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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歌之天下无殇-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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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莫醉的视线再度移到她身上,似浓墨勾画出的眉毛依旧保持微皱的模样,语气有些不悦,“姝语,你别再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她真的是在骗你!”莫姝语涨红了脸嚷道,眼圈也渐渐红了,晶莹的液体仿佛随时要流出,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听来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为什么你不相信我,小醉哥哥?你知不知道,她不仅嫁过人,还和很多男人纠缠不清,脏死了,根本就不值得你——”
  
  “够了!”风莫醉怒声打断她,“看在你爹的份上,这次我不跟你计较,以后不要再让我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我忽然真的有些生气,心底也升腾起怒意,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生过气了,以前流觞在,没人敢说这种话惹我生气,流觞离开之后,我看开许多事,无心生气。可是,此刻我看着莫姝语那张明丽鄙夷的脸,突然就忍不住生气了,遂顺势懒懒靠到风莫醉身上,作出一副弱不禁风站立不稳的样子,撒娇般开口:“小醉,风吹得腿疼,我想回房了。”
  
  感觉倚靠的身子明显颤了颤,我十分淡定地看向某人略带一丝僵硬的脸,浅浅笑了笑,以目示意:就这承受能力,也太不怎么样了吧?
  
  谁知身子猛地一下腾空,整个人已被他横抱起,清楚地看见那双清眸里闪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狡黠神色,熟悉的淡香逸入鼻间,我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觉得玩笑似乎开得有些过了,正欲挣扎下来,可转念一想,反正风莫醉的心上人又不是莫姝语,误会就误会了,一咬牙抬手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姿势极度暧昧。
  
  别过脸,对着面前脸色铁青伤痛欲绝的明丽小姑娘勾勾嘴,挑衅味极浓,谁让她刚刚骂我骂得那么难听还在流觞墓前大嚷大叫的!
  
  “过几天我让人送你回洛阳,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风莫醉淡淡丢下一句,抱了我转身而行。我转头看着孤零零立在那儿的娇俏身影,忽然又生出一丝愧疚,有些兴味索然,遂挣扎着下来,一言不发地兀自向前——不过也是一个痴心女子,为爱而伤为爱而恨,谁会比谁幸运几分?
  
  “你怎么还在笑?很好笑吗?”直到进房坐下,风莫醉的嘴角还依旧向上弯着,而且弧度不浅,我靠在枕上,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没有,只是突然心情很好。”他笑意未退,查看着我腿上的伤势,随手又摆出了一排细长的银针,“你发起脾气来,还挺像个小姑娘的。”
  
  “怎么,心疼了?”抬眼望向他,有些狐疑。
  
  银针上闪亮的冷光划过眼中,我习惯性地哆嗦了一下,紧张道:“不是已经好了吗,怎怎么还要扎针?”
  
  “血脉不畅,需要活络一下,”白玉般的手轻拈长针,灵活扎下。
  
  我下意识揪紧身下的被单,玉白色的衣袖清水般滑过腿上肌肤,如风不经意的抚摸。原本光滑白皙的肌肤上如今添了两道长长的可怖疤痕,褶皱一样的突起色泽淡红,着实令人扫兴。
  
  “针只要扎对位置,一般都不会痛,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一副如经生死的模样。”衣袖离开,他取出一个淡青色的小瓶,将里面的清滢液体倒在疤痕处,又伸出修长的手指抹开清液,慢慢轻揉起来。
  
  凉意散开,沁入肌肤,触肤的指尖亦带着微凉,异样的感觉渐渐衍生,仿佛心底要开出幽幽的花来。心下莫名漏了几拍,我有些不自在地开口问道:“这又是什么东西?”
  
  “一种除疤的药露,”他没有抬头,留给我一头如墨青丝相对,手下力度略略加了些许,“知道你这个女人向来肤浅又爱慕虚荣,肯定受不了身上有几道这么难看的疤,所以特意调制的。”
  
  我闻言恼了,瞪着他道:“什么叫向来肤浅又爱慕虚荣?风莫醉,你少诋毁我!”
  
  他停下手中的活,抬眼看我,嘴角轻勾,凉凉道:“这么说,你很愿意留下它们了?”
  
  手指离开,细微的舒适感觉似乎还有所残留,我掠了一眼那两道丑不拉几的长疤,很没骨气地悻悻道:“好吧,我确实很肤浅很爱慕虚荣。”
  
  他得意地轻笑着又垂下头,手指触及肌肤的前一瞬,我突然挪开腿,夺过药露,不客气道:“我自己来!”
  
  他没和我争执,收回手,半晌,又问:“深更半夜的,你不好好睡觉,怎么又跑出去了?”
  
  “睡不着。”我轻描淡写地答道。
  
  “哦?睡不着?”他忽然离开凳子,径直坐到床榻上,凑近道:“以前在山上不是睡得挺好的吗?莫非是因为我没在旁边?”
  
  浓黑的眸子里尽是戏谑调笑的意味,熟悉的温热气息骤然袭来,我惊得向后一仰,双手支床,随即扔过去一个白眼:“你想多了,麻烦离我远点!”
  
  他单手撑着身子,往前又凑了凑,另一只手撩起我肩头的一缕发,杜若汀芷般的淡香若有若无,“如果真是的话,没关系,我可以牺牲一下,留在这里陪你。”
  
  我拔下头上的白玉簪,把玩着左右看看,抬眼笑得一脸妩媚灿烂:“你下不下去?”
  
  他稍稍收敛了嬉皮笑脸的风流样,翻身下床:“不用这么狠吧?”
  
  “对待你这种没脸没皮的登徒子,这已经算客气的了!”我起身坐好,斜了他一眼,“成天没个正经,活该你那个心上人看不上你!”
  
  “傻女人就是傻女人,”他摇摇头,轻叹一声,挥袖扔过来一个香囊,“以后要还睡不着,就告诉我一声,别再瞎晃了。”
  
  言罢拂袖转身,动作姿态倒是颇为潇洒从容,我握住香囊,突然有些发愣,半晌,才终于觉得倦了,揉揉额角,宽衣睡下,淡淡清香自枕畔逸散开,织一夜安宁。




☆、由来风月惹祸多(三)

  
  隔日,我拿着治伤的药去看谙谙,刚踏入房间,就见到青泽面无表情地从内室出来,路过我身边时稍稍顿了顿,算是问好。我疑惑着走进去,谙谙正坐在床上,抱了被子,埋头小声啜泣着,削瘦的双肩不停抖动。
  
  “怎么了,谙谙?”我急忙坐到床边,轻声询问道,“是不是青泽欺负你了?”
  
  “笺笺笺姐姐”谙谙终于止住啜泣,抬起头,一张小脸上满是胡乱擦拭过的泪痕,两个眼睛也红通通的,煞是可怜。
  
  我扶上她的肩,温声道:“谙谙别哭,告诉姐姐,是不是青泽欺负你了?”
  
  她摇摇头,哽咽道:“是是谙谙不好,总是惹他不高兴”
  
  我皱了皱眉:“他到底做什么了?你要是再不说,姐姐就直接去问他了。”
  
  “不要!”她连忙拉住我,迟疑了片刻,垂下头开口道:“青泽青泽哥哥说,以后不许我不许我帮他挡挡”
  
  我微微一愕:“你背上的那一刀,是替青泽挡的?”
  
  谙谙点点头,想起治伤时她因失血疼痛而完全苍白的脸色,我不禁有些动容,原以为她对青泽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依赖,却没想到竟到了如此地步。
  
  “笺笺姐姐,谙谙是不是做错了?”她忽又抬起头看向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十来岁的年纪,就惹上这些情爱执迷,偏偏遇上的人还那样冷如冰雪,也不知以后要尝多少苦。我暗自喟叹一声,勉强笑道:“没有你没有错”
  
  “那为什么他好像很生气,还说让我不要总跟着他?”黑亮的眼睛里红色未褪,略带懵懂迷茫的光泽。
  
  我想了想,抚上她的头,宽慰道:“因为他是男孩子啊,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然不高兴让一个女孩儿替他挡刀。”
  
  “真的吗?”那双眼睛里燃起一丝希冀的目光。
  
  “真的,只是——”我有些不忍,微微颔首,吞下想说的话,取过青色小瓶,帮她上药。
  
  “那——”她忽又望着我,吞吞吐吐道,“如果如果有一天,谙谙做错事,姐姐会原谅谙谙吗?”
  
  我弯嘴一笑:“谁没有犯错的时候,何况你一个孩子?”
  
  “那如果如果谙谙骗了姐姐呢?”黑色的眸子里尽是躲闪紧张的神色,“姐姐会不会丢下谙谙再也不理谙谙了?”
  
  “嗯——”我故意沉吟着,看她握紧小拳头,咬住唇,万分紧张的可爱模样,憋住笑意:“你要是敢骗我,我就——”顿了顿,终于笑道:“我就让你小醉哥哥给你扎针,扎得全身都是孔,难受死你!哈哈”
  
  “笺笺姐姐,谙谙喜欢看你笑的样子”瘦弱的胳膊忽然搂在腰间,她伏在我怀里,发出的声音带着莫名其妙的低沉,“你一定要记得今天说过的话,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不理谙谙”
  
  良久,我行到院中,看见依柔姐姐正在侍弄花枝,然而动作却有些迟缓,不似往日的优雅从容。一朵开得极艳的长春花倏地掉落,她似是愣住了,垂头盯着草上的花儿,久久没有别的动作。
  
  半晌,她终于蹲□去,伸出手,一副想拾起那朵无意掉落的花却又不敢碰触的样子,迟疑了半天,终是小心翼翼地拾起,搁在掌心,喃喃道:“明明开得这么好,为什么要离开枝头呢?难道你也跟我一样身不由己,只能得一个凋零的结局?”
  
  晶莹的液体滴落,荏弱娇软的花瓣上凭空生出一枚露珠,却还是转瞬便滑下去,散到尘土里,消失不见。
  
  “依柔姐姐,你怎么了?”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心下一阵惶然。
  
  纤纤玉手猛然一颤,紫红色的花再次掉落,依柔姐姐缓缓起身,却不肯正面向我,“没什么,就是累了,停下歇一歇。”
  
  我默然片刻,盯着她,道:“依柔姐姐,你有事瞒着我们?”这些日子,她一直很不对劲,经常心神恍惚,言辞闪烁。
  
  “没有,”她微微仰了仰头,侧过身,脸上已是优雅温柔的笑容,“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
  
  “不对,一定有事,”我死死看住她,生怕漏掉一个细微的表情,“依柔姐姐,我从十二岁进这里起,就一直叫你姐姐,这么多年的情谊,到底是什么事,你连我也要隐瞒?”
  
  “是啊,从十二岁到如今,一眨眼就这么多年了,”她恍了恍神,抬手拂过我鬓边的发,动作轻缓而温柔,笑容添了沧桑,“你都长大了,会照顾自己了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离开?你要去哪儿?”我心下一慌,拽紧她的衣袖,红色的梅花刺绣在指下挤成一道道褶皱。
  
  “依柔姐姐依柔姐姐!”她刚要开口,小筑便急唤着跑过来,见到我,又展颜一笑,一副单纯可爱的模样,“小姐,你没跟小醉公子一起出去呀!”
  
  我微微颔首:“你这么急着跑过来干什么?”
  
  “我——”她抬了抬下颚,本欲脱口而出,可似乎又有所顾忌,视线挪向依柔姐姐,声音也低了许多,“依柔姐姐,那位张勤公子又来了。”
  
  依柔姐姐的身子微微一颤,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他来干什么?”
  
  “他说说想见你。”小筑小心翼翼地答道。
  
  “见我?”失了血色的唇轻轻勾起,白皙温婉的的脸上浮出一丝笑意,凄楚的笑意,“有什么好见的?你让他回去吧,告诉他,以后都不必来找我了,依柔不过一介婢女,身份卑微,承不起他这份情意。”
  
  “可可是”小筑望着她,面露难色,“张公子说,一定要见你一面,否则否则就不走了。”
  
  依柔姐姐愣怔了一下,随即又浮开笑意,眼底却一片沧然,“这又是何必?”
  
  小筑似乎有些着急了,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随后干脆蹭到我耳边小声道:“小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都好几次了,依柔姐姐就是不肯见那位张公子,上个月还好好的,怎么就弄成这样了?”
  
  我闻言越发觉得不对劲,偏头盯住依柔姐姐,无声询问。
  
  “此身非我有,半点不由人,相见争如不见。既是无缘,又何必再痴缠?”她轻轻开口道,神色沧桑悲凉,仿佛凋落的那一朵长春花,“小筑,你将我的原话转述给他,他自会明白的明白了,就该走了”叹然间已兀自转身朝一旁行去,衣袂微拂,往日轻盈生花的步履似乎乱了调子。
  
  我和小筑呆在原地,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之后,小筑把这些话告诉了那个呆书生张勤,他怅然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走了。
  
  相见争如不见。原以为会是一段才子佳人的良缘,却不料这样莫名其妙匆匆散场,令人惋惜。
  
  “小醉,依柔姐姐真的很不对劲,你知道究竟为什么吗?”在回廊上撞见刚从外面回来的风莫醉,我就急急问道。
  
  他瞥我一眼,不愠不火道:“你和她情同姐妹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
  
  我被他噎住,半晌,方道:“会不会和那次失踪有关?”
  
  “阿萱——”我的话刚落音,就听见一声鬼哭狼嚎式的叫唤,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一个人。
  
  那人眉如墨画,桃花眼中春水流漾,黑发垂散衣衫随意,端的风流蕴藉,端的潇洒不羁!
  
  唯一破坏美感的是,他的一只胳膊缠满了白色布带,悬吊在身前,颇为滑稽。
  
  靖边侯世子萧遥,传闻中已被禁闭在家的人。
  
  我愣在那里。
  
  “阿萱,你怎么这么一副表情?难道半年不见,你就把本世子给忘了?”吊着胳膊的萧遥世子哭丧着脸扑过来,一副被人抛弃满肚苦水的模样,“本世子可是冒着被老头子打断手脚的危险逃出来的,只为见你一面——”一只手刚作出拥抱的姿势,就被身畔射来的冰冷眼神给冻住。他悻悻地收回手,改为捧起那只吊着的胳膊,继续诉苦道,“你看,本世子这只手伤成这样,现在连筷子都拿不了,这都是为了你啊”
  
  我抖了抖,觉得委实担不起这个天大的罪名。未等他哭完,风莫醉就冷不丁开口:“别闹了,你不是被关了吗,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疯子醉!”萧遥猛地偏头,恶狠狠地盯着他道,“你还敢问?你简直太不够义气太没有人性了,本世子被关了这么久,你居然不去搭救,反而躲在这里风花雪月,陪美人闲庭信步!本世子真是倒了几辈子的霉,才会认识你这种人!”
  
  风莫醉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萧大世子不是一向好能耐吗,还要人搭救?”
  
  “你!”萧遥一如既往地暴怒,瞪了两眼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换了无比心痛的表情,“本世子为了帮你,连手都废了,历尽千辛万苦背着不孝的罪名逃出来,你就这么对本世子!”
  
  “是吗?手废了?”风莫醉嘴角微勾,轻轻一挑眉,倏地抬手拈针刺出,“那不如让我替你看看,以尽朋友之义!”
  
  萧遥慌忙往后一退,躲了过去,然银针稍稍一转,随后又至,他只得向右再闪。
  
  “世子既然伤重,就该及时医治,躲什么呢?”风莫醉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手下招式变化愈快。
  
  我不由抚额摇头,这两个人怎么每次见面都要打一场呢?
  
  不一会儿,萧遥已翻身到了回廊外,嘴里喋喋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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