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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代-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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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间,风雨任轻狂。明月春江杨柳岸,也只道,是寻常。忽如一夜秋风凉,人戚戚,心惶惶。咫尺天涯,顾影泪千行。来年柳绿谁共赏,风飘絮,断愁肠。”
韩先易愈感凄然,猛听大环道:“每年上山都见到这首词,却读不懂什么意思。”韩先易顺着大环所指一瞧,才见石碑上刻着字,正是大环方才读过的。他慢慢回过神来,心道:“我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伤什么心!”
大环道:“韩大哥,你怎么哭了?”
韩先易忙道:“没什么,我怎么会哭,只是有粒沙子迷了眼。”说着一边强颜欢笑,一边揉揉眼睛。怕大环不信,又道:“不是说笑,我这辈子,从没哭过呢!我娘曾对我说我生下来时是笑着出来的,吓坏了接生的老婆子!”
大环笑道:“你这性子,和我有点像,我也是个不爱哭的。”
韩先易问:“你也没有哭过么?”
大环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我哭过一次,那次哭了好久好久,之后再没哭过。”
韩先易想到这一定是她的一件伤心事,心中想问,却不知该不该问。若是不问,而她本来想说,显得过于冷淡了;若是问了,她不愿回答,却又显得过于冒昧了。正犹豫间,大环却道:“韩大哥,你知道吗?为何我和小环一母同胞,十几年间,却走上截然不同的两条路子,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样人?”
韩先易心道:“乔大娘曾说,大环本性木讷,不善言辞,兼之琴棋书画,没一样学得通,嗓子又不好,所以没让她同小环一样。”便道:“乔大娘说你性子不很活泼。”
大环道:“性子不活泼,难道歌妓都是天生性子活泼的么?你想想,一个性子再木讷的人,把她放到青楼里待上一个月,还有什么不能改变的么?”
是啊,青楼是什么地方,是个是非颠倒,黑白混淆之地,是个流氓横行,地痞称霸之地,是个无情无义,唯利是图之地,若是乔大娘一意孤行,坚持要把大环送入其中,任凭她本性如何,过上十天半月,少不得也要近墨者黑,变成小环那样的可人。这还算好,小环虽然轻浮些,终究常年住在乔大娘家中,当作女儿养,本性尚且纯良,若是常住在青楼,轻易地便变成了欢颜卖笑,无耻卖身的行尸走肉。大环出淤泥而不染,出身在乔家,却能变成一个好人家的女儿模样,见了陌生男子尚且羞羞答答,委实让人费解。韩先易想着看向大环,只见她迎着山风而立,抬头仰望,两眼朝天,眼角微微红润,竟是痴了一般。
大环道:“这只因为韩老太跟我说了一席话,那年我才十岁,什么都不懂,便稀里糊涂听了韩老太的话,和妈妈作起对来,吃了不少苦头,还曾萌生过退意,但我脾气倔,妈妈越要打我,我便越是不听她的话,五年下来,最终还是她先放弃了,我也是这两年才慢慢明白韩老太当年话里的意思,一边感激她,一边也感激自己听了她的话。”
大环轻描淡写的一句“吃了不少苦头”,韩先易却能想得到其中酸甜滋味,以乔大娘的手段,五年的功夫,夜以继日,锲而不舍,大环定是挨了不少的打,吃了不少的苦头,却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便道:“那你一定受了不少苦罢?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大环听韩先易声音中满是怜惜,心中慰藉,长叹一口气,把头垂下来,静静地瞧着地面,盯着自己一双脚,缓缓道:“唉,那五年是怎么过来的呢?我也不大记得了呢!”
韩先易又道:“那韩老太对你说了什么话,让你小小年纪,便和你妈妈作对!”
大环回想往事,悠然神往,缓缓地道:“那年,韩老太刚刚来我家,说是帮妈妈**手下女孩儿。她上任第一天,恰是我和妹妹学艺的第一天。那天,韩老太把我们关在一间葑永铮俏葑恿龃盎Ф济挥校艄馔覆唤矗还厣厦牛⑹焙诙炊吹纳焓植患逯浮N颐嵌际鞘甑男『⒍鸪醪⒉缓ε拢蝗喝嘶乖谖赝嫘Γ咸闪死钽煸诿磐饨补砉适拢豢嘉颐敲患父鋈颂膊辉谝猓幸桓鋈诵宰庸缕В饺账疾焕硭邳屋子里找不到玩伴,便独个儿听李沆讲鬼故事了,她听完后,整个人傻傻的站着不动。有人好奇,便也去听,李沆一遍又一遍地讲,听过的人总是变得傻傻的,僵尸一般,慢慢的,说笑的人越来越少,一个个全听了故事吓傻了!最后只剩下我和小环两姊妹,我们还在玩,大声说笑,其实心里害怕极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想大声说话,不去听李沆的话。可哪里由得了我们,李沆的话便像针一样扎进我们耳朵,任凭我们使劲捂住耳朵也不行。最后,小环先忍不住,坐下来,边瑟瑟发抖,边听故事,我也只好坐下来,别人都是听了故事吓傻的,我们两个却是还没听便快傻了。一群人全听完后,屋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李沆也不再讲了,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到一个人大声尖叫起来:“什么东西?有鬼啊!”大家全跟着她尖叫起来,乱蹦乱蹿,满屋子乱成一团,我开始还拉着小环的手,后来很快便被人冲散了。李沆在外面不声不响,我们在黑屋子里又哭又闹,闹了不知多少工夫,都筋疲力尽,已然绝望了。过了很久,韩老太在外面道:“我这儿有一块狗屎,谁能出来舔上一口,我便把她放出来。我听了,心中还笑:“难道还会有人舔狗屎吗?”没料到,不多时便有第一个人道:“我舔,你放我出去罢。”韩老太果然放了那人出去。不断的,有人忍不住,屈服了。而留在屋子里的人越少,其中的人便越是害怕,我开始拼命地找小环,大声喊她,没人答应,我才知道她已然出去了。
后来,屋子里只剩下三个人,我们互相抱着,又冷又饿又怕,但谁也不肯出去,到最后,也不再害怕了,只是肚子饿得厉害,终于有人挺不过,出去了,我后来听说那人出去后竟吃了一块狗屎,你可以想到她饿到什么地步!我于是奇怪,为何良久不见另一个人有什么动静,我推一推她,她也不动弹,只好当她死了。我一个人支撑了整整两天才被放出去,和我一起的那个女孩儿生了一场大病,病好后便疯疯颠颠的,口中不停地道‘狗屎、狗屎’。”
韩先易听得目瞪口呆,想不到韩老太平日看来慈祥可亲,却是这般一个狠角色,竟对一班才十岁的小女孩下得了如此毒手。忍不住插话道:“韩老太竟如此狠毒,可恨可恨!”
“我妈妈当时也这样说她,她却道:‘咱们干这一行的,谁不有这么一条路走,都得先学着自己不把自己当人,人家才会把你当人,你们记着,连狗屎都能舔,还有什么不能的呢?还有什么违心的事做不来呢?’她对我妈妈道:‘你瞧着罢,我这一套准没错!’这么多年过去了,韩老太诚不欺人哪!我妈妈手下的女孩儿个个都成了楚江边上的名妓。那天第一个出来舔狗屎的陈荷姐姐,更成了楚江上的花魁。我妈妈自也财运亨通,成了楚江上家喻户晓的人物。”
韩先易道:“陈荷,我怎么没听过这人?”
大环道:“她前年便死了。她死时,来了三个巡抚,两个大将军,那场面,也真不辜负她毕生苦志。”
韩先易唏嘘不已,问道:“那你又是如何躲过的呢?”
大环眉毛一轩,道:“那天她把我放出来后,把我叫进她屋子里,跟我说:‘我在管仲祠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异数,我问你,你愿意这辈子像我一样吗?’
我问:‘像你一样,那是怎样?’
韩老太从箱子里取出一包东西,从里面挑出一幅画,道:‘这是我年轻时候的样子,你说好看么?’
那幅画上果然有一个美貌女子,真如仙子一般,凭江而立,一旁风吹芦苇,水中卧着几只白鸥,当真漂亮!我便道:‘好看。’
韩老太道:‘这是一位恩客为我画的。他是江南的大才子。中过状元,做过翰林。’笑着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只白玉琢儿来,道:‘这只琢儿好看么?’
我看那只琢儿,白澄澄的,没有一点杂色,韩老太把琢儿对着太阳一晃,那小小琢儿竟散出七彩光芒,她把琢儿带在手上,便如在手腕上套了一圈彩虹一般。我羡慕地道:‘好看。’
韩老太道:‘这也是一位恩客送的,他是出使邻国的使者,这琢儿是从西域带回来的。’我问:‘恩客是什么,这般好?’韩老太笑道:‘恩客就是你的相公,你的丈夫,咱们这一行,不是枕边夜夜换新人么,自然有很多相公了。’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接连拿出不少宝贝,都是恩客送的,这些宝贝无不争奇斗艳,价值无量,惟有最后一件颇不起眼,乃是一柄光秃秃的木剑,像是画符捉鬼的道士用的。韩老太却珍而重之,只对我说:‘这是贺将军送我的。’在我眼前晃了一下便收起来。她指着那些宝贝问我:‘你想要么?’
我小孩儿心思,当然说想。
韩老太却道:‘你只须舔一下那块狗屎,我便送你一样,好了,便是这只琢儿了。’
我说那我不要了,韩老太哈哈大笑,又道:‘你嫌一样东西太少么,这样罢,你舔一口,我把所有这些宝贝全给你,除了这把剑。’
我还说不要,韩老太便叹气道:‘真是个好孩子,这些宝贝,便是我的一辈子了,一边舔狗屎,一边拿宝贝,过了三十岁,人老珠黄,风光不在,便没人理你,再过二十年,便是现下的我了,你要不要像我一样?’
我连说不要不要,韩老太道:‘你若不想像我一样,便要发个重誓,从现下起听我的话,和你妈妈作对,她让你干什么,你偏不干什么,她让你好好干,你偏不好好干,她要你学什么,你偏偏不要学,不管她怎么打你骂你,把你关起来,不给你饭吃,你都不能屈服,要不然,几年之后,你便走上我的路子,成天过那和狗屎为伴的日子。’
我道:‘为何要和妈妈作对?’韩老太道:‘因为你妈妈的毕生愿望便是你们都成了像我一样的人物。怎么,你愿意听我的吗?’
我当时只是不愿意舔狗屎,便道:‘愿意。’韩老太便让我发个毒誓,二十年内若是不听她的话,便沦为万人骑,受尽无尽苦楚,死后还要进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韩先易惊道:“这毒誓你也发了?”
大环点点头,眼眶又红了,轻轻地道:“当时我还不明白毒誓里说的是什么,等我明白了,已然是好几年后了。”又道:“后来,妈妈开始训练我们,我便开始和她唱反调,韩老太果然说得不错,妈妈开始打我,她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把自己藏在角落里,哭了整整一天,韩老太找到我,对我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的倔脾气上来了,便大声道:‘从此以后,不管谁欺负我,我再也不哭了。’我也挺佩服自己,就那么小小年纪的一句气话,竟让我这么多年来,受了这么多罪,一次眼泪都没掉过,大家都说我是个木头,是个石女。妈妈打我几次后发觉还是没用便把我关起来,不给我吃饭,这时候总是韩老太偷偷拿了点心给我吃,有一次妈妈把我关了三天三夜,最后发觉我一点没有面黄肌瘦的样子,便察觉了真相,但查了半天也没发现到底是谁给我送的吃的,我不论她怎么样打我,骂我,讨好我,总是不说。
到了学唱歌的时候,一班女孩子里原本只有我、和小环还有陈荷嗓子最好,但韩老太事先便给我喝了一碗不知什么药,我喝完之后咳嗽了十几天,便再也不会唱歌了。妈妈只好不让我学唱歌。学琴棋书画的时候,我只能悄悄地看着,一点不能上心,因为一旦学会了,便再也装不出不会的样子,这是韩老太说的。韩老太为了有个十成的把握,还每日把我闷在她的屋子里,不让我见外人,说实话,直到去年,我都没怎么出过家门呢!
最后,妈妈终于对我绝望了,韩老太见事情成了大半,便开始教我洗衣做饭,女工针织,待我学得有模有样,她找个时机对妈妈道:‘你瞧大环这孩子,虽然蠢笨,没想到烧得一手好菜,做得好衣裳,各种活计无一不能的,我看,不如便让她在家里充个使唤的丫头便是。’妈妈叹气道:‘又能如何呢?’
这样一来,这五年地狱般的生活才算是告一段落,妈妈待我也一日好似一日。”
大环紧紧抿着嘴唇,半晌又道:“这话我从没跟别人说过,今日不知怎么,却和韩大哥说了这么多,说得我竟然又想哭了。”
韩先易自幼虽不富足,但也没吃过什么大苦,没想到一个小小姑娘,能承受这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楚,一时又敬又佩,眼见大环眼角红润,一颗晶莹泪珠在眼中滚来滚去,知道她积郁多年,难得今日一吐为快,心神定是激动,便悄悄把身子靠过去,用肩膀撑起她的头,大环“呜”地一声,眼泪如决了堤的江水,倾泻出来,伏在韩先易肩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仿佛把多少年的委屈心事,全要用泪水洗刷掉一样。
马府上正是高朋满座,宦者如云,主屋内一色的檀木桌椅,格调清幽,墙上挂着一副醉八仙图,墙边摆着几盆芍药,窗上架着几支夹竹桃,烧的是极品蓬莱香,芬芳满室,有如魂在天外,桌上摆的是艳而不腻的海棠红瓷,盛的是翠云轩做的美味佳肴。小环环视一周,见都是些熟面孔,除了和知府、马通判,还有黄义兴黄团练,伍梓州伍教头,刘俊穆刘同知,大盐商肖北,大茶商杜靖。她心中疑惑,为何钦差大人来了庆州,却要到一个小小通判家中设宴呢。席上正有一个人仿佛听到她心声,却是黄义兴道:“想不到马大人还有这等富贵朋友,平日怎么不说?”
和知府笑道:“马兄弟生性内敛,不爱出风头而已,这要是换了俊穆,还不早嚷嚷的满城风雨了?”此言一出,夸了一个,损了一个,马大人哪里听和知府对自己称兄道弟过,霎时受宠若惊,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道:“说来,这郁大人和在下非但是同乡之谊,他令堂大人和家母还是表姊妹。”和知府笑道:“那是中表之亲了!”
刘俊穆自然晓得和知府正要巴结马通判,言不由衷在所难免,也不生气,笑呵呵的道:“这便看出马兄弟的忠厚纯良来,有这么个显贵亲戚,行事却毫不张扬,真令刘某敬佩!来,我敬马兄一杯!”
马大人自谦道:“哪里,哪里。”
刘俊穆又道:“今日若非托了郁大人的福气,怎么能请得到咱们名头正响的小环姑娘呢?”原来刘俊穆也是个常请小环的,小环不喜他相貌猥琐,言谈乖戾,因此每每断然回绝。故而刘俊穆开个玩笑。
小环笑道:“刘大人又取笑小环了。我哪敢有什么架子,还不是被人呼来喝去,想去哪里不去哪里都不能自作主张。”
和知府笑道:“这是什么话,咱们还能为难了你不成,谁敢跟我们小环作对,便是跟我和某过不去,你放心,此事一了,你想到哪里玩便到哪里玩,连你妈妈也不敢管你!什么事由我给你做主。”
小环笑道:“那可多谢你了!”
和知府笑道:“全看小环你今日的能耐了,你能把郁大人降伏住了,便是你的一桩大功劳。”
小环道:“郁大人什么时候来呢?”
众人都道:“快了快了。”小环因大家都在讨论官场进退,无人和她说笑,深感无趣,连连问道:“郁大人什么时候来?”
众官总是一句:“快了快了。”小环侧头瞧着窗外,看那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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