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代-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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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鲁三味一时半刻想不出破解他借力之法的武功来，只好且战且退，但龙战身法极快，远在自己之上，躲了几步，脚下渐渐凌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
　　　　台下苏黛见此情景，稍稍松了口气，却听旁边木棚里一个老汉唉声叹气，道：“为何坏人的武功总是比好人的要强呢？这难道便是所谓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苏黛好奇地扭头一看，只见那老汉满脸皱纹，紧紧盯着台上，愁眉苦脸，显得既着急又无奈。苏黛暗暗好笑，心知现下怎么说都讲不清楚龙战蒙冤之事，还是等爹爹来了，以他知府的身份，定能澄清误会，还龙战一个清白。
　　　　鲁三味恼羞成怒，他斗了一阵，也渐渐看出端倪，心道：“向他那样以自己经脉作为借力通路本是与人交手的大忌，稍有不甚，自己内息没有及时让开，和对手真气一撞，必受重伤。我这般蓄力不发，吞吞吐吐，无疑正是给了他清空内息的时间，让他如鱼得水，这样下去，我必败无疑，还不如倾囊而出，全力一击，让他来不及清空内息，经脉尽断而亡！”心念一决，鲁三味不再犹豫，看准时机，十成掌力打到了龙战背上穴道。
　　　　这道真气来得好快，龙战本以为还同先前一样慢吞吞的，一下子猝不及防，自己的灵气还没有完全清空，鲁三味的真气便如排山倒海般奔涌过来，一下子从几条经脉上飞窜而走，龙战体内几道躲避不及的灵气在穴撞在一起，直撞得胸肺欲裂，好不容易躲开了一劫。但这一撞之下，自己灵气四散开来，急切间难以聚集，竟从旁边各条经脉游走了，散布在全身各处。
　　　　这下，龙战即便再精于计算，也是左支右绌，体内真气乱撞，喉头一甜，喷出一大口血来，晕倒在地。
　　　　鲁三味暗道侥幸，提起龙战身子，扔在台下，自己也跃在下面，道：“侥天之幸，这此终于又擒住了这个反贼！”众人齐声欢呼，都叫道：“打死他，打死他！”
　　　　苏黛一声惊呼，见爹爹还没过来，自己便抢上台前，扑在龙战身边，道：“不可！”
　　　　底下百姓见知府千金回护一个反贼，都觉错愕不已，苏黛大声道：“龙战他是被冤枉的！”
　　　　鲁三味笑道：“苏姑娘，你上当啦！”又朗声对众人道：“大家看，这个龙战无恶不作，为了躲避官府追捕，便对苏大人的千金施展了迷情大法，让苏小姐委身于他。”说着抚摸着苏黛的头道：“可见苏小姐一个弱女子，怎能扛得住这等妖法，被他迷得神志不清，到这时还为他说话！”
　　　　苏黛“呸”地一声，道：“胡说八道！”可此情此景，众人哪里知道个中曲折，都信了鲁三味的话，看着苏黛泪痕满脸，又是可惜，又是同情。有人道：“苏小姐，你快醒醒罢，你被这个妖人给骗了！”有人道：“有道是**回头金不换，苏小姐你要看清你情夫的真面目啊！”苏黛力弱声小，哪里能解释清楚，只觉得黑白颠倒，心中酸痛。
　　　　龙战悠悠醒转，听了四周的声音，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低声对苏黛道：“苏姑娘，你待我如此，龙战死而无憾，听我的话，快下去罢，别为了我毁了你的清白名声！”
　　　　苏黛哭道：“你不在了，要那清白的名声何用？”
　　　　龙战道：“即便不为你自己，可这样一来，更会连累苏大人，说他指使女儿庇护反贼，这罪名可不小。再说，我受得伤太重了，即便现下不死，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救了也是白救！”
　　　　苏黛却道：“我不管，我不管，只是伏在龙战背上痛哭。”
　　　　鲁三味怕留着龙战夜长梦多，便道：“鲁某今日为陆州百姓除害！”将苏黛推开，在众人欢呼声中一剑劈下。却听一声清喝：“剑下留人！”听这声音，却是苏儒海到了，鲁三味毫不犹豫，心知龙战一死，死无对证，苏儒海纵有才高百斗也难为他翻案了，仍是不曾停手。
　　　　蓦地手腕一痛，鲁三味眼前红影一晃，挨了一脚，飞出数丈，这人武功真是高得出奇！又有一个红衣人抢过来，一手提着龙战，一手提着苏黛，飞身回到木棚里。
　　　　鲁三味打量眼前这人，只见他虎背熊腰，威风凛凛，傲然挺立，竟然震住场面，广场上几千人鸦雀无声。他却不识得这个红衣人。
　　　　满场剑仙中以华北辰最为见多识广，先认出来，道：“原来是沧州狄龙，旁边那位老爷子想必是青龙山孙制胜孙老前辈罢！”木棚里，孙制胜哈哈大笑，道：“还算你有点见识，老夫听说你是周伯流的师弟，你师兄果真当得起天下第一么？”
　　　　华北辰傲然道：“孙老爷子当年的天下第二是真是假我不知道，可周师兄当上天下第一，打败的却是孙前辈生平所不能胜的对手，唐素秋，倘若这还当不得天下第一，那华某也没话可说了！”
　　　　孙制胜呵呵笑道：“果然世道不同了，当年唐门的气势全叫你们重霄宫学了去！”
　　　　华北辰道：“你们两个今日前来，有何贵干？”
　　　　孙制胜笑道：“你们这位鲁三味鲁大师口口声声说龙战是个反贼，要杀了他，我们这些真反贼只好前来认领，把他收留走啊！”
　　　　华北辰道：“如今可不是三十年前，老前辈，你还当你们能横行天下么？”
　　　　狄龙道：“狄某却没瞧出什么不同！现下和我当年做陆州王的时候也没大的分别！”
　　　　苏儒海道：“大家都搞错了，龙战是被冤枉的，他不是个反贼！听本官解释清楚！”鲁三味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仍道：“苏大人，龙战的同伙都来救他了，难道你还说他不是反贼吗？你女儿是中了龙战的迷情大法，难道你也中了吗？”众人听了，轰然大笑起来。
　　　　龙战一阵眩晕，知道自己又要晕倒，忙拉着苏黛的手低声道：“别让他们两个带我走，龙某宁死不当反贼！”苏黛道：“我怎么能让你死呢？”龙战颤声道：“苏姑娘，你听我说，倘若我被他们俩人带走了，那便坐实了我反贼的罪名，那些人自然也会相信你是被我的什么大法迷住，苏大人也摘不掉维护反贼的罪名，你想清楚了！”说罢又不省人事。
　　　　苏黛便将龙战“宁死不当反贼”之志跟孙制胜说了，孙制胜道：“那姑娘你想让他死吗？”苏黛坚定地摇头。孙制胜道：“龙战身负重伤，不论你信不信，天下只有我一个人能治，他若不跟我走，只能是死路一条。”苏黛曾听龙战说起过孙制胜，龙战说他“谈吐潇洒，光明磊落”，想来他说的定是实情，苏黛便点点头。
　　　　孙制胜又道：“今日我们二人出来的时机不对，和你父亲相重了，所以龙战跟我们走，那你父亲便会沾染恶名。这一头是情郎，一头是父亲，或许半斤八两，分量相当，但一个是名声，一个是性命，孰轻孰重，盼姑娘你掂量清楚！阿战这条性命，我交给你来决定！”苏黛咬了咬牙道：“孙前辈，你把他带走罢！”
　　　　孙制胜道：“好，我没有看错你，阿战这小子，能得你爱戴，也不枉他受这么多苦了！”
　　　　苏黛向孙制胜拜倒道：“拜托老前辈一定要救了他啊！”孙制胜笑道：“姑娘放心，你回去问问老夫当年的名号，便知道我所说不假了！”苏黛又道：“老前辈，等他醒来，你告诉他端午节是我的生日，要他一定来琪州见我一面。”孙制胜道：“好好好！”
　　　　说罢，孙制胜大叫一声：“走罢！”抱着龙战，和狄龙一同越过众人头顶，华北辰、宇文逸渡、松叶道人和铁肩义上前拦住，狄龙啪啪两掌，逼退华北辰和宇文逸渡，孙制胜一脚将松叶道人踢飞，从铁肩义身边掠过。两人跨上广场便的骏马，霎那间绝尘而去，全场众人目瞪口呆，不久都垂头丧气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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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书生意气　第二十一章
　　　　百年剑仙大会结束之后，苏黛返回琪州家中和母亲居住，苏儒海因为龙战的事被陆州百姓误解，再加上鲁三味利用他的声望暗中挑拨，散布流言，人们对他都不再信任，更有不少人将他和前任兰桂发相提并论，苏儒海的政令简直寸步难行，陆州局面仍如一滩死水。
　　　　骆书宾在朝廷上也听到不少流言蜚语，心中担忧，不久返回陆州前来探望老师。
　　　　一见面，苏儒海道：“书宾，你怎么又来了，朝上没什么事吗？”骆书宾道：“我听说老师这边出事了，便立即赶过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苏儒海道：“说来惭愧，为师在陆州，已成了人人唾骂的恶人。”便跟骆书宾说了剑仙大会和龙战的事，骆书宾听得眉头紧锁，道：“鲁三味这个人在陆州竟有这般大的势力，咱们能不能动他？”苏儒海叹气道：“难！”又道：“这些时日，我暗中派人把陆州的情况查探一番，发现这里的问题深藏，盘根错节，一时半会完全难以触及其根本。”说着拿出一本册子，打开给骆书宾一看，道：“你看，陆州人口共有一百零七万八千六百多户，合五百三十六万余人，耕地三千四百八十三万亩，良田约六百五十万亩。这其中有地万亩以上的大地主有一百九十余户，占地一千六百万亩，良田四百七十万亩；有地上千亩不足一万的共三千余户，占地一千一百余万亩，良田一百二十万亩。其他一百零七万五千多户，却只有不足八百万亩田地，其中良田不足六十万亩。”
　　　　骆书宾久为京官，不熟悉地方事务，听了这些数字，真是触目惊心，便道：“怎么会这样，这老百姓还能活得下去吗？以前却没有人上报过朝廷啊！”
　　　　苏儒海道：“陆州的大地主和本地剑仙结成联盟，共同进退，鲁三味便是他们的代表人物，之前历任官员，想来都被鲁三味他们收买，老夫却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之人，不与他们同流合污，结果才被鲁三味等记恨，设计陷害。”
　　　　骆书宾道：“想不到陆州之事如此险恶，老师你打算怎么办？”
　　　　苏儒海道：“俗话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老夫虽然未必能造福陆州，起码也要做到问心无愧。朝廷不是有分田令吗，我便用这道法令处置这些非法屯田之人。”骆书宾吃了一惊，原来师傅志不在小，竟是要釜底抽薪，彻底改变陆州局面，可这里危机四伏，老师又没有亲信之人，得力助手，说不定一个不小心，便被仇人害死。便道：“推行分田令，第一个要做的，便是重新丈量田亩，这可要耗费不少工夫，老师您在陆州任职只不过是皇上一个台阶，不过一年便可复官回京，那这里的事岂不半途而废了？”
　　　　苏儒海笑道：“这你不必担心，我已向皇上递了奏折，愿在陆州先任三年知府，想来皇上不会不答应。”
　　　　骆书宾更是惊讶，老师该不会迷恋上陆州这个地方了罢，竟然要一口气为官三年！便道：“老师此言当真？”苏儒海却道：“难道还骗你不成？”骆书宾道：“老师可要想好，陆州地主剑仙势力盘根错节，彼此互相扶持，他们在暗，老师在明，此事甚是危险啊。”苏儒海道：“大丈夫做事，何必瞻前顾后？若是害怕危险，那我也不会来陆州了。”
　　　　骆书宾见老师全然只自己的安危于不顾，便道：“老师，我听说苏黛在剑仙大会上也被人欺侮了？”苏儒海长叹一声，道：“这也不怪她，是我同意她来这儿看看热闹，却不知她竟然在市井中结识了龙战，还在大会上奋力救她，以至于被百姓们误会。”骆书宾道：“学生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苏儒海道：“咱们师徒二人，情同父子，还要遮遮掩掩的吗？”骆书宾见老师如此说，便坦然下来，道：“老师您这般不顾危险，将来万一出事，师母怎么办？阿黛怎么办？谁来照顾她们呢？”
　　　　苏儒海叹气道：“本来我也是有点担心她们，上次跟你说时也说为了她们甘愿在朝廷上明哲保身，但这些时日以来，我在陆州地面上连日走访，真是感触良多，眼见那么多生民无家可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我身为父母官，为他们做事时难道该藏着掖着，每每掂量自己的那一点家事吗？于是我便下定决心，一定要把陆州的事弄个明白。至于阿黛她们，我是这样想的。”
　　　　骆书宾见苏儒海神色转为郑重，便也正襟危坐，道：“老师请讲，学生听着呢。”
　　　　苏儒海却呵呵一笑，道：“书宾啊，你别要紧张，老师思前想后，觉得你和黛儿性格合适，又是打小一块儿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况且咱们两家乃是世交，我和你父更是同科进士，同朝为官多年。此时我投身陆州之事，难免有这样那样的危险，所以我想，把黛儿和她娘都托付给你。”
　　　　骆书宾又惊又喜，道：“老师的意思是？”苏儒海道：“我的意思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要你尽快去琪州，找你师娘提亲，我已给她写信告知此事，咱们先定了亲，今夏便把婚事办了，你也好名正言顺地照顾她们母女。”
　　　　骆书宾心中一荡，颤声道：“老师”苏儒海道：“怎么了，你不欢喜么，不愿意么？”骆书宾忙道：“徒儿愿意，徒儿开心得很呢。”苏儒海又道：“为师没有儿子，只有这一个女儿，难免娇生惯养，性子是任性了些，但心地不坏，你要好好待她。”骆书宾道：“徒儿一定不会辜负老师这番心意的。”苏儒海道：“我想尽快办事，你要是没什么事，明天便去琪州罢。”骆书宾却觉有些仓促，成亲这是人生大事，况且又是迎娶自己的意中人，生怕办得不好，执意要先回京筹备两天，苏儒海不好相强，只好道：“总之你抓紧便是。”
　　　　骆书宾陪苏儒海住了一天，次日返京，向父亲骆文翰禀明此事，骆文翰也乐得合不拢嘴，他也是仅此独子，不愿让他受了委屈，在京城采买了足有近一个月，才让夫人和儿子带着管家人等回到琪州老家，准备提亲、定亲。这一番忙活，便不觉到了四月底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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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书生意气　第二十二章
　　　　却说骆书宾走后，苏儒海风风火火开始清查陆州政事宿弊，几天之内便理出几桩冤假错案，都牵动了违法地主的根基，苏儒海为避免打草惊蛇，都是从中间斩断，先用旁的案件把周边的人捉拿审讯完毕，再逐步向中心靠拢，他老当益壮，为政精明，把鲁三味等人逼得手忙脚乱，一时难以招架。
　　　　这时陆州治下清源县又发生一桩奇案，据称底下有个小吏冒死禀告：清源县赈济灾民的大粮仓数日之内被人搬得空空如也。苏儒海派人去请那个报案的官吏，那小吏没有等及苏儒海的传令便服毒自杀，而下面官员报上来的说法竟是某天夜里，阴风大起，转眼间便将所有粮仓一卷而空，似乎是阴兵前来借粮了。这些荒诞搪塞之言，全是为了蒙骗迷信百姓，苏儒海听他们竟拿这一套来糊弄自己，心中大怒，又派身边最得力的齐祯去查，这天午时，盘算着齐祯也该回来了，便在府中等他。
　　　　不一会儿，果然一个人快步奔了进来，正是齐祯，苏儒海见他额头冒汗，气喘吁吁，知他累得不轻，便道：“齐祯，来，先喝杯茶解渴。”齐祯接过茶碗，一口饮下，却蓦地喷了出来，吐出来的茶水颜色血红，显是有鲜血渗入，齐祯大叫两声，倒地身亡。一个佣人恰好从门前路过，却看见是苏儒海给齐祯喂茶后，齐祯立即死去，以为是知府大人杀人了，吓得赶紧躲开，苏儒海却没发觉。
　　　　苏儒海命人前来检视齐祯尸体，却没有发现什么伤口，仵作道：“齐大人是内脏破裂而死，既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