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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妖赋-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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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
  代婉随着众人起身恭迎,这一礼倒是行的没有一丝埋怨,一个即将成为死人,另一个年纪轻轻便要成为寡妇,两颗政治斗争下的棋子,风光无限的背后是无尽的算计与悲戚,也够可怜的。
  早在初见之时代婉便察觉出何铭的异样,那是一种慢性毒药与老皇帝身上的一模一样,年岁久远毒性已深入五脏六腑。
  代世明这人比想象中要狠毒的多。
  忽觉两道视线,不期然对上一双泠然的眼睛,原来左冷就坐在她的斜对面。
  读懂他的意思,原来思绪浮动间她竟就这样直直盯着上座二人看。好在旁人忙着行礼问候无人注意到她的大不敬行为。 向着他展颜一笑,薄唇轻启无声道了一声谢,却见那人别扭的转开了头。
  这家伙,脱下铠甲之后变得更加不近人情。
  将二人若有似无的互动尽收眼底,苏逸缓缓缓缓移开了目光。
  何铭既然是代表皇帝出席,自然是要说几句贺词,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匆匆而来的内侍打断,只见那名面白无须的内侍趴在何铭耳边说了句什么,后者脸上的愠色立即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所替代。只见他袖子一甩,大步跨出了院子,有一种慌不择路的感觉,没有一句交待,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
  代言玥尽管同样不明所以,仍然要为自己的丈夫圆了礼貌,不疾不徐的站起身朗声道:“宫中有事,太子先行回宫,诸位不必挂心。”
  太子莫名其妙匆忙离去,代言玥代夫坐镇。看着上座通身皇家气派的女儿,代夫人心间腾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骄傲。台上歌舞升平,席间众人心思各异,这个时候哪有人有心思享受,恨不得立即长出翅膀飞进宫里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偏偏职位最高的,风光最盛的几人俱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其他人即便如坐针毡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得心中暗骂一声都是修道成仙的狐狸。
  代婉手托下巴,不动声色的与苏逸交换了一个眼神。莫非老皇帝不行了?
  还真让代婉猜对了。宴席下半场宫中便派人前来传了消息。皇帝病危,所有文武大臣及家眷必须立即入宫。代言玥再淡定不下来,扶着宫女的手在众人的恭送下匆匆离去。
  天朝规定,皇帝驾崩之时所有正三品大臣的家眷必须全部入宫。宫中有专门安置的宫室,说白了就是暂时监禁。这是皇室为了防止一些权臣趁虚而入,篡位夺权想出的办法。不过若是真有人蓄意篡位,又怎会顾忌家人。
  事出突然,代婉被宫人请进一处装饰豪华的宫室,身上的华服尚未来得及换,为了方便行事特意打发心儿去兰姨处,此刻身边就只有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本想劳烦她到兰姨那儿帮着拿几件换洗衣服,一触及她那张绷着的菊花脸;到了嘴边儿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这一点代婉着实多虑了。惦记她的人又不是一个两个,怎会错过献殷勤的机会。撑着下巴看着一大桌子的“殷勤”觉得自己就算在这里过年也是足够的。
  虽然与外界隔绝,家眷们在宫里倒是没有受委屈,每个院落都有专人服侍。察觉到空气中飘荡的非同寻常,这些向来最会兴风作浪的后宅女子安生不少。就连喘气都变得小心翼翼。即便如此,她们所感受到的紧张与外界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太医院的人全部守候在皇帝寝宫外殿,即便如此老皇帝的身体依旧一日不如一日,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王御医硬着头皮向守在床边的皇后与太子如实禀告,皇上怕是就在这两天了。
  皇后神色未变,仿佛早就知道如此结果,看着脚下俯首之人目光凌厉:“本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让皇上撑过五日。”
  一滴汗珠顺着额角没入斑白的两鬓,王太医的头压的更低:“微臣手中倒是有这样一个药方,可是如此,皇上会经历莫大的苦楚。”
  皇后看着床上衰败垂死之人,眼底一片平静:“去准备吧。”
  与皇后的沉着冷静相比,一旁的太子就显得焦躁的多,若非被皇后训斥一番怕是此刻早已团团乱转。手心的濡湿却不是为自己的父皇担心,此刻的何铭满脑子都是自己穿上龙袍登上龙位的场景,大臣们高呼万岁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回荡。
  “母后,为何要为父皇续命。儿臣的意思是,与其让父皇备受折磨还不如就这样安详离去。”觉察到话中的不妥,何铭立即改了口。
  “现在整个上京都被浒侯把持,此人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而你我可用之兵尚不足以抵抗,只能争取时间调兵遣将。外面该是人心惶惶,你身为一国太子理当安抚人心,出去吧,把代相叫进来,另外,你父皇的事情不要同任何人将包括太子妃和你舅舅。”
  何铭深感母后睿智,却忽略了亲母口中说的“你我”而不是“我们”。
  …
  站在一人高的落地镜前,抚摸着身上的九爪金龙,眼底的贪婪几乎涌出眼眶。
  镜中不期然映出另一道身影:“太子殿下穿上龙袍,简直。。。气宇轩昂。”
  看清来人,何铭脸上的惊恐被惊喜取代,脸上的得意却如何也掩藏不了:“多亏先生指教,待本殿登基为帝,高官厚禄、丰厚加爵随便先生挑选。”
  代婉看着眼前之人,脑袋里突然蹦出一个成语,沐猴而冠。猴子就是猴子,即便洗了个澡穿上人的衣服,哪怕是世间最尊贵的衣服仍然改不了一身的畜生味儿。心里这样想着,脸上的表情却是由衷的赞赏。似模似样的围着何铭绕了一圈,似乎被什么事所困扰,轻轻摇首:“好是好,只是有些大了,九皇子穿上一定不合身。”
  何铭脸上的笑意不变,周身却满斥着戾气:“先生刚刚说什么,本殿没有听清。”
  代婉做惊讶状,似乎有口难言:“原来太子殿下真的不知。皇后心中继承皇位的人选并非太子殿下,而是殿下的幼弟,岁不足七岁的九皇子。”
  何铭神色一窒,看她的眼神变得惊疑不定。
  知道他并不相信,甚至怀疑她是在蓄意破坏他们母子的感情,代婉却并不着急解释,只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把他看着,渐渐,何铭开始怀疑他与母后之间的忠诚度。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思绪,何铭一边慌着脱龙袍一边出声呵斥:“何人如此大胆?”
  门外的人似乎被吓到,发出几声杯碗碰撞的脆响,抖着声音:“太子殿下,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婢女。娘娘说殿下今日处理政事十分辛苦,特地让御膳房做了些吃食送来。”
  代婉早就有眼色的退到屏风之后,何铭面色稍霁,从侍女手中接过宵夜便打发人离去。
  四菜一汤,虽不是顶级的美味佳肴,却无一不是他所好。刚升腾起的几丝怀疑立即被这温馨的气味冲的干干净净,看向房中另一人的目光便有些责备。
  “如先生所见,本殿是母后唯一的儿子,她又岂会生出那等歹毒心思。本殿不知先生从何处听到这些胡言乱语,只是以后休要再提。”
  代婉表情未变,不发一语,默默来到餐桌前。手掌摊开,一条红绿相间小指般大小的小蛇,吐着信子从袖口爬出,细长的红舌头在空中探了探,似乎找到可口的美味,径自向桌子上的一盘糕点爬去。
  一看见那条滑不溜秋的东西,何铭便向后撤了身子,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虽然对这种生物了解不多却也知道越是颜色艳丽的毒性也就越大,看着细长身体上耀眼的红红绿绿,不由自主又向后退了几步。
  “先生,你”
  “太子不必紧张,此物名唤食毒蛇,对人肉不感兴趣。”
  食毒蛇、食毒蛇、食毒、毒
  猛然看向尚冒着热气的吃食,那条小蛇正摇着尾巴蜿蜒在盘中吃的正香,而那些东西原本是要进他的肚子。
  “太子不必担心,这是种慢性毒药,尚还有转寰的余地。不知在下之前赠与太子的清茶,太子可有每日饮用。”
  何铭从惊恐中回过神,像是抓住最后一颗救命稻草紧紧攥着代婉的手臂,不住点头:“先生再三嘱咐,再加上那茶凝神效果极佳,本殿每日饮用从未间断。”
  煞有介事的点头:“如此甚好,其实在下早就发现太子身体有异,那些茶叶是经过特殊药水浸泡而成,长期饮用必能清除体内毒素,只是皇上的毒性已经深入五脏六腑,在下即便有通天本领也是回天乏术。”
  “你是说父皇也中了此毒。”
  “且不少于二十年。”

  ☆、45 自相残杀

  被汤药吊了七天的命,老皇帝终于撒手人寰,据说死状十分凄惨,嘴巴大张眼眶眦裂,吐的血染红了被褥。
  随侍的宫女太监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皇后站在床边,冷眼看着床上死鱼一般的人,那个世间最尊贵也是最龌龊的男人,无光的双目依然泛着苦楚,被强召入宫的头几年她也是这样伴着痛苦日日睁眼到天亮。
  “替皇上沐浴更衣,然后宣皇子大臣觐见。”
  话音刚落,伴随着无序的脚步声,太子何铭匆匆赶来,看到满床的血污有一瞬间的迟疑,继而跪趴在床边,握着父皇的手失声痛哭。
  聒噪的声音传入耳中,皇后不自觉眉头轻蹙,看着身着素服哭得毫无太子体统的儿子,心生烦躁,却又觉得诧异,她的儿子什么时候聪明到主动去做这些台面上的事情。
  “太子,皇上病危,你不在御前侍奉,跑到哪里去了?”
  何铭掩在袖下的双眼闪过阴毒,抬起脸时已布满悲伤,就像一个初丧父的孝子,悲痛欲绝。皇后轻易便看出那张面具下掩藏的急不可耐和贪婪得意。不过,自以为对儿子了若指掌的皇后这次倒是看走了眼。
  “母后,我们的后援军已到,儿臣已经将他们秘密安排在宫内宫外,现在整个上京都在母后的掌握之中。”
  皇后看着终于装不下去的太子,担忧大过安心:“可有走漏了风声?”
  “母后放心,此事儿臣全权交由代相安排,他办事我放心。”
  眉宇间的褶皱这才渐渐平缓,皇后轻呼一口气:“太子做的对你是万金之躯,切不可以身犯险,剩下的事情便交由代相去做。”
  “儿臣知道。”
  转过身,何铭脸上的讨好立即被阴霾所取代,他之前怎么没有发现自己的好母后同他说话的语气有多么敷衍和不信任。
  何铭踢门进来的时候,代婉正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宫人将走廊挂满悼布,雪色的绸。大红的柱,白色的雪,刺目的颜色交相呼应煞是好看,似乎在祭奠即将来临的血腥。
  “殿下忍的不错,待明日之后整个天下便会匍匐在太子脚下。”
  “多亏先生神机妙算,早在一年前就秘密前往诸侯封地借兵,若非如此本殿怕是要死于亲生母亲的之手。何铭愚钝,先生失踪那段时间竟一度心生怀疑,冒犯了先生还望见谅。”
  伴随着话落,还真的行了个实实在在的大礼。看来这件事情着实给他不小的刺激。可惜尚未赶走饿虎便引狼入室。
  帝皇驾崩。所有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都必须跪在殿外守灵一夜。代婉这才与相府其他人汇合。宫里的奴才都是最会见风使舵的,相府嫡女即将母仪天下,作为未来皇后的娘家人,代婉与大夫人一样享受了小小的礼遇。跪垫虽然又小又薄可总比硬生生跪在结冰的地面上要好得多。
  抬首望向灯火通明的大殿内,里面守着的是老皇帝的几个幼子还有代世明与慕容简,苏逸作为唯一在京的王侯世子也在其中,除此之外还有一人,左冷,他虽无在京的兵权,可气势磅礴的百万征西大军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极有震慑力的。她推测,之所以让左冷入殿,一是为了威慑那些蠢蠢欲动的亲王诸侯。二是为了就近监视,一个手握天朝三分之一兵权的大将,再忠心也是个隐患。
  仿佛有感应般,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相遇,左冷却并未向之前那般视若无睹的转开。
  代婉读懂他眼里的意思。如此一触即发的紧张时刻,她该处处谨慎小心行事,而不是这样堂而皇之的东张西望。
  即便是他杞人忧天,这种被关心的感觉仍旧非常好,耳边浮现晨时与何铭的对话:
  “征西大军尚未走远,若是左冷心存异心或者归顺了母后,我们同样没有翻身的余地,本殿的意思是,趁他尚未察觉,我们先下手为强。”
  略微思索,额首轻摇:“不妥,左冷在军中声望极高,若是冒然除去不仅会动摇军心,也会给周边国家可乘之机,无论哪一点都不利于太子的江山社稷。倒是浒侯,此人居心叵测,辅政期间千方百计在朝廷安插亲信,步兵京都,他才是目前的心腹大患。”
  嘴角微微上扬,如此倒是不枉她的维护。
  另一道视线落在代婉身上,待她循着方向望去,却只见苏逸面无表情的侧脸,这种不被关心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
  东方泛起鱼肚白,第一道晨光打在大殿外的镀金龙雕上,不知道迷了多少人的眼睛。至此,众人算是整整跪了一天一夜。
  大殿内,皇后与代世明暗自递了眼神,前者在宫人的服侍下梳洗更衣一番,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身上的素服已经换成皇太后规制。
  只见她迈着步子来到殿外,太子、代世明紧跟其后,倒是即将成为国舅的慕容简与苏逸二人不动声色的守在原位。皇后居高临下看着脚边跪着的黑压压一片,声音沉着若潭:“皇上驾崩,本宫比众卿哀恸百倍。但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临终前留下口谕,传位于九皇子何成,择日登基。”
  天子年少,皇太后垂帘听政。朝廷的天要变了,这是在场每一个人的认识,明知其中猫腻甚大,却无一人敢提出异议。因为早在皇后宣布圣喻之时,大批士兵手持武器,迈着整齐划一的步子从四处涌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冰冷的武器无声宣告着它的威慑。屈服于此等淫威之下,竟无一人想起本该名正言顺的太子何铭。
  刚听到这个消息,代夫人猛然抬头望向丈夫却并没有得到丝毫关心,直至身旁的代言玥暗自紧握她的手,才不情不愿的垂下头。身为太子妃的代言玥倒是比其他人更加镇定,只是衣袖下微微颤抖的指尖透漏了她的情绪。
  何铭眼睁睁看着睡意朦胧的幼弟被母后牵在身旁,占据那本该属于他的位置,即便之前便已预料到此番场景,可真正看到却又是另一番感受,怔怔唤了声:“母后。”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背影,一股毁天灭地的愤懑仇恨在胸口升腾,何铭的双目红的几乎滴出血来,仰天大笑:“好,好,好。。。人说虎毒不食子,母后既然狠毒如斯就休怪儿臣不孝。将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一个留着花白胡子的老者便被压了上来,却是全权负责皇帝病症的太医院院士,同时被压上来的还有皇后的贴身侍女,二人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受到严刑拷打。
  “将你们之前告诉本殿的,一五一十说与各位大臣说说,让众位也听听这位冲冠后宫的皇后娘娘是如何处心积虑的杀夫嗜子,谋权篡位。”
  窃窃私语之声终于冲破压抑的沉静。
  二人想起之前遭受的非人待遇,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再度爬上心头,抖着身子将皇后交待他们做的事情一五一十交待了出来,包括每日在皇帝的膳食中下毒,用药加剧皇上的痛苦,还包括皇后另有一秘密情人,二人不时在密室幽会,至于那名奸夫究竟是何人宫女并不知情。
  一桩桩一件件,俱是抄家灭族、五马分尸的大罪,下面的切切私语早已变为一片哗然。
  皇后并不为所动,似乎刚刚的指控只是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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