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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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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一起瞪大了眼睛,难掩震惊之色。萧言此子,到底在做些什么?老种这老头子,明显是和萧言有所配合,他又在打的什么盘算?萧言避开他们两位使节,恐怕怕的就是当场被他们雷厉风行的拿下,所以才走避到外面去…………可是避得了一时,难道避得了一世?除非他反出大宋他要是真的反出大宋,反而是遂了大家的心愿除非他能利用到争取到的这几天功夫,来行什么翻盘的手段…………他又有什么翻盘的手段?
至于老种说发出了军报,耿南仲和宇文虚中毫不怀疑老种和萧言他们的确发出了军报。可是两人就在途中向北而来,军报却是向南传递,自然是送不到他们两人手中说不定老种和萧言再用什么手段,让这军报送得慢一些…………这两人到底有什么计较,在行什么勾当
宇文虚中最先反应过来,淡淡一笑,一副混不在意的模样:“某等自然是没有接到这军报…………可惜不能在燕京城和萧宣赞相会…………却不知道,这军报上所提及的,是怎样要紧的事体,连某等代天阅军,萧宣赞都不能等候?”
老种神色也淡淡的,仿佛说着的是一件最为无关紧要的事情:“燕京虽下,燕云之地却未全平。辽人余孽,汇聚西北,勾连云内诸军州耶律延禧所部,正在扫荡俺们军力所不及之军州,试图反攻燕京,还竖起了什么鸟复辽军的旗号,声势浩大,半个幽燕之地已经大为震动…………萧宣赞心切国事,已经率领本部人马前往堵击剿除,汴梁朝中,以为打下燕京就是北伐事了,却哪里想到,俺们这些军将,还是坐在火山口上,还在苦苦为平定燕地厮杀”
什么囚攮的复辽军文雅若耿南仲和宇文虚中,这个时候在心里都骂了一句不雅之词。武臣养寇自重,也是文臣见惯手段。不过有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我等二人入居燕京,召你萧言回师来见,你萧言回来还是不回来?回来就得就我等范围,不回来也只有反出大宋一途,放你出燕京的西军也脱不了牵连,反而是我等最为喜闻乐见之事你萧言避开我等二人,容这几天功夫又有什么作用?当真是小儿伎俩至于那复辽军,所谓声势,多半还不是你老种和萧言捏造出来的,就算声势当真是如此浩大,半个燕地让他们糟蹋就是了,只要这些武臣能就范围,不难慢慢讨平,到时候多死一些人罢了,反正又死不到我们头上
宇文虚中最先想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笑而不语。耿南仲却是方正得多的脾气,老种和萧言这么明目张胆的欺上门来,他心里真是深恶之。武臣跋扈无文,稍稍放松一点拘管,就是眼前这般模样王黼童贯和老公相他们斗得不亦乐乎,居然能将这种大事撒开不管,最后还不是我们这些清流士大夫,心切国事之辈来收拾局面
当下他就冷冷的向老种发问:“既然辽人余孽势大,怎么就萧宣赞一部出往剿洗?西军为何不出?萧宣赞所领出兵一部,西军出兵一部,几位相公和萧宣赞在燕京城中坐镇主持,随时可以四下应援,不是更合道理?官家遣使垂顾阅军,办理善后,此要事也,萧宣赞怎么就敢于轻出?官家体面,置于何地?萧言南归降臣,不知大宋体制,倒也罢了,老种相公重将也,怎么就不知道主持一切?老种相公,私谊虽在,公义难费,说不得某就要参你这一本”
两位使节要是好好说话,西军诸将也不在意礼节行全套,将两人捧到天上去。现在横是准备撕破脸和朝中使节闹上一场了,这位耿南仲耿大使节,在下车伊始,就开口要对西军当中威望深重的老种相公要参要弹,当真是好大威势。当下西军诸将脸色都黑了下来,有的人低低开口,嘴巴一张一合,明显就在暗地骂娘。
老种神色不动,回顾一下僵在那里的诸将,淡淡的笑了:“更合道理?也罢,俺们这些粗鄙武臣,也来和两位使节说说道理俺们西军,十五万出于陕西诸路,为童宣帅指挥着杀来杀去,结果现在在这里的,不过一半不到的数字,童宣帅几次丧师,现在在汴梁享福安坐,俺们却还在这火山口上,几个月无人问津,这合不合道理?童宣帅不问罪,却问俺们罪过,这合不合道理?”
此前老种满是衰颓作态,腰弯着,走路颤颤巍巍的,说话还故意一副漏风模样。现在却已经直起了腰,脸上岁月留痕如刀砍斧刻一般,记录着这大宋老将几十年不凡的历史。两眼当中冒出的也全是精光,顾盼有威,哪里还像七十多岁的老头子
他按剑举手,一扫在场诸将,盯着耿南仲言道:“西军远戍两年多,不管绍圣前法,还是绍圣后法,远戍近三年,未曾归戍。俺们那位统帅,却是来去自如,擅离战地,这合不合道理?将士远征,用性命博官家犒赏,博朝廷封赠,热肚皮迎着冷枪头,一战下来,死伤一片。还不是等着换一些卖命钱,好归乡养活一大家子,甚至周济战死袍泽家属,给子孙儿女留些田地…………可是北伐以来,除了日常粮食军资供应,大半年战事打下来,统共领了四个月的饷钱战事紧急,俺们心切国事,可以不讨饷。可是燕京打下来两个月了。军将士卒们等朝廷犒赏等得脖子都长了,却无一分一文到手,还得从军中公用贴钱出来,替大宋收容抚慰这新得之地的百姓流民,两位使节代天阅军,旨意当中也有抚慰之意,这军心不收,如何远战?两位使节不提如何宣慰俺们这些军将儿郎,倒是指责俺们不出,这合不合道理?”
老种说得慷慨激昂,他身后那些西军将领听得眉飞色舞,虽然没有出言附和。但是被老种激起的那种郁郁之气,耿南仲和宇文虚中立身其间,当真感觉如海潮一般冲击在自己身上耿南仲脸色已经铁青到了极处,他不是个言辞便给的人,也没有经历这种大队武臣抗声以对的场面,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只是气得手脚冰凉。这天下要乱了,武人跋扈至此还不是当日童贯统军无力,养出来的这等骄横之气大宋之祸,大宋之祸啊
宇文虚中也不开口,只是冷眼旁观着眼前一切。眼前一切,显然已经不是来前所预想的局面。既然有变故,策略就得调整,还不如就让老种说下去,将他们的盘算筹划摸清楚,再好下手应对。他也就站在那里,脸上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就任老种继续说下去。
老种果然没有停口的意思,白须颤动,神色激愤,仍然滔滔不绝:“…………俺们已经尽心竭力,支撑眼前一切。西军远戍三年,军心已然老大,如何能强使出去远战?一旦不利,反而助长辽人余孽声势,到时候燕地局势,才是当真不可收拾萧宣赞忠义,麾下神武常胜军较之西军,还算生力,更多是精骑,来去如风,足可应对。萧宣赞立下如此奇功,没有在燕京城中等赏,反而慨然而出,去迎战辽人余孽。胜则不足以夸功,复燕本是奇功,再打平一些辽人余孽,能添什么光彩?万一不利,反而大损声名功绩。可萧宣赞不计成败毁誉,毅然任事,俺心里只能写一个服字本想着两位天使宣慰俺们西军之后,收拾起一些军心,老头子自然也是要出兵,打平燕地,将这么一片大好河山奉在官家阶前,无为后来者患,却没想到两位使节不问情由,只是寻俺们这些百战余生丘八的不是这又合不合道理?
…………圣明无过于官家,俺们接到的旨意,也是说两位使节前来宣慰诸军。办理燕地战事善后之事。该赏的赏,该罚的罚,俺们还能有什么话说?可是未见两位使节宣慰,细细查问燕地局面情由,反倒立刻就寻起俺们不是…………童宣帅覆军杀将,现在安居燕京城中,怎么没见两位使节寻他不是?既然童宣帅弃俺们而去,俺们现在留后燕云,就算官家面前,也要容得俺们说话,俺们也早有弹章弹童宣帅了俺们百战余生之士,也不敢在两位使节面前再多说什么,只求两位使节能细细查访燕地一切详情,在措置一切,奏报于天…………俺们只求一个公平北伐以来,全军不论生者死者,俱都感念无地”
言罢,老种深深一揖到地。在他身后西军诸将,姚古以降,也全都一揖到地:“西军上下不论生死,同感两位天使大恩大德”
这还叫不想多说什么?老种简直说了一个滔滔不绝,将西军北伐以来的满腹郁气,在这一刻几乎都倾泻而出耿南仲脸色已经铁青到了极处,他是再纯正不过的士大夫,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这些武夫的跋扈要挟之举别看西军将领甲胄森严,这么多西军士卒列队而望,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还真不怕什么,冷哼一声就要说话,却感觉自己身后被人一拉,回头看去,就见宇文虚中缓缓向自己摇头。
耿南仲一怔之下,宇文虚中已经越过他,双手将种师道搀起,微笑道:“老种相公,何至于此?某等二人,对燕地之事绝无成见,自然是秉公论处,诸将立下大功,正是等着朝廷封赠超赏的时候,何苦闹这种意气?且进城说话萧宣赞既然出外,也就罢了,等他那里回报军情,辽人余孽事了,再见萧宣赞也就罢了,某等是打算好好叨扰老种相公几日的,那在乎迟早这些功夫?一路行来,五脏庙少人祭扫,早就要沸反盈天,老种相公该不会连这一顿都舍不得罢?”
宇文虚中说了软话,老种也立刻就满脸堆笑,举手奉请,头前带路:“能宴于两位天使,正是种某人之幸,两位天使,请,请,请”
诸将哗的一声散开,自然有旗牌将两位使节的坐骑牵来。耿南仲宇文虚中翻身上马。老种走在前面,两人在后,王禀随侍,再后面就是一大堆西军将领。金鼓丝竹又立刻吹打起来,仪仗也都全部打出,遮天蔽日一般的引导在前,浩浩荡荡的就穿城而过,直奔燕京城中衙署而去。
本来朝廷使节代天踏足燕京城中,是大宋百余年来空前盛事。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也对此事颇为自得热衷,宋人士大夫富贵是不愁的了,稍有操守的,无不好名。此时千军簇拥下直入燕京,本来应该激动万分,说不定在马上还要赋诗纪盛,可是经过城门口迎候的这一出。燕京雄城气象,竟然没有半分入两人眼底
西军诸将虽然对两位使节前呼后拥,可是前头老种,后面诸将,都刻意的和他们保持距离,那生疏味道,藏也藏不住。两人身边就一个王禀,显得空荡荡的。
骑在马上,耿南仲黑着一张脸,终于按捺不住,靠近仍然强自撑持着笑意,不住左顾右盼的宇文虚中,冷冷道:“叔通,你这是什么意思武臣跋扈要挟,你就低头了么?我等直道而行,他们还敢反出大宋不成?就应该痛斥老种,召回萧言。原来商议手段,还要加倍为之,痛痛的挫掉他们这等气焰武臣跋扈,这动摇的是大宋国本就算某等殉于燕京城中,留下的也是千古香名叔通你如此举动,莫是要迫某与你割席么?”
宇文虚中看着耿南仲,微微摇头:“…………希道兄啊希道兄,如此便是行快意事了,却是与大事无济”
耿南仲一怔,正想出言反驳,宇文虚中却已经又快又急的再度开口:“某等此来,是怎么寻着这个机会的?老公相与王相公两派互斗,却撇下燕云这个烫手山芋无人料理。官家满心思的都巴望着能早点了却燕云诸般事宜,好献功于太庙此等正是官家丰亨豫大的局面,怎么容得败坏?所以这些武臣跋扈也好,不跋扈也好,只要早点料理了,官家就不在意。而我等一脉和童宣帅暂时联合,童宣帅本来是西军旧帅,官家还有点相信童宣帅对西军还有余威,我等与童宣帅一党联手,看来是最快能了却燕云事的,既然我等要压制武臣,官家也随我等去了,这些官家并不在意…………
…………可是眼前局势,又多出一个辽人余孽出来这些武臣养寇自重,虽然是不入流的手段,可是我等要是将他们逼急了,这些武臣都是全无心肝之辈,他们就真的能让燕地大乱好容易克复了燕云之地,迟迟不得善后,等来的却是大乱的消息,官家该如何想?官家会如何做?这些武臣倒是看得明白,看燕京一城被他们整治得这般,这些武臣当中,也有大才只是论不定是萧言还是西军里头的了…………希道兄,你说某等还能操切行事么?”
听了宇文虚中一席话,耿南仲脸色难看程度,已经是至矣尽矣,蔑以加矣。此刻也只能冷哼出声:“难道就此束手?被这些武臣要挟,他们要如何,某等便如何么?那么某等此行之后,如何在朝中立足?天下又如何看某二人?…………朝中两派奸党大乱国事,结果连这些武臣之辈都压制不住,眼看就要成藩镇之祸童贯此辈,虽死莫赎”
宇文虚中淡笑,神色当中满满的都是自信:“…………倒也不至于此,西军家都在大宋陕西诸路,百年举国奉养,深仁厚泽之下,这些武臣,这次的确是在童宣帅手下受了冤屈,倒也不至于走到藩镇那一步…………事情还有可为。现在他们把持住的,就是辽人余孽起事这一件事情而已…………你我二人静下心来,先周旋一段时日,只要查明辽人余孽之事不过如此——此事老种萧言将其夸大了十倍是必然之事你我二人再赶紧催后路将犒赏运上来,稍安军心之后,他们也懈怠轻看我等之后,再行雷霆手段将萧言召回,说不得就要杀鸡给猴看了…………谁谓书生不能杀人?恩威并施之下,西军也只有束手,一天云雾,就化作烟消云散…………希道兄,此处还是你我扬名天下之处”
听完宇文虚中的计较,耿南仲不语默默沉吟。他自知不如宇文虚中那样机变百出,也只有由得他拿主意。不知道为什么,耿南仲就是没有宇文虚中那样信心满满,半晌之后,才低低叹息一声:“叔通兄,一切都依你就是,某等和老种周旋一些时日再看罢…………不知道为什么,这燕京城中,某总觉得郁气如潮…………武臣跋扈之辈,本来就少有心肝,被国朝代代正人相承,牢牢压制在下,这郁气凝聚,也有百年了…………郁气钟得久了,就成了戾气,却怎生也不能让这戾气出笼叔通兄,你机变无双,此间事,多多拜托于阁下了”
王禀静悄悄的跟在两人身后,对于王禀,两人也没什么戒心。这点可靠武力,正是要用恩义结之的。和王禀一路同行,也知道王禀是一个方正厚重人,大有士大夫气。对一个武臣说他有士大夫气,那是夸奖到了天上去了。两人说话没有避开王禀,虽然周遭金鼓丝竹喧闹,王禀也听清了大半。
在背后,他只是暗暗摇头,虽然宇文虚中灵活,当下就暂时后退一步。可是言辞里面,仍然将武臣看轻,以为手腕灵活一点,这些武夫自然还是要就范围。两人倒是对老种提防多一些,对萧言却还是没怎么放在眼里。只怕以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老种的安排,萧言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那是他们没有见过萧言啊…………一场北伐战事,萧言不仅以微薄力量立下了克复燕云的奇功,而且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居然将根基地位远远超过他数十倍的童贯给灰溜溜的赶走王禀几乎可以断言,眼前燕云一切,一定就是萧言主导着进行到此步的耿南仲和宇文虚中以为暂时敷衍一下,就可以慢这些武臣之心,最后再用雷霆手段。他们却不知道,也许萧言的雷霆手段,却要马上使出来了他一向行事,都是间不容发,绝不给你有足够应对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王禀却不想提醒两位使节这个。周遭一切,郁气如潮。这句话耿南仲是说对了。这是大宋百年文臣压制武臣的郁气是在这危难之际,大宋只有这么一点点能战之兵,文臣之辈还百般提防,百般摧折所激发出来的郁气这郁气钟得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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