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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糖果-我要杀人-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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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多大力量的。我们身体最冲动的部分是不会认识过去的,只会认识离我们
最近的需要侵略占有或被需要侵略占有的异性器官。
邓益明、方芬芬回老家那天,江希文也跟着去了,他失眠,在半夜,听到有
人说梦话,不知道是谁。那人说“刘思远你杀了我的儿子,我却没有办法杀你儿
子,我受不了,我很想杀人,我很想很想杀人,你儿子今天跑了,以后迟早要死。
我那菜刀就扔在你家门口,我迟早……”
当时,江希文看见邓益明的表情,仿佛看到当年嘉碧琼惨死的时候自己的表
情。尽管有些事与我们无关,但倘若联想到自己,悲从中来,心底那根筋被扯痛
了,别人的事就变成自己的事,总是心痛。
其实,回来的那个晚上,江希文喝完咖啡后睡得很早,做了非常离奇的梦,
梦见回到邓益明的老家,好像是打仗的时候,一把枪对着自己,预感要被俘虏了,
拣起旁边一把菜刀就往屋子里冲,一个狼脸的男人对着自己傻笑,砍,摁在地上
砍,一刀一刀。耳边尽是尖叫,江希文觉得自己变成一只会爬树的豹,去追那个
狼脸男人……
“我杀过人吗?”江希文蹲在地上回忆,双腿间一阵冰凉。
“我杀过人吗?你爱过我吗?你在哪里?我怎么办?我要去杀谁?”
江希凡见他那疯样,心里一急,又担心李云儿的安全,对准他的背就是一拳,
“你起来,咱们到隔壁房间说清楚去!”
打开门,江鼎盛突然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多久了,平静地对二人道:“人是
我杀的。”
江希文惊愕地看着门口的江鼎盛,听着从他嘴里说出的那句“人是我杀的”。
江鼎盛显得毫不在乎,对江希文道:“别怪你妈,她太爱你们了,尤其是你。
失去你,她就会死去。”
江希凡冲到白洁房间,她还在睡,睁开眼睛是三个男人,一个心如死灰,一
个焦急如焚,一个满不在乎,世间百态,浓缩于此。
“我睡觉,你们干什么?”白洁坐起来,睡衣的皱纹比脸上的多。
“妈妈,求你放过李云儿,她是无辜的,我求你。”江希凡跪在地上。
江鼎盛哼了一声,头转向一边。
江希文也跟着跪下,“放手吧!有我,你不是足够了吗?你所做的,我全部
都知道了。那些咖啡,还有嘉嘉的死。”
白洁不解地看看江鼎盛,“怎么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江鼎盛道:“是我找人杀了她们,我觉得她们死了,你就开心了。”
白洁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你们都给我出去,出去!”
江鼎盛第一个走了出去,然后是江希凡。当江希文走到门口时,听到白洁说
了句话,然后觉得人生没有什么希望了。
白洁说:“你是我生的,你就要爱我一辈子。”
李云儿在家第三天,江希凡终于来接她回小屋,次日就要上课。李云儿跑到
扎西跟前,把扎西吓得往后直退,听到李云儿的声音,这才夹着尾巴胆怯地走过
来。
李云儿想,不就是换了发型嘛,搞得这么恐怖,但愿等下江希凡看到的反映
比狗要小,一想到中午他要过来吃饭,李云儿把手里的人大腿往地上一扔,也不
和扎西玩一会就直接出来了。到了房间,才感觉到指缝间黏得很,一看忘记洗手
了,一张开十指,连接的全是鲜红的血丝。
姜红袖在厨房忙碌,于是李云儿坐在李爱书旁边,“哎,老爸,你等下别乱
问我男朋友问题,人家不高兴的,我打招呼在先。”
李爱书皱眉,“问都不行,那聊什么。”
“那你问的时候态度好一点嘛。他这个人特别地骄傲,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
李云儿的黑头发很好看,穿得中规中矩,连鞋子都是中跟褐色皮鞋,少有的淑女
气。
李爱书的眼神终于从书本上离开,认真地看着李云儿,“我觉得你右边的头
发有些翘。”
李云儿一惊,“啊,那我马上回房间弄一下。”
“女人,很烦呢。”李爱书摇摇头。不这么说都不知道她要唠叨多久,真是
深得遗传。
江希凡怀着沉重而愉快的心情按了门铃,姜红袖刚好把饭菜张罗好,一看来
人,咽了咽口水,如果他是个女孩子,不知道要多讨人喜欢。
李云儿从楼上下来,看见江希凡一下就扑在他怀里,“哎呀,怎么这么久不
来见我了。”
原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诸如前世相逢。爱中的人,总嫌爱的时
候时间太快,等待有如熬煎,孰不知,分开后的回忆,也是熬煎,日日夜夜,分
分秒秒,白天的空隙,夜晚的整晚,繁华中想你,落寞亦如是。不在一地也罢,
就怕在一地,我说的,你听不到,你听的,不是我说的。江希凡忽然有种悲哀,
怀中的女子,只能尽力去保护。
吃饭很愉快。李爱书的表现,也让李云儿觉得提前打招呼是有必要的。几乎
没有任何刁难的问题,比如什么时候结婚,你将来打算做什么之类。还开玩笑对
江希凡说:“你把云儿领走,我解脱了。”
江希凡就笑。普通的生活,是他最向往的。姜红袖破例话不那么多,只是在
回想,“我年轻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遇见这么帅的男孩子,如果遇见了,生的小
孩是不是也是这样的。”然后被李云儿打断思绪,“吃饱了,我走了。”
走,我们走,回家睡觉去,才不管明天发生什么。
李云儿一走,这个家非常的清静。
刘思远的家却热闹异常,阿冬和费青龙现在俨然如父子,费青龙小心地拿肉
逗他,翻跟头,打滚,还有说话,学着电视里的人唱歌,怪异凄凉的声音,很像
猫叫春或者肠子被人踩出来的刹那叫声。
刘思远在查银行户头的账。快了,快了,再杀最后一个就可以不干了,杀了
那么多人,杀人实在是没有乐趣。刘思远去过中国以外的两个国家,一个意大利,
一个法国,都是去杀人,风景也没看够,杀了人就回来了,感觉像坐了一趟长途
汽车,旁边的男人总是冷漠无趣的,不说太多的话。
第一次剖开那女孩的胸膛时,心脏还在手中跳动,“怦怦怦怦”非常有力,
血沿着手指流到胳膊,有种奇异的痒感。另一个女孩跳楼的时候,刘思远用了致
幻剂,眼前看到的就是自己最害怕的东西,那女孩喜欢看恐怖片,害怕的东西很
多,刘思远慢慢地往前走,她看到的是成千上万的毒蛇吐着分叉的芯子扭动前行,
无路可退,翻身跳下,脸部着地,一朝天使,一朝魔鬼。
阿冬一下扑到刘思远身上,仰头看着刘思远的下巴。他的下巴很尖,眼睛里
灰绿色的光,总是冷冷的,但这次,他把阿冬抱在怀里,微微地笑了。
费青龙在家是不戴口罩的,他习惯了沉默,在痛苦中,沉默是个没出息的孩
子,但沉默可以战胜一切伤口。
费青龙看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心想,方芬芬这会应该已经有小孩了吧。微笑地
想,然后后悔,不是说不想了,为何揣测人家的幸福,而总是以为这种揣测是对
的呢?
方芬芬泉下有知,额头那个大血洞也该凝固了。
江家发生变故,李云儿却是半点不知,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帮助。江希凡决定
不告诉她,她整个就是傻乐,这样也好。和李云儿在一起很有意思,有意思比长
得漂亮重要,何况李云儿弄黑了头发本来就漂亮,漂亮加上有意思,实在是非常
有意思:走在路上一片奇怪的树叶,一个走外八字的胖子都能让她乐很久,天知
道她脑子里想什么,能发现那么多有趣的东西。有一次,在学校的石头路上捡到
一颗蓝色的扣子,她会说“哎呀,这是蓝天生的蛋”;又有一次,在学校电影院
看《金刚》,忽然发现有人脚臭,她会率先脱下鞋子闻闻自己的脚,然后对江希
凡笑道:“应该不是我的,我今天早上换的新鲜袜子。”
“你想要什么?”江希凡在停车前问李云儿,今天是她的生日,但她好像什
么都不缺。“下课完了以后我带你去买。”
李云儿嘴巴撅成一个封闭的“O ”形,“我不想要什么。”
“你一定要说。”江希凡道。
“那你就当全班的面说我是你女朋友算了。”李云儿眨眨眼睛认真地说道。
江希凡愣了。
于是上课,画画给别人看,然后让别人跟着自己画,江希凡曾经说如果不是
天才,最好先模仿比自己好的东西。
李云儿坐最后一排,最近她有点尿频,一节课要上七次厕所,据她说是性生
活过于频繁,江希凡希望她表达得不那么直接,李云儿说是《家庭医生》上写的,
因为插的次数多了,尿尿地方的肌肉会变得松弛。其实是放狗屁,她最近吃东西
太咸猛喝饮料罢了。
下课铃响的前三分钟,李云儿从厕所回来,和江希凡的目光相遇。
“同学们,我要宣布一件事情。”江希凡看了看角落里的家伙,那家伙一脸
得意的坏笑。
所有的女同学一脸紧张,是不是江帅哥从此以后不教美术系了。这些紧张的
女同学,还包括数学系和中文系以及隔壁学校来旁听的女同学,她们对绘画一窍
不通,她们是来YY的。
“我,现在爱上了一个人,她就是李云儿。我期待她也一直爱我。希望得到
大家的祝福。”江希凡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让所有人听见了。
稀稀拉拉的掌声过后,教室炸开了锅,“啊啊啊”的声音响成一片,所有的
目光都朝李云儿身上望去。李云儿忍住笑,但忍不住了就笑了起来,发自内心的
狂笑。原来,我们一直想,一直想,白天也想,晚上也想的事情,只要去想,就
终究有实现的一天。
下课铃响,这是江希凡最勇敢的一节课,也是李云儿得到的最珍贵的生日礼
物。
回屋,李云儿还在回味,呆呆地转过脸来对在厨房炒菜的江希凡说:“可以
把当时说的那句话再说一次吗?”
江希凡摇摇头,嘴巴伸过去吻了她一下,“等你明年过生日吧。”
“那万一明年我死了呢。”李云儿舔了舔嘴巴。
江希凡“咚”的一声把菜板往地上一扔,“哐当哐当”,碗里的鸡蛋掉在地
上,稀里糊涂的一摊,那些尖锐的瓷片,犹如我们美丽而脆弱的爱情。
“不准!以后不准你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不许死,要死,我也要死在你前面。”
江希凡激动极了,说到“不准”的“不”字的时候唾沫星子都溅了出来。
李云儿的眼泪都快掉下来,“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凶我。”
江希凡倒是先流泪了,抱着她,那一头黑色柔软的头发覆盖着他的脸,“你
知道吗?你不能死的,我会保护你的。”
李云儿点点头,趴在江希凡肩膀上想,真是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啊,于是赶紧
道:“我们去外面吃饭吧。”
江希文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读方芬芬的日记,有几个错别字,错得很可爱。
很多人要死去了,我们才加倍记得她的好处,原先丰润鲜活的一个肉体,现在是
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骨灰,烧的时候,她疼吗?她会喊吗?可谁又能听见,一个
小小的青瓷罐子就能容纳她的一生,而窗外的桃树已经没有了桃花,只有些绿色
的细长的叶子,明年桃花开的时候,方芬芬再也不可能在树下出现,明年开的桃
花,已经不是今年的那一朵。泪光中,方芬芬仿佛向他走来,等清晰的时候,她
却不见。不知是牺牲品还是祭祀品,我们无奈,我们自以为是地来改变命运,结
果如何,空尘里,暗黑的无形手指将肉体连着的肉体撕裂开来,从此永不相见,
谁能装作无所谓,除非他是那个看着深渊的神仙。
日记里有一段,大概是刚进江家不久写的:
我觉得这家人都好有钱,阿姨的名牌衣服穿一次就不穿了,希文对我很好,
我是上辈子积福才认识他,虽然我很想青龙,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不像希文
对我那么好,现在我不用担心吃穿,也没有人会赶我出去,真像在做梦。我很笨,
什么也不懂,不懂看阿姨的脸色。她对我好像很好,但如果是我一个人的时候,
她就会对我说我抢走了她的儿子,迟早要杀了我。我不好说什么,默默忍受吧,
我本来就是一无所有的,以后就把这里当作是我的家吧,谁知道有了小孩以后会
不会好一点呢?
江希文读着,那种心底涌出来的内疚淹没了整个身体,失去方芬芬,比失去
嘉碧琼更难过,也许因为她太命苦。当初如果自己不那么自私,她和她的费青龙
应该早已经结婚了,他们也不会死,自己也不会活得那么痛苦。应该爱的没有爱,
应该恨的恨不起来,这样的人生,犹如盲人在无尽的黑夜前行,怎么走,都没有
光明。
爱一个人,真是这么困难的事情?非要山崩地裂你死我活?简单的东西,其
实是最奢侈的。
天气倒好,夏天露了小脸,太阳让天空变得温暖,不忘照射大地,普及众生,
总有些阴暗的角落是照不到的,比如我的心。
江希文一夜没睡,眼睛通红。花园里的铁冬青,冬天挂的红果已经凋落,米
白色小花散发淡淡香气,要等到来年冬天才有漂亮的红果,等得到那时候吗,庸
人自扰,命却不由人。
独自在树下的石板凳上坐下,园丁和司机老胡在不远处下象棋,争论不休。
老胡说:“不能悔棋,输了就输了。”
园丁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声音大得惊人,“你这人,这么认真干什么,又
不是在赌命。”
有的人输得起,有的人却是输不起。
江希文叹了口气,白洁正在煮咖啡,香气飘荡,忘记什么时候喜欢喝她煮的
咖啡,但记得很小的时候白洁的手臂环抱着自己,不寒冷不寂寞,说故事给自己
听。那不是爱却又是爱的一种,她说要我爱她一辈子,我却只想爱她一次。于是
想到一个电影叫《妈妈再爱我一次》。
打了电话给江希凡,叛逆的弟弟不知道是否能保住他的女人,天知道吧,以
后也不再关心。哀莫大于心死,那些曾经的希望已经被现实的绝望碾碎成粉末。
江希凡的电话是李云儿接的,说正在洗手间冲凉呢,有什么事可以转告?
江希文木讷地说了句“没什么,想和他说句话”。
李云儿睡衣身上一裹,直接冲进洗手间,在莲蓬头下洗澡的江希凡转身面对
李云儿,也不忘本能地遮住几乎遮不住的一团黑毛毛,看清楚是李云儿,又放开,
径直走过来,浑身上下都是水滴。
“你哥哥找你说话呢,我估计是急事。”李云儿咽了咽口水,无论什么时候,
她都喜欢看江希凡洗澡,他的皮肤很好,一个疙瘩都没有。
江希凡把右手放在李云儿睡衣上擦了擦泡沫,接过电话,“什么事,哥。”
江希文的声音有些小,“没什么,希望你们好好的。”
江希凡停顿了三秒,“你也别太当回事,等我回家和爸妈说让你搬出来住吧,
过去的事情,让它们过去。”
李云儿又在那使劲挠头发,因为听不明白。即使把头发弄得很垂很柔顺,这
乱抓头发的毛病一点没有改,江希凡一边打电话,一边用另一只手阻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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