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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气妃-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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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见他还有话要说,停了动作。
孔君虞迟疑了下,叹了口气,恳求:“草民今日有幸与昭仪见了一面,不知道能不能再与圣上见一面?”
谢福儿盯住他:“见圣上?”看他还没消肿的半边脸和悔不当初的神情,也知道是多此一问。
这死心眼的还惦记着对皇帝的侮慢,是想亲自拜过谢罪,得个实在回应。
想想也是,自家爹爹还不是一样,被皇帝随口在书房里训两句都能吓得叼着烟袋在廊下坐大半夜。
一般百姓要是知道跟皇帝犯过冲突,只怕吓都得吓死。
谢福儿看他今天被皇帝请来,细胞只怕都死了不知道多少,说千道万,到底是个文弱书生,两只脚到现在还打着摆子,脸也是白的,也就回过头来,望了一眼胥不骄,试问:“不知道皇上那头准不准。”
孔君虞无官无职,白丁一枚,没特殊传唤,没什么道理能够近御前,这也是为什么安排谢福儿在皇驿外头私召孔君虞。
胥不骄跑进驿馆一趟,再出来时,笑意挂在脸上,宣:“圣上准了。”
谢福儿、两个郦宝林并着赵宫人、孔君虞等人在守卫引领下,前后进了皇家驿馆。
这里是天子去京郊中途落脚的歇息场所,皇帝正在东驿三层朱楼顶层。
门外禁卫里的两名官长见昭仪过来,领着部下避退两步,给里面传去了。
孔君虞看见门口手持钢刀,彪魁英挺的羽林兵,脸色一紧,又出了一额头的汗。
文人还真的是不禁吓,谢福儿回头一瞧,叫人去给他提醒了些礼节。
走进少顷,有宫娥出来,脚步匆忙,行礼过后,温声楚气的声音掩不住一路跑过来的喘息:“昭仪来了,圣上在里头,叫您进去。”
谢福儿见苏娃白净脸蛋微微发红,胸脯一起一伏,跨槛过去,见她又跟着过来,脚步一停。
苏娃将赵王的吩咐当成了金牌,一进驿厢,给天子端茶送水、卸袜除衫的事情,处处都捞到手里做,这会儿在室内正给皇帝更换用膳的宽敞衣裳,皇帝并没要自己离开,有些不大甘愿就这么走,忸怩着咬唇搅手,故意推时辰,面前贵人开了声:“嘴唇都咬翻皮肉了,还不去止个血。”
小郦氏听昭仪说完,哽儿都不打一个,朝苏娃冷冷说:“姐姐同我这边厢房有些事,就劳烦苏宫人来整一整了,圣上这边有昭仪照料。”说着叫宫人将苏娃强行一架,拎了下去。
谢福儿叫几名禁卫跟孔君虞在外面等着,先拨帘进了内室。
内室用隔断分为三层,皇帝在最里面一间。
皇帝的便衣被苏娃服侍穿了一半,衣裳晃荡荡地披在身上,菩萨似地坐在那儿。
谢福儿上前给他拢好领子,见他不言不语,手一边动,一边低头在他耳边没话找话:“是福儿穿的没别人好?”
皇帝耳朵被她吹得发痒,站起来,把另边袖子自顾自套到胳臂上。
谢福儿不依,边给他穿边念叨:“六郎说呀。”又催促:“六郎稍微低一些,够不着”
这小妒妇,皇帝被她连打带催,睨她一眼,弯□,还是不讲话。
机不可失,谢福儿瞄准目标,趁机偷袭他下唇瓣肉,啪嗒香了一口。
“谢福儿,你——”皇帝大怒,摸摸嘴,咂了两下,坐下来,没声了。
谢福儿蹲下来,给他拉平了衣裳角,手滑下去,嬉皮笑脸:“那,六郎有事吗?我看一点儿没有,车上六郎叫得可欢快了,装的吧。”
皇帝懒得理她,憋了小半会却憋不住了,高挺鼻梁上飞上一抹潮红,斥道:“谢福儿,你的手又在做什么。”
谢福儿讪讪缩回手,泪滚滚:“福儿这还是特意来给六郎赔罪的呢,六郎怎么还凶人啊。”
演戏功夫不知道哪儿学的,架不住皇帝吃。
皇帝烦躁,捉住她手拉回来:“别乱放了。”
谢福儿却抬起手,给他展平了衣襟的怀挡,下了决心:“六郎,咱们还是好好过日子吧,您就别跟我闹了。”
虽然这话好像哪里不对劲,但皇帝还是被什么撞了一记似的,被她这么一软一硬的夹攻,什么火都堵在里头,发不起来了。
养不教夫之过,每次都这样,认命了。
他拍一拍大腿:“坐椅子上,说会儿话。”
正是这会儿,门外传来窸窣动静,谢福儿转头瞄了下,说:“孔山长在外头,现在要不要宣他进来?”
皇帝心思一动,脸色淡下来。
孔君虞循例搜了衣裳,进室觐圣,脸色更惶恐,脚步灌了铅似的。
皇帝眼神落在孔君虞身上:“上次在桃李堂,不是还对着朕厉害劲么。你们都退下吧,别吓着读书人了。”
禁卫拉了帘下去。
谢福儿站在皇帝身侧,见孔君虞深呼吸一口,趴在地上,对那天的事谢了罪。
皇帝脸色还算舒散。
谢福儿正要说两句让孔君虞退了,眼前白光一闪。
只当是花了眼睛,谢福儿还揉了把眼。
文质彬彬的儒士学者脸上还有屁的懦弱胆怯,畏惧敬仰,手指缝里夹着什么,烧红的眼珠因为激动几乎出血,清瘦的身躯发了威似的,隔着好几步的距离要扑过来。
目标显然是皇帝。
指缝里夹着的是一片修得薄过纸的片刃,怕是黏在袖子内侧里带进来的。
不是跟不上时代,而是人变化得太快,谢福儿都来不及震惊。
行刺什么的也不算几率高发事件啊!怎么偏给自己遇上了!
还有这孔君虞,这是着了魔道么!
皇帝的笑意凝在唇角,却不动也不叫。
这时候还有心情装酷?谢福儿护住皇帝,大叫起来:“救驾!”
孔君虞虽然起了杀心,显然也因为皇帝沉在脸边儿的森森笑意迟疑了一下,他明显是早有防备,甚至是他布的局,却还是猛扑上前——
皇帝拎起谢福儿一管臂,朝后用力一摔,从用膳的宽大便服腰后拔出一把短剑,拇指一抠,“扑腾”一声,剑鞘顿地,横手逼过去。
文人哪儿抵得过打匈奴出身的?
谢福儿后来回想起来,体力一般就真别搞暗杀行刺,别说力气和技术,反应都慢了半拍。
明明孔君虞先亮的凶器,却是皇帝先一步制住了他。
皇帝的短剑有多锋利,谢福儿也没计算过了。
耳边是咯吱咯吱的声音,震得人挠心的痒,像是在宰现烤小全羊,肉带着皮筋带着骨头,一起割下来。
谢福儿被皇帝摔在墙角,还七荤八素着起不来,噗咚一声,一个皮球弹啊弹的,骨碌碌滚到自己脚边。
人头脱离了身体,竟然还直愣愣睁着眼,望着谢福儿,糊了血污的五官有些扭曲,好像在笑。
谢福儿发了懵,想问一句为什么。
人头似乎明白她的意思,垂死之际,蠕动了两下唇,因为没停稳,又滚了半圈。
她往后一退,脑袋碰在墙壁上,咚的一响。
记得在太傅府时,为了早些融入谢家生活,她总趴在厨房那儿看佣人干活。
有次佣人杀大公鸡,放好接鸡血的大碗,用刀子沿着鸡脖子割下去。
大公鸡惨叫着身首分家,可这个人头,至死没吭一句。
胥不骄领着禁卫和宫人已经冲了进来,护驾的,检验龙体的,查看死尸的,来搀昭仪的
皇帝在混乱中卷起袖子,露出还有些血污的小肘,慢悠悠坐回去,扯下雪白的怀挡抹了两下手,抿了口茶才在人群里望谢福儿一眼。
那张脸陌生得很,谢福儿估摸自己可能是受了惊吓,竟然一下子死活不认得了。
第86章
巡陵一事就此中断,仪仗折返,护着御驾领着刺客尸身,匆匆回京。
谢福儿一路发了高热,回宫后牵起旧伤,缠绵不休,半醒半睡,偶尔喝药吃流食,也是宫娥强行架起来。
赵宫人隔了许多日子都心有余悸。
只记得遇刺当天,混乱之后,胥不骄和一队禁卫簇拥着皇帝出了驿馆。
皇帝把脸上没几分人色的昭仪亲手抱回后宫夫人的白玉饰犊车上,只撂下一句话:“好好看着,朕再来。”
一句再来,过了许多日子,再也没来。
那天昏末,巡陵御驾由正城门回宫后,一群随行宫人将皇帝围得密不透风,护着进了永乐宫。
此后,永乐宫被禁卫把守起来,不通进出。
只有随行出宫的几个宫人留在寝殿里头伺候皇帝。
皇帝不上朝,也不踏出寝宫半步,口谕出去,仍由内阁臣子协赵王料理政务。
偶尔,给皇帝平日把平安脉和腿疾的游御医进出永乐宫,每回都是神色慌张,步履匆忙,问起来,老御医却是三缄其口。
众人由不得乱猜,气氛更加紧绷。
当朝的皇帝登基五年,从不辍朝,就连换季时犯了腿上疼痛也不旷工,最多疼得五心烦躁时脾气大一些,骂骂人。
这回铁定是伤着了龙体!
要是普通的小伤小损,能不外报吗,分明伤势不轻,才瞒得紧。
举朝哗然,人心惶惶。
惶惶的却不单是朝野,更有赵宫人。
刺客当天是借着昭仪的名义见皇帝的,总脱不了干系。
心惊胆战地过了上十来天,刑责部门对外宣称了行刺的缘由。
刺客是孝昭帝旧朝谏议大夫孔至瀚的嫡系孙。
孔至瀚是先皇膝下的重臣,因平南关大捷向来居功自傲。
当朝天子即位后,孔至瀚因为得不到重用,告老离职,对皇帝心忖怨怼,生前经常在这个没有父母管教的孙儿面前大逆不道地数落皇帝,后郁郁而终。
这事叫年幼的孔君虞心里有疙瘩,以至长歪了性子,才敢冒天下而大不韪,为爷讨回公道。
桃李堂离驿馆近,这回孔君虞早前得到了御驾路过的信,以元老臣子遗孤和学者论道的由头觐见圣上。
当今圣上最爱微服下书院学堂,尤爱跟学者学子打成一片,才导致了孔君虞妄图诛君的可趁之机。
这行刺由头对外一公布,证明皇帝是想保住昭仪的。
那天皇帝安排昭仪和那山长见面,是个密召,只有几名亲信知道。
自己跟胥不骄不用说,烂肚子里也不会多吐一句,其他的羽林禁卫和两名宝林事后也被提醒过,不可再提此事。
想来,皇帝不愿意这件泼天之变对昭仪和谢家有任何牵连。
这样想来,赵宫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
谢福儿能顺当爬起床时,是回宫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那天黄昏,远条宫刚掌上灯烛。
赵宫人亲自端药进去服侍,一眼看见谢福儿坐在绣榻最里,抱着膝盖头。
一场惊变和热症,叫这昭仪病没了人形,一双眼大得吓人,下巴尖尖细细,皮肤也是白得透明。
灯光下,肩腰侧影映在旁边青壁上,就像是要飞了。
赵宫人惊喜,连忙叫人去唤太医,丢下碗勺就扑过去抱住谢福儿,这一抱,只觉得是一把骨头,硌得疼,心里怜惜气力:“昭仪总算是醒了,再别怕了,事情都过去了,好好养好身子。”
谢福儿呼匀了气,问:“圣上呢?”
赵宫人以为她是见皇帝这些日子不来不好想,安慰:“皇上好些日子没出永乐宫寝殿了,一回永乐宫就打发了近旁宫人,只把几个随行的宫人留下来照顾,也不准人进去探视,连太后和皇后去了都不见。”
见谢福儿似在琢磨,赵宫人迟疑了下,又小声说:“姓苏的小贱货那日跟着也一道进了永乐宫,这一个来月都没出来过,跟着贴身照料圣上呢,拿了赵王的鸡毛当令箭,野心大发了,昭仪可得——”
禁在寝宫的这一个月,他居心叵测,估计也没什么心情御女做些撒欢儿事,谢福儿想着心里越发添了冷意,试探问:“噢?皇上一直没出寝殿?”
赵宫人压小了声儿:“可不是,朝上朝下都在说皇上遇刺时受了伤,怕乱了朝局,不敢叫人知道。”
“他受伤?”谢福儿嗤笑。
别人不在场不知道的也就罢了,赵宫人却清楚,皇帝当天还抱了昭仪上车呢,那精气神儿哪像受伤了,默默说:“就算是没伤了龙体,怕是也受了惊吓。”
他会受惊吓?那天亲手割下孔君虞的脑袋时,他可是不徐不疾,连呼吸都不乱,彩排过几场一样熟练。
血腥气还在鼻子下萦绕,死尸脖子上不规则的切痕历历在目,还有皇帝诛完刺客后脸上势在必得的表情,谢福儿昏睡了多少天,这一幕幕就桓在脑子里多少天。
皇帝根本早就知道孔君虞的谋逆心,召孔君虞来跟她见面,甚至故意答应召见孔君虞,根本就是他布的局,引君入瓮。
甚至换了一件宽大的便服便于藏住兵器都算计好了还能有什么没预计到的?
谢福儿一股子疾气不知道从哪里发出,好歹平静下来,整理思绪,一件件问:“孔君虞行刺的事,怎么处理的?”
赵宫人照实禀:“刺客被当场正法倒是一了百了,留下活人遭殃,孔家三族之内,尽被施罚。宫人们都听说刺客是个孤儿,从小被伯父养大,叔伯牵家带口刚刚从京城迁去江南,根还没稳就被押铐回京。孔家上到八十岁的老者,下到五岁的孩童,过堂严审,直系亲属被施了诛刑,余下人员被流徙充军。”
孔君虞那天搏命时的表情,谢福儿现在想来就心惊,心里虽然已经勾出个名字,还是先问:“孔君虞为什么行凶,幕后人是谁又查出了吗?”她不信孔君虞这么个儒生会一人成党,无端端地胆敢诛君。
赵宫人将刑责部门对外公布的行刺缘故说了,又说:“孔家全都叫苦连天,说并不知道这名子侄在外面的事情,更不知道他会犯下这种滔天大罪,怕是就他一人独挑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幕后人。就算有,人都死了,也是死无对证,难得翻出了。”
谢福儿笑:“他一肩不能扛的读书人,守着一亩三分田过活,他祖父骨头更是都枯了十几二十年,现在才发了疯想不过跑来以卵击石?这种鬼话你信?”
世道上什么人都有,什么荒诞事也不差,这理由宣出去还是能成立的,赵宫人还没开声,只见昭仪好像又没了力气,眼神恹恹没光彩,缓缓卧了下来,好像又想睡了。
赵宫人端来药汤,一勺一勺地喂了进去,再掖好被子,熄了几盏灯,正要落帘出去,却被谢福儿叫住了,听她问:“朝上这段日子,还有什么大事?”
赵宫人没想到谢福儿会问这个,犹豫了一下:“昭仪,别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圣上遇刺,孔家伏法,您又大病一场,这些还不算大事么——”
“哪儿来的废话,本宫问你就说。”声音一冷。
赵宫人老实禀:“听闻这几天,扬州那头有些动静听永乐宫那边原先与奴婢交好的相熟执事说,有禀奏入京,太子与两王属地家臣交往频凑,不知收敛,甚至涉及了兵库武器、人马粮草,甚至还有传闻私造货币朝臣有人急奏,储君怕是有不安之心。只是皇帝近几天因身子缘故,没有出来上朝,还没放话。”
谢福儿心思明朗了,笑到嘴边发了冷:“放心吧,就快出来了。”
*
待宫人退了,满室重新投进深洞,针落可闻。
黑暗中,谢福儿轻咬住被角,含在唇边的被褥渐渐发了咸味。
孔君虞怎么会没人指示?幕后人就是太子。
这读书人怎么会成为太子的死士不重要了,对一个储君来说,拉拢一个不得志的旧朝老臣遗孤,并不算什么难事。
重要的是,事到这里基本已经开明了。
皇帝怎么会真的放纵自己的妃嫔跟民间一平头百姓接触,想必早就把孔君虞的背景调查得干干净净,而且还在适时更新最新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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