱之类咱们自然是够的,只是那人,轻易赎不出来啊。”
  “为何赎不出来?”清渊反问他。
  “你方才没听见那人来叫扶疏,说今儿个是巡抚大人把他定下了?”纪璘雪一点一点与他抽丝剥茧,“这事情一旦与官府扯上干系,等闲动不得。”
  只是清渊这一次说什么都劝不住,眼见着是真的把扶疏放在心上了:“等闲动不得,我却偏偏要动得!”
  清渊不再听纪璘雪絮叨,问清路人往巡抚大人家的路,立时就去了。
  他们到的比扶疏还要早上几分。
  那巡抚肥头大耳,清渊一看就恼了:这样俗气的一个胖子,怎么配扶疏那样出尘纤美的人来伺候。那巡抚还操着一口官腔鄙夷的看着清渊他们两人,要不是纪璘雪在一边拦着,只怕清渊亮明身份后第一件事就是抓这胖子去给先皇陪葬。
  那巡抚一见清渊手里的镶金玉牌,立刻从凳子上滚下来行大礼。
  等扶疏进了巡抚大人的门,见着的不是肥头大耳的巡抚,而是今日与他相谈甚欢的翩翩佳公子清渊。
  明显清渊身份不一般,扶疏过去见礼的时候就难免稍显拘谨。
  “扶疏,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清渊问,语气热切。
  扶疏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猛的抬眼,然后又温驯的低下头去:“扶疏是走不了的,谢东家不会放了扶疏……扶疏多谢公子美意了。”
  “我只问你,愿不愿随我走。”清渊难得强硬。“至于能不能走,你不必担心。”
  扶疏沉默许久,然后像是隐忍着什么巨大的苦楚一样,蓦然跪倒:“若是公子能救得扶疏出苦海,自当结草衔环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清渊动手去扶他,扶疏却已经哭成一个泪人。
  让人带扶疏去休息,清渊把巡抚找过来,三言两语的吩咐。
  第二天,怜淮楼里的头牌小倌扶疏公子,就因为从巡抚府中离去时不小心被强人所掳,最终香消玉殒。这一事,惹出多少离愁别绪,一代佳人最后落个如此下场,着实让人唏嘘不已。
  清渊和纪璘雪离开的时候,身边就已经多出一个同行的人,名唤若桢。
  扶疏改头换面。如今扶疏一死,世间再没有那个红遍江南的扶疏公子,只剩如今的若桢。
  若桢虽然想不到清渊贵为天子,却大致猜得到清渊身份显贵,不是显贵之子就是皇室旁支,自己这一次,应该不会再沦落风尘去受那非人之苦,因此心中自然是感激敬重的。
  若桢跟着他们一道走,纪璘雪自然是没想到。
  只是有若桢陪着,清渊明显开心许多。时不时有萧瑟相合,声如天籁,闻者无不沉醉。只有纪璘雪,听着那和谐完美的乐声,却实在不知作何表情。
  这一路,纪璘雪逐渐沉默,只是看着清渊与若桢两人于舟尾谈笑,只得移开目光望千里烟波浩渺。
  终于到修建中的水渠,清渊和纪璘雪停下船沿水而走,确实如朝臣所述,不少当地百姓手捧装着饭食的竹篮送给修建水渠的工人,还有些男子,则背着装有石土的箩筐一趟趟运送。
  此情此景,更是让清渊喜笑颜开。
  问起若桢的时候,若桢也夸赞这一工程必然千古流芳利在千秋,清渊自然喜不自禁。
  纪璘雪看着若桢站在清渊身侧仰头微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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