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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唐之萧瑟流光(语笑嫣然)-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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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母?这是什么地方?”
花锦娘冷冷的笑了两声,手指弹出一粒黑色的弹珠。那弹珠犹如被一条无形的丝线串连着,以圆弧的方式绕了一个圈,东南西北四角的四盏油灯亮了起来。逝儿于是看清楚,这里是一个整齐的密闭的空间,没有门和窗,抬头隐约可见一块微略突出的天花板,想必方才她们就是从这里跌下来的。
“义母,这是您一早设计好的?”逝儿问。
花锦娘道:“算你好运,没有跟那臭小子一样留在上面的山洞里,否则,独天骄会把你的皮剥了,还要把肉割来煮汤喝。”
逝儿明知花锦娘是故意说来吓自己,可也不得不担心白矜云的情况,对方毕竟是传说中的邪魔外道,白矜云的武功又不如她,其后果实在堪虞。她扑通一声跪下来,拉着花锦娘的手,巴巴的望着她:“义母,您救救白大哥吧。求您,救救他……”
花锦娘却皮笑肉不笑的,拂开她,也不知碰了墙上的哪处机关,房间里突然多出一扇活动的门来。
“还想活命的,就跟我走。但我不会因为一个人,坏了我全盘的计划。”
白矜云心想,自己是躲不过那一掌的了。
那一掌,尚未发出,他已经能感觉到酩烈的煞气,如风卷残云般,在山洞里急速的湮开。可是独天骄美丽的脸上却带着温和的笑意,似乎她只是在逗弄着一只小玩物,诸如蟋蟀兔子一类。她其实并没有诚心要白矜云的命,她甚至一点也不看重,不觉得自己面前的,于他人而言,是一条宝贵的人命。
“住手!”
人群里有人大喝一声。
戴面具的女子走到独天骄面前。
“你是谁?”
问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向慕容天晴。毕竟人是他带来的,原以为顺理成章的,是他的部下,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名陌生的女子。
还是胆敢公然冒犯教主的女子。
独天骄离开薛家时,薛如珩只得两岁,十六年后她即使摘去面具站到她眼皮底下,她也不认得了。若不是薛如珩自揭身份,她又怎会知道,自己还曾经为这小女孩梳过羊角辫。
“二娘,请您放过师兄。”薛如珩说话的时候,心里也是极度害怕的,可她视白矜云为兄长,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折磨至死。
独天骄上下打量着薛如珩,什么也没说。但内力已然收敛,掌风,煞气,也统统平息。
一滴水,从山洞顶上的石壁落下。
滴答。
石壁爆裂了,轰的一下,犹如被炸开了花。那些大大小小的,圆的尖的石头石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地面也开始摇晃,人就像置身风浪里的船只。
火把灭了。
山洞内,骤然一片漆黑。
连独天骄也略有心悸。
这一次,不是偶然。是花锦娘离开山洞以后,开启了机关。她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布置这个山洞,洞内的机关是最简单最原始的,但也最最残忍,一旦开启,山洞就此塌陷,里面的人,将活生生被埋葬。
逝儿看着洞口扬出的剧烈的沙尘,隐约还能听见哭喊和呻吟,她双腿发颤,死命的捂着自己的嘴巴,牙齿在手背上咬出一道血痕。
有眼泪,却被沙尘阻滞,凝在红肿的眼眶。
白大哥。白大哥。
白大哥。
在心里喊了一千遍一万遍,喉咙里却火烧火燎的,干灼灼的,疼痛,犹如失声。
花锦娘面对这浩浩荡荡的一幕,狂笑不止。可是,她没有想到,身边的人竟向着洞口冲去,她伸手,却只碰到褥衫的一角。那纤纤弱弱的人影,瞬即被滚滚的沙尘与巨石埋没。花锦娘歇斯底里的喊着逝儿的名字,笑容僵住了脸,脸几乎要破裂了。
原来情之深重,可以深如此,重如此。
原是早春,疏影未藏千里树,远阴微翳万家楼。但这不堪的情,又怎能不蒙上不堪的景。于是,只见春暮,满眼疮痍。
山洞外面,有女子僵硬的杵在那里,如传说中倔强的石头。
乌鸦一直在盘旋。
那叫声,似呼唤着一个永远不再归来的名字。
她守了一天,再一天,负伤的人,残缺着的人,从那被掩埋的山洞里钻出来的幸存的人,都告诉她,少年白矜云死了。他们看着他被压在一块大石头底下,然后,山洞塌了。
甚至有人在说话的时候,从衣袖里掉出一块石头。白色略透明的石头,隐约还有红色的纹路。和山洞的石头很不一样。那个人说,哦,这也许我刚才跟白矜云撞上的时候,从他那里掉在我身上的。
耕烟拣起那块石头,捧在掌心里,只觉似曾相识。但她无力去细想,她的嘴巴张不开,也合不拢,眼睛不是自己的,鼻子,耳朵,全都不是。她不晓得究竟要用什么表情来承受这噩耗。她如此艰难的,一路寻着他的踪迹而来,却被告知,他死了,她连哭也哭不出来。喃喃的,念着,白大哥,白大哥。我是耕烟。我回来了。
你也回来,好不好?
是端木景灏亲自送耕烟离开了降龙城。他终于决心不再为难于她。当他说,他豁然明白了,爱一个人, 是不应该让她觉得害怕,不能勉强于她的时候,耕烟感动得哭了。
这也算是她为这段感情流出的眼泪吧。
端木景灏藏起了所有的落魄,笑着说:“希望你能找到,你要找的那个人。”耕烟很公式化的问他:“我们还是朋友么?我以后能来看你么?”
端木景灏点点头。
然后,他在原地眺望,她骑马扬起一路风尘。渐渐的,远至虚无。
她会永远记得他,善良的,固执的,憨实的龙族皇帝。在她最彷徨的时候,他们遇见,也许正合时宜,也许不合时宜,她终于没有选择他,她选择了奔波,和未知的前路。
第十七章 重逢
耕烟听见有人喊她。
于繁华穿织的街道上,有男子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声声入耳。她忽然激动得不能自已。是白矜云吧。她的白大哥。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于是,她高兴的转过身子。
突然,僵了。
她忘记了在天复二年初春的时候她根本没有遇上白矜云。她却傻傻的一心只挂念着他。就连面前羽扇纶巾的少年,也不再是她第一时间想起的人了。
而他,是陆茗骏。
尽管换上唐人的装束,是耕烟从未见过的陌生,但怔忡之后,她依然辨认出对方的轮廓五官,和分别之前,几乎没有两样。
甚至还更为俊秀挺拔了些。
旁人不知道的,必会疑心,这又是哪门哪户的翩翩佳公子了。
“耕烟,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找了你快两年。”
陆茗骏冲上来,狠狠的搂着耕烟,连耕烟的脖子也快要被扭断了。她轻轻的喊了一声,疼。陆茗骏才意识到自己的过分失态。
“你和从前不一样了,耕烟。”陆茗骏道:“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
“两年?”耕烟这才发觉他话里话外都在强调,两年,她诧异的望着他:“我刚来这里,况且,就算是前一次降落,还迟了一个月呢,哪里来的两年?”
陆茗骏听不明白耕烟在嘀咕着说些什么,愣半晌,却听她又哦了一声,恍然大悟的样子,陆茗骏问:“怎么了?”
耕烟反问:“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陆茗骏道:“天复元年的时候,的确快要两年了。”
这样一核对,耕烟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找不牛家村,原来他们各自去了不同的年份。所以,莫说是没有了牛家村,即使他们站在同一处地方,也不可能看见对方,因为天复元年的他,与天复二年的她,相隔的距离,是没有办法化解的。
随后,耕烟于是将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一一告诉茗骏。他们坐在酒家的楼上,居高临下,能看到不少长安城的风光。远山的轮廓影影绰绰,似玉带环住鳞次的飞檐翘角。身着各色服装的男男女女,沿着横竖的街道鱼贯而行。垂髫的孩童或提着一盏草编的蚱蜢,或吃着酸脆的冰糖葫芦。目之所及,倒是一派升平安康之象。
“快把那块石头给我看看。”陆茗骏听完耕烟的叙述,迫不及待敲着桌子。耕烟将石头递给他,他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又问:“你记不记得两次发生穿越之前的情形,有哪些不一样?”
耕烟不确信的摇了摇头。
陆茗骏又道:“你再好好想想。要不,你把当时的情景都重新描述一遍。”
耕烟正说着,楼下走上来一个人。一名女子。柳叶眉,丹凤眼,嘴唇轻薄,下巴尖尖,两腮略凹陷。顾盼间,摇曳生姿。
“茗骏。”
女子看见陆茗骏,笑盈盈的走了过来。压低手中的团扇,轻软的欠了一个身。
“楚泠。”
陆茗骏亦起身,为她拉开长凳。待女子坐下,陆茗骏指着她,对耕烟说:“我来介绍。这位是吏部尚书陆扆陆大人的千金,楚泠姑娘,我在长安的日子,她帮了我不少的忙。”
陆楚泠极优雅的笑:“不用说,这位一定是茗骏常提起的,窦耕烟,窦姑娘了。”
耕烟点头道:“楚姑娘蕙质兰心,古道热肠,我再替茗骏谢谢你。”
“耕烟姑娘谬赞了。”陆楚泠羞涩的一笑,然后转头看着陆茗骏,道:“咱们该回去了,否则,我爹又得说你只顾着儿女私情,倒将正事搁在一边了。”
顿时,陆茗骏的尴尬轰轰的冒出来。分别这么久,他依然没能学会掩藏自己的喜怒哀乐。心里想什么,统统都写在脸上。
好在耕烟没有抬头看他。
可是陆茗骏又怎会不了解,细心如耕烟,不会不留意这句暧昧的话,她只是不做任何的反应,不想他难堪罢了。
“耕烟,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陆茗骏刚问过,耕烟还不知道如何回答,陆楚泠便接口道:“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了。耕烟姑娘,你不知道,茗骏可挂念你了,时常在我面前说起你们俩以前的事呢。我也想听耕烟姑娘给我讲讲他的事,讲他的英雄事也好,讲他调皮捣蛋出丑的事也好,我全都要听。”
耕烟瞟了一眼陆茗骏。因为不知道陆茗骏在陆楚泠的面前都说了些什么,但她想,必定不会是牵手拥抱亲吻这一类情情爱爱的事,她怕自己说多错多,令陆茗骏难堪,索性缄了口,只是笑着,任由一心讨好陆茗骏的陆楚泠挽着她,走出了酒楼。
在尚书府,耕烟住南厢,是招待客人的地方。而陆茗骏却和陆家的两位少爷一样,住东厢。耕烟方才意识到,他的茗骏不仅得到陆小姐的芳心,连陆家上下,几乎都已接纳他作为家庭的一分子。而她也同样好奇,在那些往事里,陆茗骏给自己的角色定位是什么。所以,再看见他的时候,耕烟直接问了:“你是不是爱上了楚泠姑娘?”
陆茗骏哑口无言。
耕烟怅怅的笑了笑,说道:“我们以前不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吗?”
陆茗骏叹息道:“楚泠,她帮了我很多。在我最落魄,最失意的时候,她不仅不嫌弃我,还让我到他爹手下经营的钱庄做事。陆家的两个儿子不争气,她一个弱女子,其实也挺难的。这一年,我们相互扶植,一路走过来,她对我的情意,我不忍心辜负。原本我打算将我们俩的事告诉她,可是,每次跟她在一起,话到嘴边,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后来,我甚至鬼使神差的,骗她说你是我同母异父的亲妹妹。”
“是因为你担心真相对她而言,会造成莫大的伤害。”耕烟苦笑道:“说明她在你的心目中,已经是很重要的了。”
“对不起。”
耕烟惨淡的笑:“感情的事,不是你我想怎样就怎样的。我明白。”
彼时的月光那么暗。
陆茗骏忽然哭了。
抱着耕烟哭。
“对不起。我知道,一直都是我在辜负你。从前,我总是以为,你喜欢我在先,而将你对我的好随意挥霍。我从来都很少体谅你,不明白你的感受。到后来明白了,我想补偿,我却找不到你,甚至还要投向别的女孩。耕烟。对不起。”
耕烟也哭,哭的是陆茗骏这番真挚的忏悔。她曾经连做梦也想得到的,如今,终于得到。可是她心里复杂的情绪却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表达,甚至连她自己也无法梳理。
也许,错过了对的时间,对的人,再多的可能也是枉然了。
但他们没有注意到,在梅树的阴影下,还有一个人,泪眼婆娑的,将这场景全都看了听了去。
正是陆楚泠。
那几日,陆楚泠带着耕烟游览长安城,吃遍了长安的美食。陆茗骏亦随行。三个人一路谈笑风生,就好像说的没说过,哭的没哭过,听的也没听过一样。
闲暇时,陆茗骏也会和耕烟讨论流光石。但耕烟不明白,问他:“难道解开了石头的秘密,你要回家?你要离开这里?”
陆茗骏涩涩的笑:“我其实也不知道。”
“你告诉过楚泠么?”
陆茗骏知道耕烟所指,摇头:“我想,她未必会相信。”
“是啊。”耕烟重重的叹一口气。因为突然又想到白矜云。再突然,她几乎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抓着陆茗骏的胳膊,大声喊:“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
耕烟激动得连说话也有点结巴:“第一次,我们从学校来到这里,穿越了很多个朝代,在那之前,我摔倒了,流了血,我就一直哭,所以那块石头上不仅有眼泪,还有血渍。第二次,我没有受伤,所以没有血,只是泪,只是眼泪,所以我就来了这里。”
耕烟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陆茗骏多少也听明白了:“你是说,染了血和泪的石头,能带我们穿越一千多年。而没有血只有泪的,在时空的穿越上就要短得多。可是,究竟是多少个年份,是巧合,还是又有别的讲究呢?”
耕烟的激动劲倏地就湮灭下去。发呆的看着流光石,仿佛又看见了白矜云直抵人心的温暖笑容。
“试一次吧。”她说。
陆茗骏却不敢答应下来。
“我知道你有顾虑,就让我一个人去吧。”耕烟勇敢的站了起来。
谁知道,竟然有人附和:“我也去。”
耕烟和陆茗骏都呆了。
陆楚泠的轮廓从阴影里一点一点显现。
“对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偷听你们讲话,只是,我忍不住好奇。”
陆茗骏扶着陆楚泠的肩:“我也不是存心要隐瞒你,只是,我想我就算照直说了,你也未必会相信。”
“我信。”陆楚泠笃定的仰面看着陆茗骏:“你说什么,我都信。我知道,要是让耕烟姑娘一个人去冒险,你这辈子恐怕也不会安心。可是要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你不会这么狠心,而我也会伤心。惟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
耕烟半晌说不出话。看着陆茗骏,又看着陆楚泠,然后缓缓走到两个人的面前,执起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楚泠对你的一番情意,你要珍惜了。”
连自己也不曾预想,说这样的一席话,心中的感觉,不是酸涩,不是嫉妒,不是埋怨不是恨,而是释然,欣慰,感动,就好像一桩牵挂了太久的事情,总算尘埃落定。
所以,突然就清楚了,接下来利用流光石,应该去哪里。
是回去来时的地方。邙山。殇花岭。
他们的推断没有错。尽管仍然不知道穿越的年份应该如何掌握,但也八九不离十。耕烟和陆楚泠还有陆茗骏,一起回到了天复四年的春天。
八珍盒乍现。各门派齐集洛阳。
而薛如珩失踪,白矜云在动身寻找她的路上,昏厥之后醒来,不见耕烟,遍寻不获。而彼时,端木景灏大约已经过去了,耕烟在离洛阳还有一段距离的小镇上。那时,陆楚泠说担心家人因为自己的失踪而伤了神,想要回长安,陆茗骏颇为难。但耕烟只一心记挂她的洛阳。她要提早一些赶去邙山。哪怕这一路马不停蹄,日夜不休,也要找到白矜云,阻止他入山洞。
想到这些,心中悲也不是,喜也不是,实在紧张得很。
然后与陆茗骏草草的分道扬镳。在那一刻又一次探究了自己内心的感受。她总是喜欢通过一些事情来反复的考验自己对一个人,对一段感情的态度,她发觉,是真的云淡风轻了。
在云石溪涧。花团锦簇。
耕烟看见下马取水的少年。他的侧影那样亲切。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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