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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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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福儿一屁股坐在地上,见到太子一举袖子,露出腕子,尽是刺眼的刮痕,却只是转了转,活动了一下,朝自己走近了几步。
  谢福儿碰着毒蛇猛兽似的,往后倒退了几步。
  太子刚想举起来的手放了回去,没再紧逼,偏过头吩咐:“先瞧谢御侍有没有伤,宣太医。”
  刚才为了谢御侍不要命,现在也不顾自己疼痒。
  一干人面面相觑,又不敢多说什么,光见着太子身上的擦伤就已经吓了半死,劝着推着,将太子前呼后拥着护下了柏梁台——
  谢福儿被送回汲芳馆不到半天,整个宫苑几乎传遍了。
  宫人谢氏伴太子去永乐宫,途径柏梁台,殿君骤起玩兴,抛宫人,令谢氏伴行登楼,不慎跌下高台,殿君不惜性命,抵死舍身,折损玉体尚不自知。
  一时,流言纷纷。
  群芳荟上太子对谢福儿的殷勤款款,切切温存,大伙儿都还没忘。
  谢福儿进宫的原本目的,更是宫里朝上都知道的。
  原来东宫主人用情至深,至今还对伊人念念不忘。
  只可惜女孩儿被皇帝看中,一时之间,不免都对这瘦下来的美太子生了怜悯心。
  临到黄昏,宫局的人过来,循例问柏梁台上发生的事。
  谢福儿先问太子那边的反应。
  宫局人说太子被送往含丙殿后经太医查了,也没什么,但至今还没起身,陈太后已过去了,暂不叫人打扰太子休息。
  谢福儿眼睛一眨,只说是手绢飞了,去追,高台风沙大,迷了眼,围阑太矮,一个不小心堕了楼。
  管不着是不是会显得自己脑残,兜圆了就好——
  宫局的人离开汲芳馆后不久,又来了太医院的几名太医和医女,领头的游姓老人是太医院的最高医官。
  游医官悬丝把脉听心音瞧舌苔弄了大半会儿,又吩咐医女去给谢福儿脱衣服,在帷幔内查验肌肉和骨骼有没有碰撞伤势。
  谢福儿歇半会儿早就回了气,虎虎生风的打得死花斑豹,还没太子伤得重,老太医们也没捣鼓出个什么,正要告辞,赵宫人不依,眼看不日就得下旨分殿了,禁不起半点儿损伤,赶上侍寝有什么纰漏,自己贴身照顾的脱不了责任,拦住不让走,说是再继续检查检查。
  游医官是御医级别,窗口专对圣上和两宫,许久都没亲下宫殿看病问诊,这回得了旨意叫自己跟同僚一起来,知道这人是伤不起的,不翻头调面查得通透,怕是上头不放心,不免啼笑皆非,左查右掰的,终于确认了个受惊症,当场开了方子,叫馆内的小宫女跟回去抓药,才叫赵宫人一颗心落了原位。
  人走光了,谢福儿被赵宫人喂了点儿肉糜粥,塞到被子,又递了个滚热水捂子,精神放松下来,拉住赵宫人就问:“赵姐姐,圣上回了么?”回来后也听说了,皇帝早朝后和大鸿胪寺的人一道去西祠,连胥不骄都带走了,陈太后早不赏,晚不召,偏偏今天,确实是有打算的,要不是太子拦住,指不定还有什么风波,罢罢罢,太子,不管您是什么目的,就当我还你一笔罢!
  谢福儿轻吐一口气。
  赵宫人见她脸色粉扑扑,也安神了,坐下来调笑:“御侍当差这么久,第一回主动问圣上去向,还真是难得,回宫了,两刻钟前刚回正殿。”
  “知道柏梁台的事了吗?”谢福儿没心情玩笑。
  赵宫人收起笑容,点头:“怕是知道了。”
  到现在还没传自己过去,照面都不打一个,不符合他的风格。
  太子今天虽然诡异,但他对皇帝的揭发,更叫谢福儿心里不平静。
  她早知当皇帝的人双手干净不起来,可要是真如太子说的不假,这人可是连杀四侄的。
  为了争取信任和人心,还放任生母毒杀妃嫔和子嗣。
  这样的人,跟着他有保障么?以前对他大呼小喝的,他没灭了自己,实在算好脾气,想着不觉冒冷汗。
  要不,以后温柔点儿?
  可他今天对自己有耐性,以后两看相厌了,自己怕是呼个气儿都不受他待见,那时还有命活么?
  不成,得防患于未然,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当赌注。
  谢福儿睫一扑,阖上眼。
  赵宫人见她不接话,以为是疲了,起身正要走,听她在后面喊:“赵姐姐,帮我备一下文房四宝。”——
  事做好了,谢福儿一个舒坦,盹着了,再等睁眼,外面都黑了,室内的床头掌了灯,灯芯子拔得暗沉沉,该是赵宫人为了不影响自己睡眠。
  馆厢后门有窸窣声,谢福儿和衣挺起身子:“赵姐姐吗?”
  门闩声又响了一下。
  她的厢所在汲芳馆最里面一排,前头是个大天井,空空落落的,算得上是后无道路,前无人烟,后门连着一小间库房,平日堆砌馆内杂物,这几天别宫送来的东西也都积攒在里头。
  莫不是手脚不干净的宫人晚间来顺东西?谢福儿披上小袄,赤脚趿着软靴,踮着走到后门,果然,窗户纸外映着个人影,鬼鬼祟祟,声儿都不吱,手掌摁在门板上。
  天给的胆子!竟在宫里浑水摸鱼!谢福儿顺手提起门前角落的支窗棍,拉开门,小腿一绷就朝那人要害部位踢去。
  鞋子是宫里的女官靴,又叫高墙履,顾名思义,前头凸出个长方形,竖得高高,跟个铁榔头似的,一下就把那登徒子给疼得不知道姓什么了,“嗷”一声又吞了下去,捂住□蹲弯了腰。
  后院没掌路灯,看不清楚,谢福儿只瞧那人个头儿,应该是个内侍,啐骂:“猥琐!你还有东西疼吗!”借着昏暗夜色,朝人身上打去:“来人啊——”一个啊音还没落,就被大手给捂了,被挤到了那人怀里:“别叫,别叫,你这鬼东西,怎么这么彪悍。”
  声音压得变了调子,味道倒是熟得很,谢福儿惊呆了:“皇——”
  皇帝还疼得呲冷气,瞥她一双白净脚丫子露在外头,脚趾头因为冷,一鼓一动的,刷一下把她横抱了进去,腿一绊就踢闭了后门。
  进了内室丢到床上,谢福儿见他额头还滚着热汗,杀子侄那码事开始在脑子里窜,吓得不浅,喊起冤:“皇上还疼吗——这,这不怪奴婢,您大晚上就算亲自过来,不叫人在前门通禀就算了,怎么往后门进呢,奴婢还以为出了内贼呢。”
  皇帝拢拢她小袄子两祍:“叫人通禀,呼呼啦啦一堆人,话都说不了几句,能办什么正事。”
  谢福儿喉头一滚,说:“皇上,您是因为柏梁台的事,来找奴婢麻烦吗?”
  这叫什么话,皇帝被她弄笑了,真不知道她是插科打诨转移视线还是怎的,两臂一伸,把少女揽了个紧:“听老游说受了惊吓,朕瞧你刚刚那劲头,不给别人惊吓都是好的。在高台上吹了风,这几天不能再受寒了。”
  男人的臂弯很暖和,谢福儿忘记前几刻还对他有些惧怕了,可还没忘大事,举起肉呼呼的拳头,隔着他胸前的棉甲磨呀蹭,就巴望他不提那事了。
  抱了会儿,他却还是开了口,把她下巴朝上一拧,两条浓黢的眉毛拧成了山,目光审视:“真是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
  谢福儿嗯唔一声,哽都不打一个。
  皇帝再不说话了,像是有终结这个话题的意思,这叫谢福儿松了口气,窝在他胸口前呐了一句:“皇上,出阁前是不能见面的,不然得受鬼神妒忌,是不祥的。”
  “没鬼神敢近朕的身。”皇帝斩钉截铁。
  “鬼神不敢近您的身,敢近奴婢的身。”她婉转地说。
  自私小鬼,说白了还是生怕自己遭了殃,可分明又是对他的不信任。皇帝抚上她披散下来的如水藻发。
  帝王的手掌干燥而温暖,怜爱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娇嫩,掌心的热量几乎能透过丰软的发递进她皮肤里头。谢福儿稍作挣扎,他就强压下去,直至把少女反箍胸口,他的声音在她的微颤中飘到耳里:“皇考往日酒醉戏言说,你要是喜欢一个女人,就离她远点,幸亏他一辈子没遇上,所以身边花团锦簇,热闹得很。朕这一点不像先皇。”不知道她听了能不能安心一点。
  先皇是明智的啊。这话谢福儿不太敢说,她手臂一张,推开他,跳下床,忽的就跪下来。
  皇帝正在酝气氛,正把自己都快说感动了,被她弄得一讶,眉头压下来:“干什么?”
  “奴婢想找圣上求个东西。”
  “站起来说,要什么。”
  那玩意儿太厉害,谢福儿觉得还是跪着显得自己重视:“求一面丹书铁券。”用民间术语,通俗了讲,就是免死金牌。
  皇帝不解:“谢福儿,你这是什么意思。”
  “日子长,福儿怕。”
  总是个能挡灾的家伙。
  找皇帝要免死金牌的待封宫人倒是头一个,可她哪件事又不是头一个?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少的不放心
  日子长,福儿怕。这话听得叫皇帝不是滋味,脸色青了又白,最后回归正常,萧瑟吐出:“准。”
  谢福儿没等他萧瑟完,从案头抱来先前写好的东西,双手奉过去,红着跑来跑去冻红了的鼻子:“还有,皇上。”
  皇帝鼻翼一搐,接过纤韧薄纸,婚前协议,什么鬼玩意儿。
  旁边还有几列小字,大抵是,日后若女方在宫里遭受任何不平等被压迫的事,便立刻搬回父家,以天子御笔朱批为诺。
  至于怎样才算不平等被压迫,以女方感受为主。
  也算是个婚前协议。
  “丹书铁劵勉强好说。这个,你玩得太大了。“皇帝冷冷。
  “皇上,求您就画押吧。”谢福儿垂头,恭恭敬敬递过去一管羊毫笔。
  鬼迷了心窍,皇帝大手一挥,竟在上面勾了个圈儿。
  得了,就当闺阁情趣罢,反正,绝对是用不着。
  第50章 美人
  柏梁台以四面无屏障为特色,方便贵人欣赏台下的上林苑美景。
  一场风波后,大司空派遣工匠进宫,兴修扩充建筑,重塑高台四围的阑干,加高十尺,加宽数寸,围得密不透风,裹成了半个铁皮笼子。
  宫中的建筑都是记录沧桑的史物,向来轻易不能改。
  尤其柏梁台,历经四朝,从没动过,今时今日,竟然因为一名宫人不慎堕楼而改得面目全非。
  朝上聊得兴起,这是祸兆。
  谢太傅当时还不知道柏梁台的始作俑者宫人是女儿。
  谢家前几天已经从吕公那儿接到女儿晋位的风声,这几日要下旨了。
  之前硬是一点儿音讯都没,谢太傅顿时就懵了:“不是要进东宫么,怎么又伺候圣上那种细致活儿,这孩子做不来啊”
  吕公擂一下谢太傅:“装什么装,做不来?你家千金厉害得很,还没进宫前就跟圣上在外面打过照面!”
  谢太傅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谢夫人一个激动,差点动了胎气。
  以至于这天谢太傅上朝时精神不大集中。
  彼时朝上,保守派的几名言官正在劝阻柏梁台停工,嘴沫子直飞,轮番轰炸。
  打从哪代的天子定下个不杀言官的规矩,言官就得瑟了,没几个怕死,当天更是打不死的小强,和尚诵经似的能把人的耳朵说出老厚茧,皇帝还不能回嘴半句,不然就是昏君暴君。
  胥不骄能感受皇帝的蠢蠢躁动,声音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含着三分温笑,御首朝向一名瘦削男子:“杨爱卿,听说你第五房小妾的舅伯的孙子的庶子刚刚下定,买了南城仿江南风格赠花园人工湖的豪宅一所,送给上司的内弟,以图在官场日后好发展,有这事吗?”
  杨言官身子一个哆嗦。
  “郝爱卿,”皇帝转向另个来不及退下去的人,“三九将至,眼看天气越来越冷,有雪兆,听说你为了防风挡雪,把京郊祖屋四层大宅顶楼又加盖一层,葺得华丽精美,还有百姓称你那祖屋是‘华盖香屋’你一家大小倒是喜欢,就是不知你郝家祖先满不满意你篡改结构。再则,这一顶楼层耗费你年俸十之六七,下回正俸开年时才领,郝爱卿一家三十六口人,这几个月不会要赊米才能开锅吧?”
  郝言官魂飞魄散,咚一下就软了膝盖,被下属搀住。
  “呃,刘爱卿——”皇帝挠挠后颈,头移向下一位,还没说完,刘言官已经双手朝天趴在地上,自觉给跪了:“那台子早该修了,修吧,修吧!求您啦!”
  余下几名言官统统缩回龟壳,再不敢做声了,j□j裸的威胁,这还能做声?皇帝一笔一笔地翻老账呢,随时引火烧身,点兵点将点到自己头上。
  当官的人,尤其这些官拜殿臣的大员,哪能没个黑历史。
  大殿安静下来,皇帝笑意没了,两个颊子青森森的,严肃起来。
  朝臣都瞧出来了,皇帝的脸上分明写着,你踏马小妾舅伯孙子的一个庶子都能买豪宅送上司,你踏马为了防个风雪就能修改祖屋还耗费一年工薪,还好意思来管老子筑台子还是搭棚子?
  谢太傅到底阁臣,见气氛不好,当时捋捋胡子插了两句嘴,想打个圆场:“整修而已,也不是什么奢靡事,加固加牢,免得日后天灾**,这事这么定了吧。”
  言官们被皇帝怄了一肚子的气转移到了谢太傅身上。
  一人年轻,性子冲动一些,脱口反诘:“以为太傅是忠贞不二的栋梁,原来也存了私心,是不是因为差点跌下楼的是谢家千金啊!”
  谢太傅脑子一炸,这才知道谢福儿是这件大工程的导火线,想起爱女差点儿坠楼又是一身冷汗,真是自从进宫了,一桩接一桩,就没太平过,面上却从容:“这样说就不对头了,要是你家千金跌下去,老臣更得主张扩建,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您不明白这道理,别人还是明白的。”
  言官气上加气,面红脖粗,正要驳斥,墀上声音传来:“你们太聒噪,吵得朕的腿都疼了。”
  “皇上,是头疼”胥不骄小声凑耳提醒。
  “你们太聒噪,吵得朕的头都疼了。”皇帝复读一遍,当上一句不存在。
  哪儿疼都好,总算叫朝臣们彻底再不敢有闹腾心,屏气退到一边,默认了修筑柏梁台一事。
  …
  柏梁台一事勉强算是唬弄过去,含丙殿又出了问题。
  太子从柏梁台回了居所后,再不露面,显然却不是那么一点擦伤作怪。
  东宫那边有流言传出,含丙殿每晚隐约有摔打拉扯的响动,乒乒乓乓的有时明显是摔杯子瓷器的声,第二天天光一亮,含丙殿的洒扫宫人总会抱着一大摞东西偷偷去宫里僻静山丘掩埋。
  陈太后每天乘宫轿,频繁出入太子宫,每去一次,出来就是憔悴不堪,甚至暗自垂泪。
  加筑柏梁台阑干弄得言官群起上谏又被皇帝打枪的事传到太后宫时,距离半天的辰光。
  翻土木,葺殿台,还没上位就为了这女孩儿大动干戈,陈太后的心事颇重,又顺便想起一茬,拉了马氏问:“分殿的事皇上怎么打算的,安置在哪儿。”
  内侍省管理殿宇分派的事务,马氏跟内侍省的一名头儿交情不浅,收到些消息,迟疑了一下,回太后:“好像是安排在西十六宫的远条宫。”
  陈太后更不自在了。
  九嫔以下的美人不是正位,品阶也不高,一般赐殿不赐宫,更有甚者只能住“馆”或“轩”。陈太后喟一声:“什么美人,屁股还没坐热,又得升了。他现在豁出去了,怎么光鲜怎么弄,这是想把往日在哀家这儿受的气都给挣回来啊。”
  说话间,外面有人传禀,胥不骄捧了一盅清炖蛇肉和一壶茶过来,拜过后禀:“辽东郡太守有孝心,知道季节潮冷,容易发腿寒,特地差郡内的捕蛇人在狮子口蹲了半个月,找到蛇王巢,星夜进贡奉给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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