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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太监 by 令珑-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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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倾国太监(九十五)惊鸿过

  “大哥,我要去南寨。”
  “你不见王爷了?”
  “不见了!”
  “也好。”
  “大哥去东边要小心。”
  “我有分寸。”
  “大哥要去看步先生麽?越州离神龙谷并不远。”
  “不去……”
  “我听步夫人说,先生好多了……我也想他了。你不想他麽?”
  “想……”
  秋宁在灯下看书时,想起临走时和水邱静的这段谈话。
  心怎麽也静不下来。
  三年了。自那次离开神龙谷已经整整三年了。
  这三年,他信守诺言,从未踏入神龙谷半步。每次都是由步凌波告诉他关於那人的消息。
  其实步凌波也只能远远的看步随云,据说是要静养,不能被人打扰。也许萧玖兰让他连自己的亲人都遗忘了吧。
  步随云就这样被留在了另外一个世界。
  秋宁每天日理万机,忙碌著西疆的所有事物,然而对步随云的思念还是反复撕扯著他的灵魂。那是会走进他梦里的人。那是连睡觉都不会放过他的人。
  舟船平稳地行使在水面上,还有一天便到越州。
  那地方离神龙谷不远。每靠近越州一点,像是就靠近了步随云一点,空气中仿佛都有那人的气息。扒开心底的那道伤痕,那人的影子争相恐後地涌出。原来自己一颗心全被他塞满了。
  这三年是怎样过的啊?爱而不得相守。念而无法相见。终究还是撑过来了。其中的苦和难,不说也罢。
  秋宁推开窗,仰望墨色苍穹,圆月当空,倒映水中清辉素银,月影飘渺。
  凉风拂起秋宁的发丝,也拂起了那些不轻易触碰的愁思。
  “空叹明月落,离愁知几许?懒见合欢花,只望相思树。长忆别时情,难得解心语。总是漫长霄,数尽梧桐雨。”
  他轻轻哼唱起一首那人填的词。那也是一个月圆之夜,那人邀他游明湖,与他结发盟誓。
  那时,他说,“值不值得,我心里明白。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不许不要!”温柔的语调里有不容拒绝的霸道……
  啪地一声窗响,在静夜里格外刺耳,打断了秋宁的回忆。
  他抬起头,见对面一艘船快速错身而过,船上开著一扇窗,窗边立著一名男子。月白色的圆领澜衫,同色仆巾,修眉星目,儒雅温文。
  秋宁脑中霎时一片空白,脱口叫道:“随云!”
  那人一动不动地望著他,熟悉的面影从他眼底略过。
  秋宁略略回过神,推门奔上船头,只看到一个乌黝黝的船尾,还有一点残留的白色影像。
  “随云……”他抓住船舷稳住身形。浓浓的失望涌上心头。
  看错了吧?哪有那麽巧?那个人真的……很像。要是他的话,居然没有一点改变。而自己,已经老了。
  ……
  船在越州城郊靠岸。船坞不远处,是有名的越州一景“杏林春色”。
  数亩杏树里,有园林大匠建造的假山、亭榭,景色十分秀美。
  时值杏花开放,灿如云霞,锦绣天成。秋宁看天色尚早,戴上帏帽,用面纱覆住脸,独自转进杏花林。
  他在西疆多年,见惯黄沙戈壁,即使如定州那般丰美之地,到底还是缺了一份水乡的灵秀。乍见这般秀致精巧的景色,精神为之一振,生出一些闲情逸趣。
  取出随身的短笛,在指尖转了两圈,他靠在一棵杏树旁,随意吹起曲子。
  他吹得太过投入,没有注意有人走近。待曲终,他抬起眼,见到一个无比熟悉的白色身影立在不远去。
  这一次隔的很近,没有匆匆而过。
  那张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的脸,就在眼前,没有一点改变。
  温润的轮廓。
  幽黑的眉眼。
  似笑非笑的唇线……
  实在的,真切的,正目不转睛地凝视著他。
  秋宁整个人呆住了,微微张著嘴,几乎要喊出声来,手中的短笛滴溜溜从指间滚落到地上。
  步随云抬脚走过来,定在他身前一指的距离,弯腰捡起地上的笛子,递过来。
  见秋宁一动不动,他有些疑惑地“嗯”了一声。
  随著心口的一阵狂跳,秋宁几乎是没有意识地接过笛子,“多谢……”声音沙哑,微微有点颤抖。
  他紧张而渴望,想见面,又怕见面,如今终於见到了,竟然连头都抬不起来。
  眼睫里晃过步随云修长的手指,熟悉的气息又靠近了一点。
  耳畔只有风声和花瓣落地的声音,能听到他的呼吸和自己的心跳。
  秋宁紧紧抓著笛子,鼓起勇气抬起头。他看到那张温柔的笑脸在满眼眶的水波中荡漾。
  步随云替他捡起落在肩头的花瓣,笑容更深了一些。
  秋宁很想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
  很想掀开帷纱,紧紧抱住他,告诉他我很想你很想你很想你……
  就在他抓住帽檐的那一瞬,冷不防林间蹿出两个人,一边一个抓住步随云。
  “公子,总算找到你了。怎麽跑这里来了?”说话的是一个蓝衫蓝裙的丫鬟。
  秋宁认出是萧玖兰的贴身丫鬟小芙。
  “可把姑娘急坏了,公子以後可不能乱跑了。”她一面絮絮地嘟囔,一面仔细看了秋宁一眼,然後扯起步随云就走。
  步随云任由他们拽著走了。他似乎挣了挣,还几次回头望,然而终是走了。
  像一只匆忙路过的飞雁,搅乱秋宁的满腔心绪,又走了。只留秋宁怔怔站在杏林里,体味无边寂寥。
  
    
    ☆、倾国太监(九十六)复仇行1

  越州西市,宝马香车,红袖招展,一派旖旎风光。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倚红楼後门停下,头戴帷幔的秋宁跳下马车。朱漆小门应声而开,从门缝里露出半张玉似的容颜,只瞄了秋宁一眼,便打开门放他进去。
  秋宁入得门内,掀下帏帽,握住眼前人的手,掩饰不住激动地低声道:“蓝玉……”
  念秋眼眶里盈满泪水,哽咽著道:“宁哥哥……我终於见到你了!”
  那年念秋毅然跟随齐敬之而去,算起来也有六、七年了。这些年里,念秋先是在齐家向步随云传递消息,齐敬之身死、齐行忌倒台後,她重入风尘,成为越州名妓,後来开了倚红楼,表面做那迎来送往的生意,暗地里成为玄氏最忠实的暗探之一。
  秋宁接替步随云後,两人书信往来,如今故人终得相见,不免心情激动感慨丛生。
  念秋身著杨妃色齐胸襦裙,外罩枣红绣银色团花的薄纱褙子,一朵白色牡丹斜插鬓边,风情妩媚,顾盼生姿。然而,再美的容颜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蚀,到底是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秋宁伸指扶了扶那朵娇豔的牡丹,柔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念秋摇头道:“再苦也没有你苦。”
  她将秋宁的手捧到眼前,抚摸著他断指的伤处,低声抽泣起来。
  秋宁按住她的手安慰道:“早好了,并不影响我做事。”
  念秋抬起泪眼,望著秋宁鬓边点点霜雪,“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别想瞒我!”
  秋宁擦去她的泪渍,微笑道:“真的没什麽。比起以前好了不知多少倍。再说,我们马上就可以报仇了!能手刃齐行忌,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念秋听到这句话,收起满腔伤感,抬袖擦了擦眼角,道:“你要我办的那件事,我已经办妥了。只是,那人要价不低。”
  秋宁露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只要能拿到地图,钱不是问题。那可是我族世代的财产,我一定要拿回来。”
  念秋眼露一抹迟疑,眼望秋宁舒展的笑脸,最终跟著微笑起来。
  “宁哥哥随我来,虞阁主在等著你呢。”
  秋宁这次刺杀齐行忌乃是与天玑阁阁主虞暮天联手。天玑阁曾是东南边很大的江湖组织,从事漕运行镖的生意,却被齐行忌无故发兵剿灭。当时天玑阁前任阁主带领弟子从地道逃跑,由於叛徒泄密,地道口被封,除少数人逃脱,其他均被活活烧死於地道中。
  天玑阁与齐行忌结下血海深仇,虞暮天继任阁主後除了重振天玑阁之外,便是一门心思想杀齐行忌报仇。後来,秋宁才知道,天玑阁之所以能迅速振兴,全因步随云以玄氏之名暗中资助。因此,当年天玑阁本无意反对朝廷,却在天圣节之後帮助步随云刺杀墨钦。
  如今虞暮天已公开支持玄氏,招揽江湖人士为玄氏效力,而报仇的初衷和秋宁一样,始终未改。这次虞暮天策划刺杀齐行忌,也通知秋宁,邀他同行。秋宁果然带领死士前来加入。
  虞、秋两人也算知根知底的老熟人,见面後并不多话,直接商量行刺计划。
  待商讨完毕,秋宁道:“此次若秋某能全身而退,还想劳烦阁主一事。”
  虞暮天是位面向清矍的中年人,他捋著颌下胡须,目光精灼,微笑道:“秋先生无须客气,有事尽管说。”
  “秋某想取会我族遗落在齐行忌手中的东西。恳请阁主陪某走一趟。事成後,定当重谢!”
  虞暮天心知肚明,秋宁要取的必是当年被齐行忌抢去的财宝。谁都知道齐行忌之所以灭药师国无非是为了传说中的宝藏,看来这宝藏确实存在,而且落到了齐行忌手里。只是,要从老虎嘴里掏东西,谈何容易?肯定是危险重重,秋宁才求他同行。
  西疆并非富庶之地,连年和大顺争战,这些年又要对付属地的叛乱分子,又要防著朝廷的进犯,财政十分吃紧,所以秋宁才会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取回药师国的宝藏。
  这些情况虞暮天很清楚。
  他的目光与秋宁隔空相对,慢慢地沈下去,又逐渐清朗起来,“天玑阁蒙玄王扶持,才能恢复如今规模,虞某理应报恩。某愿陪先生走这一遭,生死不忌。若王爷今後能得江山,还望给阁中兄弟一个营生,讨些生意做。”
  “不知阁主想要做何生意?”
  “东边、南边的漕运行镖。”
  天玑阁本来就是做这两种生意的,想扩大地盘也正常。秋宁只沈吟一息,便爽快答应。
  虞暮天告辞时,秋宁忍不住问道:“阁主可有长生的消息?”
  “那孩子啊,还在大理,他说要为步先生找解药。”虞暮天意味深长地看了秋宁一眼,叹道:“他心里眼里只有一个师傅,哪还听虞某这义父的话。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让他入宫。”
  长生原是孤儿,被人贩子阉了想送去做优童,因为被阉割的优童声音独特,甚得贵族们的喜爱。後为虞暮天所救,收为义子,留在身边教导。天玑阁和秋宁合作後,为保护秋宁的安全,也为了监视他,虞暮天将长生送到秋宁身边做太监。谁知这孩子成了秋宁死忠,宁愿被虞暮天赶出天玑阁,也不愿离开秋宁。虞暮天那时赶他乃是一时之气,又岂会真不要这个从小带大的孩子?只是想起这事,心里未免不爽快。
  “他在大理何处?”
  “不知道。他每三个月给虞某送一次信,却未透露他的下落。他曾说遇到了一位高人,那位高人愿教他解蛊之法,他便留在了大理。他原先是跟在废帝身边,後来废帝去了天龙寺,他则跟著那位高人走了。”
  “废帝在天龙寺?”
  “嗯。”
  “这消息还有谁知道?”
  “自然只有虞某知道。”
  秋宁的紫眸变得深沈,被浓密的睫毛挡住,看不出心思,“此事还望阁主保密。”
  他的语调平平淡淡,却让虞暮天一凛,郑重严肃地应承下。
  ……
  谢瑾虽然早知道这次和自己做交易的,是那位曾经宠冠後宫的阉人男宠,在推门见到秋宁的那一刻,还是愣了一愣。
  眼前之人,一身再普通不过的淡青色园领澜衫,整个人仿佛被隐去了光芒,不见一丝一毫的张扬,但那通身的气度,哪里还有半点当日做内侍时的影子?就是两鬓的霜发甚是扎眼。
  谢瑾心里是颇看不起秋宁的,见念秋坐在他身边,一双含情美目直凝视著他,心里更不舒服,开口便用轻慢的语气道:“秋公公,多年不见,谢某竟不敢相认了。”
  秋宁淡淡笑道:“是啊,时间过得太快,谢都尉转眼便从黑骑卫的首领变成江洋大盗的首领,秋某也不敢相认。”
  谢瑾被他噎了一下,脸色黑了两分,撩袍坐下,嘴里抱怨道:“念秋你就是这般待客的麽?茶也不给我倒一杯。”
  念秋盈盈起身,斟一杯茶递到谢瑾手上,笑道:“谢大哥,我原以为我们是一家人,你这样见外,倒让我惭愧了。”
  秋宁在旁边一点头道:“谢都尉和秋某原先都为皇家做事,如今得了自由身,算不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谢瑾眸光一黯,抬起茶盏抿了一口,自嘲道:“秋公公权倾一方,谢某哪有这等风光?”
  秋宁拿起茶盏向谢瑾敬了一敬,扬眉微笑道:“谢都尉风光时,秋某也不过是个奴才,风水轮流转而已。”
  是啊,风水轮流转。他谢瑾当年是皇帝亲信暗卫的首领,谁知一夜之间,成为叛逆,落草为寇。而秋宁这卑贱男宠则成了西疆地位尊崇之人。命运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谁说得清?谁又躲得过?
  心中生出的感慨令谢瑾的态度柔和些许,也不再嘲讽秋宁,只开门见山道:“齐行忌那张藏宝图是某费了大力气弄到的,自然要卖个好价钱。”
  “都尉要多少?”
  “一万两……”谢瑾竖起食指摆了摆,“金……”
  “万两金?”念秋惊呼出声──谢瑾简直是在抢钱。
  秋宁眉目不动,摸了摸下颌,干脆道:“一万两金,成交!”
  谢瑾微有些动容,故意笑道:“秋公公真爽快。不验一验地图真假?”
  秋宁瞥一眼念秋,淡笑道:“我相信念秋姑娘。她既然信你,我自然也是信的。”
  谢瑾目光灼灼地望向念秋。念秋则略低了头,避开他炙热的眼光。
  他们并不知道,这一万两金乃是秋宁为得到地图专门凑的。把步凌波的私房钱和玄若霞的嫁妆都拿出来了。他对这批宝藏志在必得。如他能安全活著,便自己去取。如他死了,也会让人将地图带回西疆。
  交钱拿图後,谢瑾并不久留,告辞离开时,秋宁道:“谢都尉真打算一辈子流落江湖?何不考虑另投明主?”
  谢瑾的脸色瞬间变得肃穆,道:“黑骑卫乃承光帝亲手建立,曾歃血盟誓只为先帝效命!谢某宁愿一辈子当草寇,也绝不背叛先帝!”
  “都尉忠心,秋某佩服。山高水长,後会有期。”
  谢瑾向秋宁抱拳道:“後会有期。”然後转向念秋,柔声道:“我改日来看你。”
  “这谢瑾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秋宁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对念秋道,“我看他对你有情……”
  念秋打断他的话道:“宁哥哥,你无须为我操心。”
  秋宁叹息道:“你何必执著我这个残废,找个爱你的人照顾你,不好吗?”
  念秋郁郁笑道:“我的心在国破那日便死了。这些年颠沛流离,更是已经成灰了。找谁都不合适。”
  秋宁看著她鬓间的牡丹,悲从中来。
  
    
    ☆、倾国太监(九十七)复仇行2

  燮国南部某港口,停泊著不少来自青龙国的商船,其中一艘两层高的货船里藏匿著乔装成商人的陆震。
  陆震如今贵为东平侯,占据东部富庶之地,与木氏、玄氏鼎足而立,是青龙国新崛起的传奇人物。
  前两年,他忙著培植势力,和木氏互相交好又互相牵制,没时间精力来肃清自己地盘内活动的各股势力。且不说齐行忌的暗探和天玑阁到处活动,便是那神龙谷也恼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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