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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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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火正门!
从几个跑得脸上都泛了青白颜色、扯直了脖子喘气的小徒弟手上下来,沙二爷一边接过另一个小徒弟替他抱着的家什箱子,一边扭头朝着跟在他身后进门的谢门神叫道:“我的个老天爷呀谢师傅,贵门这是哪位了不得的人物挂彩见红了?就这几个孩子,嫌我走得慢,愣是一路上把我给抬过来的”
也顾不上与沙二爷多说什么,谢门神急匆匆地朝着沙二爷一抱拳:“沙二爷,孩子们不懂事,您多包涵!实在是您这边请!”
连搀带架的,谢门神横着胳膊把沙二爷拢进了相有豹躺着的屋子里,朝着正躺在炕上的相有豹一指:“沙二爷,您多费心!”
打腰里头摸出块玉石的主顾牌子一晃,沙二爷朝着站在相有豹身边的纳九爷一拱手:“纳九爷,好赖我还算是火正门里拿着主顾牌子的熟客!火正门里师傅有用的着我的地方,我自然尽心尽力!您几位容我一步,我先瞧瞧相爷这伤势?”
忙不迭地朝着沙二爷拱手称谢,纳九爷等人立马让开了相有豹炕边上的位置,眼巴巴地瞅着沙二爷走到了炕边。
只朝着相有豹那裸露着的伤口瞧了一眼,沙二爷顿时皱起了眉头,转身朝着纳九爷一拱手:“纳九爷,医者无避讳,救人要紧,我这可就有话直说了!相爷身上这伤拖延多久了?!可曾用过什么药?”
面面相觑地对望了几眼,胡千里抬手朝着沙二爷一抱拳:“不敢瞒着沙二爷,这是昨晚上挨的两刀。用的药有祛毒止血的丸药、还有些火正门里自己配制的血蝎散!”
依旧紧锁着眉头,沙二爷朝着胡千里伸出了巴掌:“那丸药和血蝎散您方便让我瞧瞧么?”
话刚出口,胡千里与严旭已经各自*出了随身带着的药物,双双递到了沙二爷的眼前。
只瞧着胡千里与严旭这做派,沙二爷心中顿时一惊!
跑江湖、走场面的各路门派里面,各自都有各自的绝活儿。尤其是那些拿来杀人或是救命用的膏、丹、丸、散,更是轻易不示人,尤其是不会在医行、药行的同行里亮相,生怕旁的行家一眼看明白了自己的独门秘方!
可眼下就凭着自己一句话,火正门里这些坐馆师傅辈儿的人物连磕巴都不打一个,抬手就能把药送到自己手里
心里头多加了几分郑重,沙二爷不言不语地把两种药物放到了鼻端细细闻过,再拿着小指甲挑了些微药沫儿在嘴里一尝,顿时疑惑地低声自语道:“这两种药并不相冲,反倒是相得益彰,用在外伤上面也都对症!可这伤口若是新伤,怎么就能烂成了这副模样?!”
伸手从随身的家什箱子里去过了一根银针,沙二爷从相有豹伤口上挑了些脓血凑到了鼻端一闻,再从自己的家什箱子里取过了些药沫子洒到了那些脓液上。眼瞅着那脓液丝毫都没变色,沙二爷的眉头愈发深缩起来。
江湖诡诈,寻常在兵器家什上喂毒的已然不少见,有些心底里狠毒的更是喜欢弄些尸液、脓血抹在自己的兵器上。一旦拿着这类兵器伤了人,当时倒是瞧不出来什么,可等得过上几天伤口溃烂化脓了,却是神仙都无法救治!
但万事总有一定之规,只要是早早的发觉了那伤口上沾染了尸液、脓血,就凭着沙二爷独门配制的这些药剂,怎么着也能保住人一条性命!
可眼瞅着自己独门配制的药沫儿洒在那脓液上,压根都不起效用,沙二爷不由得微微叹息一声,拿捏着手里头的银针朝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纳九爷说道:“纳九爷,沙某学艺不精,只怕是救不了相爷!您还是赶紧的另请高明吧相爷身上这伤,只怕是耽误不得了!”
也不等惶急的纳九爷开口,沙二爷却是紧接着低声说道:“人命关天,这时候也不是计较字号名头、功夫高低的时候。同仁堂里坐馆治病的刘一帖刘老先生,治刀枪红伤也是行内高手,您赶紧打发人去请了他来!照着老规矩,医家不聚头,沙某这就告退了”
一把拦住了这就要收拾了家什走人的沙二爷,纳九爷连连打躬作揖:“沙二爷,这事儿都怨我!有豹这一伤,我这心里头老早就乱了套,压根都顾不上医家不聚头的老规矩了!跟您撂句实话——门里头的小徒弟已然去同仁堂请大夫去了!您自当看我纳九薄面,千万别走!真要是有个缓急,那没准”
都还没等纳九爷把话说完,门外面已经传来了个略带着几分苍老的声音:“纳九爷说得是!医家不聚头的老规矩,那就是怕俩位医家在病人面前各持己见,耽误了病人!可沙二爷,咱们虽说见面少,总也算得上神交多年了罢?您要是不嫌弃刘某老眼昏花、昏聩无能咱们这就一同瞧瞧病人?彼此间也好参详个主意?”
迎着那缓步走进屋来、须发皆白、身穿长衫的老人一拱到地,沙二爷连声朝着那走进屋子里来的老人叫道:“刘老先生面前,哪有我沙某说话的地方?既然刘老先生有吩咐,那沙某就留下,给刘老先生打个下手,也好学学刘老先生的杏林手段!”
怀里抱着个诊脉用的青布小枕头,身后还跟着个背药箱的小徒弟,颇有些仙风道骨意味的刘老先生朝着屋里对着自己行礼的主人作了个罗圈揖,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先瞧病人要紧,恕刘某失礼了!”
说罢这话,刘老先生先是让跟在身后的小徒弟搬来把椅子坐在炕边,再把相有豹的手腕子轻轻搁在了那青布小枕头上,把两根手指头朝着相有豹手腕上轻轻一搭,就如同老僧入定一般闭上了眼睛。
一屋子人,全都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看着刘老先生那沉静如水的脸色,都想着能从刘老先生的脸上瞧出些端倪,全盼着刘老先生能开口说句‘并无大碍’
可在足足等了有一碗茶的功夫之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的刘老先生却是微微摇了摇头,朝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沙二爷拱手问道:“敢问沙二爷,您瞧着这伤口像是毒?还是病?”
一点磕巴都不带打的,沙二爷脱口而出:“是病!可刘老先生,虽说沙某平日里见多了的是刀枪红伤,对这从刀枪红伤上沾染来的病,自问见识还不算浅薄,不过照着火正门里诸位师傅的说法,几个时辰就能把伤口烂成了这样的病,沙某这辈子都没见过!”
捻着颚下长须,刘老先生缓缓点了点头:“沙二爷,刘某虽然痴长几岁,可眼前这病刘某也是平生仅见!从脉相上看,这病发病迅猛、来势汹汹,比之数十年前肆虐直隶的那场瘟疫,都还要凶险七分!”
只一听刘老先生这话,屋子里站着的人全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但凡是带着耳朵的,都听着家里头大人念叨过数十年前肆虐直隶的那场瘟疫。只要是一发病,年老体弱的一天断气,身强力壮的也熬不过三天。短短一个月的功夫,北直隶少说都有七八十个村子死成了绝户村!
要是相有豹身上这伤口带上了这号凶险的病症
抬眼看着相有豹那发烧烧得赤红的脸孔,纳九爷急得朝着刘老先生与沙二爷连连打躬作揖:“刘老先生,沙二爷,您二位都是四九城里治病救人的神仙人物!我这师侄这可就全得靠您二位了您二位,无论如何想想办法!”
狠狠一咬牙,沙二爷抬手打开了自己带来的木头匣子,从里边取出来几把锋利的小刀:“去腐刮毒,把伤口上生了脓血的腐肉给剜去一层,再拿烈酒和药仔细洗过伤口,没准还能管点用?!”
微微一点头,刘老先生也从身边小徒弟背着的药箱里取出了纸笔:“汤药洗身祛邪,先把病人身上的火毒之气散去,这才能有一线生机!纳九爷,还请各位借一步,刘某和沙二爷才好放手施为?”
只一听刘老先生与沙二爷这话,纳九爷顿时扎煞开两条胳膊,毫不客气地把其他人朝着屋子外面轰了出去,自己却是亲自守在了屋门边,竖着耳朵聆听着屋里的动静!
功夫不大,刘老先生带在身边的小徒弟已经递出来一张方子,低声朝着纳九爷说道:“纳九爷,我师傅吩咐了,这方子里的药应着十八反,旁的药号怕是不敢抓这副药。得去同仁堂跟抓药的伙计说一声方子是我师傅开的,这才能抓了来。等药抓来了之后,要用三滚无根水浸泡半个时辰,再趁热给相爷擦洗身子,但不能叫伤口碰见水!一个时辰八次,可是不能有错乱闪失!”
忙不迭地接过了药方子,纳九爷还没来得及发话,一直都侯在门边的九猴儿已经一把抢过了那张药方,撒腿就朝着门外跑去。
眼瞅着九猴儿拔腿就跑,同样站在门边候着的严旭摇了摇头,朝着纳九爷一拱手:“这孩子怕也是急昏头了,身上一个大子儿都没带就纳九爷,我跟着去了!”
也顾不上跟严旭客气,纳九爷胡乱朝着严旭点了点头,却是扭头朝着院子里眼巴巴瞅着自己这边的小徒弟压着嗓门喝骂道:“都傻戳着干嘛呢?去准备无根水”
“早备下了”
听着那带着几分沙哑的嗓门,纳九爷猛一抬头,却是瞅见了站在灶间门口眼巴巴瞧着自己这边的纳兰,脸上泪痕尚且未干
第一百零九章 救命稻草 (上)
一天三天,火正门里往来的人脸上就没个笑模样,连那些个小徒弟洒扫庭院、拾掇家什的时候,也都是格外的放轻了手脚,生怕弄出来一点不该有的动静。
灶房里做饭的谢门神家媳妇可算是犯了愁——照着平日里众人吃饭的分量做出来的饭食,过了饭口儿一看,端上去多少,桌上差不离就能剩下一多半
沙二爷与刘老先生这三天可算是来得勤快,从来都是天刚亮就登门,天黑透了才走。各种能琢磨、能用上的法子全都使唤上了,积年存下来的医书、药典也都翻了个通透,可也还是瞧不出相有豹身上到底是叫啥病给折腾成了这样?
不仅是医行药号里头,也就是沙二爷与刘老先生来给相有豹瞧病的这几天,私底下佘家兄弟俩差不离把四九城里各路号称能治病疗伤的顶尖人物访了个遍!每天晚上等着两位瞧病的大夫一走,巫婆神汉、喇嘛和尚、道士萨满,四九城里能找着的正行、偏门人物全都齐活儿了,可着劲地折腾了三晚上,却也还是于事无补。
到第三天天傍黑的时候,刘老先生和沙二爷对望一眼,全都朝着天天侯在屋子外面听动静的纳九爷一拱手,话说得客气婉转,可意思也就一个——才疏学浅,实在是拿着相有豹这病没招了,从明儿起也就都不上门了!要是没算错,相有豹最多也就还有三天的阳寿,这还得说是相有豹打小熬炼出来的身子骨壮棒。换个人,只怕早没了
纳九爷再要强留,这两位四九城里的杏林当家人物却都只是叹口气,摇摇头,这就拱手辞别而去!
眼瞅着这两位杏林当家人物都说没辙,纳九爷强撑着把两人送出了火正门堂口大门,当时就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门框子就朝下出溜。要不是旁边迎门的几个小徒弟眼疾手快,只怕火正门里又得多个伤号?
眼瞅着纳九爷这六神无主的模样,这三天把眼泪都快流干了的纳兰也顾不上旁的,扑到纳九爷怀里、总算是哭出了声:“爹呀您可再不敢有个闪失了!师哥眼瞅着就要不成了,您要再有个什么,您可叫我怎么活呀”
跌坐在地上,纳九爷搂着自己闺女,也是老泪纵横,语不成调地断续着说道:“有豹唉好容易踢腾出来这场面,这本该都是留给有豹、留给你的呀可如今,实在是没辙了!四九城里要还有皇上皇后,我豁出命去弄个龙须凤发,也得救了有豹的性命!可现在连皇上都没了,我上哪儿淘换这救命的玩意去啊”
凄惨的哭声中,差不离也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的九猴儿,也早哭得没了人腔!
打从跟相有豹见着面那天起,九猴儿差不离就没离过相有豹的身边。虽说平日里俩人之间压根就没个有正形的时候,干的那点事儿也都跟偷鸡摸狗的手段有着勾连,可心里头却全都明白彼此的那点心思。照着不那么讲究的说法来掰扯,那只能说俩人很有点臭味相投的意思。
孤孤单单在四九城里求活,从来都是自己照顾旁人。这么些年下来,刚碰见这么个真从心底里心疼自己、明白自己、甚至是纵容着自己的大哥,眼瞅着就要这么没了
这要不是阴差阳错找着了自己二叔,诺大个四九城里,自己可就相有豹和夏侯瑛荷这么两个亲人
猛不盯地,一脑门子瞎琢磨官司的九猴儿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平地里一蹦老高,扯着嗓门嚷嚷起来:“没准还能有救!掌门,我纳师哥没准还有救!您等着,我去找人去”
嘴里叫喊着,九猴儿撒腿就朝着大门外冲了出去。几个守在大门边的小徒弟只一看九猴儿跑出去的方向,脑袋里顿时也明白过来,乱纷纷地朝着纳九爷叫嚷道:“掌门,九猴儿哥这是去找瑛荷姐了!”
“瑛荷姐懂洋人治病的路数,小宝子那时候得了急病,就是瑛荷姐给打了几支洋人的针药给治好的!”
“说不准,瑛荷姐还真能有招儿?”
瞪着双哭得迷迷蒙蒙的眼睛,纳九爷禁不住吊着嗓门吼道:“那你们不早说?!还不麻溜儿跟上几个人,陪着九猴儿催驾去?!”
眼瞅着另外几个小徒弟跟着九猴儿冲出门去,纳兰一边搀扶着瘫坐在地上的纳九爷站起了身子,一边朝着旁边伺候着的两个小徒弟问道:“那个瑛荷就是你们相师兄在外面收的妹子不是?”
尽管浑身上下早没了一点气力,可被纳兰搀扶着坐到了椅子上的纳九爷却是伸手在纳兰胳膊上用力捏了一把,这才扭头朝着旁边伺候的两个小徒弟说道:“赶紧上后面灶房瞧瞧去,帮着烧点水,没准一会儿大夫来了能用得上!”
瞧着两个小徒弟领命而去,纳九爷这才拿着自己衣袖擦了擦眼睛,扭头朝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纳兰低声说道:“我这可真是急糊涂了,估摸着严爷也差不离忘了这茬儿——上回严爷上咱们堂口里走响铃筹钱,为的就是让这位夏侯瑛荷姑娘能有钱买洋药治伤救人!听严爷话里头的意思琢磨着这位夏侯瑛荷姑娘要是不懂医、药,那共”
嘎然止住了话头,纳九爷小心翼翼地朝着周遭扫了几眼,这才愈发压低了嗓门说道:“那**堂口里,能把这么要紧的事儿,就这么交给个空子来办?我琢磨着,那位夏侯瑛荷姑娘明面上开着的瑛荷苑是个拾掇花草、整治猫狗的地界,可骨子里指定能治人的毛病!就你谢师叔家婶子,不也是叫她几支洋人的针药给打肉里头,病也就慢慢见好了么?”
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花,纳兰顿时也来了点精神:“那照着这么说我师哥真还能有救!?那这洋人治病的法子,有什么要准备的?我这就先准备着去?”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这辈子也就没见过洋人治病的路数啊”
也就是说话的功夫,火正门堂口大门前已经停下了一辆黄包车。跟在黄包车旁边的九猴儿一边急三火四地搀着抱着个医药箱的夏侯瑛荷下车,一边从兜里抓了把大子儿,一股脑扔到了车座上。冲着那跑得满头大汗的车夫叫道:“您还得在这儿等着,没准一会儿还得让您跑一趟!您放心,车钱保管亏不了您!”
拉扯着夏侯瑛荷进了火正门大堂,九猴儿也顾不上旁的,只是冲着纳九爷尖声叫道:“掌门,这就是我瑛荷姐!这会儿没工夫跟您多说,我们先瞧瞧纳师哥去!”
被九猴儿拽着胳膊,夏侯瑛荷也只能朝着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的纳九爷微微一点头,也就跟着九猴儿奔了二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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