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代-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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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面前多嘴呢。苏黛心中怀疑，不由地看到小晴身上，小晴早惊慌失措，跪在地上，哭着道：“小姐，小姐，是小晴跟夫人说的，小晴不愿看着你一天天消沉下去啊。”黄夫人把小晴斥退，道：“黛儿，没有不透风的墙，纸里包不住火，你在陆州胡闹的事，娘都知道了。”
　　　　苏黛道：“我怎么胡闹了？”黄夫人道：“你那还不算胡闹，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不顾生死地维护一个反贼，这还不算胡闹？说大了，朝廷判你个同谋之罪，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苏黛倔强道：“龙战他不是反贼！”黄夫人道：“皇上的手谕通缉他，他不是反贼是什么，千错万错，皇上还能错了？”苏黛道：“我跟你说不清楚，总而言之，他不是反贼。”
　　　　黄夫人语重心长地道：“黛儿，你年纪不小了，也该为自己着想了。爹娘都不是势利人家，崖岸自高，看不起寻常百姓，你要找一个平民百姓为夫，若是他有真才实学，那爹娘也不能强迫于你。但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不长进呢！”苏黛哭着道：“我怎么不长进了？”黄夫人道：“你说你不愿找一个名门公子，非要找一个寒门子弟，这也罢了，但你不但找了一个一文不名的，他还习武行凶，习武行凶也就罢了，还能管教管教，可他不但习武行凶，还要替天行道，去做那万世受人唾骂的反贼，你说你爱上这样一个人，难道不是不长进吗？”
　　　　苏黛道：“娘，你不明白真相如何，我也跟你无话可说。”黄夫人见她兀自不知悔改，气道：“我知道你一开始看上的是张远志，这孩子我查过了，虽然才学一般，家境也不富裕，但人品尚且不错，你若说死心塌地要跟他，我也不反对，但为什么朝秦暮楚，没几天就变成了反贼龙战呢？”苏黛心中乱作一团，道：“娘，你全弄错了！”黄夫人道：“不是娘弄错了，是黛儿你看错了啊。”
　　　　苏黛忽地道：“娘你反对我和龙战，真的不是门户之见？”黄夫人道：“娘当年嫁给你爹的时候，正是苏家被四大家族排挤，将要衰落的时候，若说娘是个势利眼，怎么会嫁给你爹呢？”苏黛咬牙道：“那好，我要嫁给你说的那个张远志！”
　　　　黄夫人大吃一惊，半晌道：“黛儿，你不要跟娘置气，这可不是儿戏之事，人生大事，一步错，步步错。”苏黛冷笑道：“娘你还说看中的不是门户、身世，那我说要嫁给张远志，你为何还是不允？”黄夫人怒道：“你这丫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狼心当成狗肺，你要嫁给张远志，我不拦着你！”她情急之下，原本要说”好心当成驴肝肺“，竟然说成“狼心当成狗肺”，要在平时，定人母女相拥，笑作一团，可这时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不减，苏黛道：“好！娘你这就叫张家提亲罢，你不是都已经查过底细了吗？”
　　　　黄夫人也在气头上，当下唤人前来，安排好人前去张家说媒。
　　　　苏家何等势大，一日内快马到了陆州，找到张远志母子一说，两人初时以为是假的，可见那人带来整箱的真金白银，还有苏黛的生辰八字，明白过来，这是天上掉下的馅饼，自然无不答应，张母便匆忙操办起来，想快刀斩乱麻，以免夜长梦多，过了两天，媒婆也没请，便亲自去琪州提亲。张远志因为之前苏黛给他写信之事，心中有了铺垫，反而不觉得突兀，只觉得这是自己应得之喜，只是因为龙战这个奸诈小人从中破坏，好事多磨罢了。
　　　　黄夫人一时性起，安排下这事，本没当真，事后竟尔忘了，管家提起来，黄夫人笑道：“这是我鲁莽了，人呢，出发了吗？”管家道：“已经从陆州回来了。”黄夫人先是一惊，随即道：“快，再派人去一趟，就说弄错了，着实给人家赔礼道歉，之前送去的银两也不必拿回来了，快把这事了结了，省得我心烦。”管家刚刚应了声是，没想到有人来报，张母已经来提亲了，人便在门口候着。
　　　　黄夫人暗叫不妙，责备自己这是做的什么事情，便道：“管家，你去把这事办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怎么能如此草率呢，记住，多花点钱，息事宁人，别叫外人知道了笑话。”管家答应离开。见了张母，却把原委说明，张母正是乘兴而来，听到如此败兴的话，宛如平地惊雷，她好像先是到天堂走了一遭，还没站定，便下了地狱，忍不住闹了起来，管家和她推推搡搡，一个不留神，竟然把张母推到门口石狮子上，正撞了脑袋，也是事不凑巧，竟然伤重不治而亡。管家也是经多见广，买通官府，把这事压了下来，后来张远志知道母亲死了，简直悲痛欲绝，恨不得火烧苏府，几次来闹事，都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到了官府衙门报案也无人理他，张远志走投无路，想到寻死，但同学们都劝他留下性命，以待后变，现在先不要以卵击石，张远志怀着一腔仇恨，念着大仇未报，暂且了结了寻死的念头，苟且偷生下来，把心放在来年的会试上，更加刻苦读书。这事因为管家做得严密，苏儒海和黄夫人竟然没有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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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书生意气　第三十四章
　　　　过了几天，骆书宾又来约苏黛出去散心，苏黛恰在姨娘家用饭，黄夫人便代为答应。苏黛回到家中，黄夫人跟她说起此事，苏黛不好再跟母亲争执，只好答应再去见骆书宾一面。黄夫人笑道：“便做不成夫妻，你们还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啊，难道成了仇人，不肯相见吗？”到了一家酒楼上，果然骆书宾等在哪里，却没点什么菜，骆书宾问道：“师妹，想吃点什么。”苏黛心道：“若是吃饭的话，想必还要费不少工夫。”便道：“我吃过饭了。”骆书宾又道：“那师妹喝点什么茶罢。”苏黛道：“来一壶香片便好了。”骆书宾自己要了几样小菜，道：“听说师妹和伯母吵了一架？”苏黛淡淡地道：“没有。”骆书宾本来是想就此事劝她，没料到苏黛一个“没有”说出来，让骆书宾准备好的话无从出口，又不好再加追问，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苏黛却道：“骆师兄，你在京城，仕途顺利罢？”骆书宾朝北拱手道：“亏了皇上厚爱，到如今虽没做过什么大事，却也没出过什么大错。”苏黛道：“骆师兄过谦了，你这一路平步青云，不知有多少人要艳羡不已呢。我听人说有什么京城四公子的说法，不知是真是假？”骆书宾笑道：“那不过是一句戏称罢了。说的是大学士萧寒素的公子萧清远，前朝大将游胥的公子游朔，荣铎大人的弟弟荣斌，我能忝列其中，和他们三位高贤并称，也是一大幸事啊。”
　　　　苏黛又问道：“京城首善之区，一定比琪州好得多罢。”骆书宾道：“比起琪州，人多热闹是有的，但却不像这里宁静。”苏黛道：“那师兄是喜欢热闹呢，还是喜欢宁静呢？”骆书宾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当然是热闹啦。”苏黛道：“怪不得师兄在京城如鱼得水，京城是天下名流聚集之区，一定有很多美貌女子罢。”骆书宾道：“这个自然。”苏黛道：“那骆师兄为何不在京城找一个妻子呢，还要回到琪州来呢？”骆书宾不料她最终将话题转向此处，便道：“那不一样啊，咱们从小青梅竹马”话还没完，苏黛却打断他，道：“师兄，你是因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才喜欢我，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吗？”骆书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半晌道：“就算是罢。”苏黛道：“那师兄找的不过是个姊妹罢了，苏黛不是你要找的人。”说罢转身离开，骆书宾想起苏儒海教导自己的遇事一定要有男子气概，敢于担当，才是苏黛喜欢的样子，便下定决心，上前拉住苏黛的手将她拉回来，作势要吻，苏黛甩手掷脱，肃然道：“师兄，咱们这么多年没在一起了，你不再是当年的你，我也不再是小时候的我了。”
　　　　骆书宾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愣在那里。
　　　　苏黛回到家中，苏儒海写过来一封信，语重心长地劝苏黛好好考虑和骆书宾的事，语气似已不容商量，苏黛向来和父亲更为亲密，见他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一时想起舅父舅母，不由地伤心痛苦。黄夫人道：“黛儿，你不是小孩子了，家里的事也要学着分担了，我和你爹没有别的孩子，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将来我们作古，苏家还要你撑起一片天呢。
　　　　咱们苏家位列琪州五大世家之一，在你爹封侯的时候最是鼎盛，一时可谓侯门似海，但那几年你爹事事不顺，被皇上定了罪，谁也不愿意与我们亲近，只有骆家还是一如既往。你爹他为人清高，不善与人交际，因此在地方上不很受人待见，从前你舅舅在世时，他在琪州说一不二，可以替咱们撑腰。但现下你舅舅过世，你爹在陆州做官，你也知道，凶险之极，朝不保夕，娘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一个女儿了。和骆家这门亲事，正是咱们苏家重整旗鼓，东山再起的良机，这件事，你的几个姨母也很热心，你没有婆家，又不见得有什么理由拒绝书宾那般人才品貌。到时候好事不成的话，只怕反而成了坏事，人们会说咱们苏家和骆家有怨，人家帮了咱们这么多年，咱们再招来话柄，岂不是更加无可容身吗？”苏黛哭道：“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黄夫人道：“黛儿啊，你想想啊，你自己一个或许能跟那个龙战亡命天涯，但咱们整个家族能跟他一道都揭竿为旗，做了反贼吗？”苏黛哭道：“娘你什么都别说了，我答应，黛儿答应你便是了。”黄夫人摸着苏黛的头道：“俗话说日久生情，书宾这孩子成熟稳重，虽不是能让人一眼之下便觉惊艳，刻骨铭心的，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真心，你今后一定能明白为娘的心意的。”母女二人相拥而哭。
　　　　诸事说定，骆母命人前来提亲，黄夫人欢喜答应，两家说定在五月初六端午节后的家宴上定亲。骆书宾心中既欢喜，又迷惑，去找了苏黛一次，问道：“黛儿，你想通了？”苏黛道：“嗯。”骆书宾又道：“我好欢喜。黛儿，你知道吗，这从小便是我心中的一个梦，如今它终于成真了。”苏黛听他忽然改口叫“黛儿”、“黛儿”的，颇觉刺耳，便道：“师兄，你还是叫我师妹罢，我听着舒服。”骆书宾一愣，随即笑道：“对对，是我疏忽了，咱们还未成亲，称呼不能如此亲昵，还是师妹你想得周到。”苏黛微微一笑。
　　　　次日骆书宾返京，黄夫人命苏黛前去送行，到了长亭路口，骆书宾看着苏黛清丽脱俗的面容，心中怜惜，有些舍不得，但想到一月之后自己便能回来和她定亲了，又是一阵狂喜，情不自禁地想要握着苏黛的手，苏黛触电般缩了回去，骆书宾愣在那里，苏黛道：“对不起，师兄，我”骆书宾道：“你可能还不习惯罢，慢慢便好了，我去了，你保重。”策马扬鞭而去，苏黛看着古道尘烟，芳草萋萋，几只黄莺在低空乱飞，不时叫出声来，心中一时有些异样，鼻子一酸，险些儿又哭出声来。
　　　　五月初三这天，骆书宾终于回到琪州，黄夫人得到消息，立时便告诉了苏黛，苏黛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黄夫人道：“我帮你约好了书宾，在咱们家为他接风。”苏黛先是“啊”了一声，又木然道：“好罢。”
　　　　众人见了骆书宾的样子，都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了？”原来骆书宾鼻青脸肿，面色惨淡，显是被人毒打了一顿，骆书宾却道：“这都是为朝廷办事，受点伤怕什么！”骆母先于骆书宾回到琪州，只知道他到陆州帮苏儒海办事，忽然看到他伤成这样，登时又是怜惜，又是怨愤，忍不住道：“你帮你苏伯伯办什么事，伤成这样？”骆书宾假笑道：“不过捉拿几个反贼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娘你不要担心。师妹，你也不要担心。”黄夫人听他是帮苏儒海做事，又涉及反贼，只怕还牵扯到龙战，一时满面羞惭，忙道：“孩子，你受苦了！”又对苏黛使个眼色，道：“你们俩这么久没见，一定有不少体己话说，我们也不用你们陪，都下去罢。”苏黛却道：“娘，我还没吃几口呢！”骆书宾也道：“不打紧，不打紧，何必着急呢？”黄夫人嗔道：“你们先回房，我让小晴给你们送过点碧玉坊的点心，都是今年的新花色呢，书宾你也尝尝！”骆书宾应“是”。苏黛也只好随她回房。
　　　　到了苏黛屋子里，苏黛心道：“毕竟要与师兄共度一生，也不能太冷落了他。”便道：“你身上的伤不要紧罢，你为我爹的事伤成这样，我们苏家真是过意不去。”
　　　　骆书宾听了这话，既欢喜又着恼，欢喜者苏黛头一次关心自己，这是前所未有，自己苦心付出终有回报；着恼者苏黛口口声声说自己帮了苏家的忙，难道说她嫁给自己是为了找个帮手靠山吗，她心里还是记挂着那个龙战吗？又想起在鲁三味手中所受的屈辱，苏儒海也对自己横眉冷对，看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他满脸怨恨，忍不住问道：“师妹！我想知道你和龙战之间的事！”
　　　　苏黛冷冷地道：“无可奉告！”心中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对骆书宾的一丝柔情灰飞烟灭，骆书宾见她回避这个问题，更加怀疑，包着心结，两人话不投机，当天不欢而散。
　　　　当夜苏黛心事难平，写了一封长信解释自己和龙战之事，坦诚以告，希望和骆书宾重归于好，派人送到骆府，骆书宾读了此信又是爱惜，又是惭愧，想给苏黛道歉，却终是鼓不起勇气，心道：“端午正日是师妹的生日，我大大送她一件礼物，作为陪礼，当能求她原谅。”他这般想着，初四一天闷在家里，苏黛等了他一日不见他过来，以为他解不开自己的心结，便也对他无望了，想来这段姻缘只能是貌合神离了。是夜，骆书宾忽然接到圣旨，说鄂尔多公主南下游玩，要在琪州过端午节，吃粽子，看龙舟，命他随身陪同，左右护持。君令如山，骆书宾只好将苏黛生日放在一边，先去陪同鄂尔多的公主。
　　　　琪州本地风俗，端阳节正日早上要早起登山，求神佛保佑。初五一早起来，黄夫人接到消息，鄂尔多国公主南幸，带着的几个侍从飞扬跋扈，到处惹是生非，没人敢管，便想来提醒苏黛，让她别要出门。小晴却道：“夫人，小姐一大早便出去了，她说从前端午节舅舅每次都带着她到郊外游玩。今年舅舅去世，她便一个人出去散心了，也不让我跟着她。”黄夫人嗔道：“你就不能不跟着你家小姐胡闹么？真是没一个叫我省心的！”只好派管家带着家丁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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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书生意气　第三十五章
　　　　却说苏黛一个人带着一只硕大的食盒，装满了黄仰平日爱吃的菜肴，提着一壶酒，早早出城，来到郊外的墓地，陪舅舅过端午节。回来路上，看到大批人马招摇过市，前面的人叽里咕噜，说的像是异族言语，后面跟着一大群官兵护卫，进入城中。苏黛眼尖，看到骆书宾骑着高头大马在人群中央，身边是一男一女，男的看不出年纪，身形极高极瘦，骑在马上，更是睥睨众人，看他一脸傲气，似乎什么人都看不在眼里。那女子是个小姑娘，天真无邪，衣着华丽，比自己年纪稍小，观之可亲。
　　　　苏黛等在城外，众人都进了城才进入，却被挡在城门外，道：“今日鄂尔多公主南幸至此，朝廷为了力保她安全，今日琪州城门至夜不开。”苏黛百般解释，却没人理她，只好在城郊树林边散步，等着开城门。
　　　　忽然两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