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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5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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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这个时侯,陈五婆再感觉不出来萧言要在汴梁做什么大事,就未免也太傻了。
就算如此,又如何了?谁让这个大宋,这个汴梁,这些禁军将门世家,将俺们这些军汉看得直如此轻贱?
就算豁出去做一场,又怎的了?说不得萧显谟就会让这大宋还俺们一个公道,说不得俺陈五婆还有扬眉吐气,传宗接代延续血脉下去的这一天!
就算事败,无非有死而已。萧显谟这等人物都不惧什么,他陈五婆一个低贱前军汉,还怕什么?
这大宋,欠俺们一个公道啊。
大宋不还这个公道,就让萧显谟带着俺们自家去讨!
虽然早已下定决心,可是在这个夜晚。终于为萧言召来,预感到大事即将发生。陈五婆还是忍不住浑身发颤。到了最后,屋子里面,只能听见他牙齿相击格格的响动声。
等候的时间似乎异常漫长又似乎异常的短暂,不知不觉当中,陈五婆已然觉得浑身都跟冰块也似,从里向外的发散着寒气。
这南门别业当中,在这寒夜里四下都传来轻轻的响动,脚步声错落,甚或还有兵刃轻轻碰撞之声。却无半点人说话的声音。所有一切,都显得既紧张又诡秘。不过陈五婆已然不会转别的心思猜测这别业当中到底在此等大事做何等样的准备了。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冬天未免太冷了一些。
朝着此间密室行来的脚步声终于响起,越来越近。发呆的陈五婆终于被惊动,一个激灵就跳了起来。
密室门吱呀一声就被退开,门外昏黄的灯火照进来。却是张显提着灯笼,扈卫着萧言入内。
灯火之下,萧言一身箭衣,披着薄薄一层貂裘。双眉张扬斜飞,顾盼当中,目光如电。在人脸上一扫,都让人有一种被针刺的感觉。
陈五婆不敢和萧言目光对视。顿时就肃手下拜:“见过显谟!”
语声当中,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有点害怕。
萧言笑笑。等张显点起密室当中烛台,挥手就让他退下。在汴梁江湖当中威风八面,一言而出汴梁市井豪侠无不屏气凝神不敢高声的张郎君,在萧言面前却恭谨得跟什么也似。轻手轻脚的燃起烛火。就悄没声的退了开去,更顺手将门掩上。
密室当中,就剩下萧言和陈五婆两人。
陈五婆拜倒在地,也不敢抬头。就听见萧言轻轻走动踱步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冷汗就越流越多。
这些时日。萧言单单通过他就联络了前拱卫禁军的军汉怕不有一两千人。这些都是没了家计,没了根脚的汉子。遇事最能泼得出去。更不必说当年都挑选出来充任拱卫禁军的,无不都是精装。真要生出什么事情来,凭着汴梁城内外那些久不操练,发米粮都要寻人挑回家,镇日里除了充役就是三街六市里面耍乐的禁军军汉。还真压不住他们。
原来拱卫禁军的军汉没什么联络,现在陈五婆挑头,每日里手面阔绰的撒将下去。联络了这一两千汉子。人心已然有些骚动了。大家都是一肚子的委屈。往常势单力薄没奈何。现在人多胆壮,都有人在动议鼓噪之事了。至少让大家寻摸几年应分该得的钱粮回来。只是找谁鼓噪去,大家还众说纷纭,没个定论。
自家这里就能聚拢一两千前拱卫禁军军汉。萧言通过张郎君,也绝不止寻了他这一个人。张郎君在汴梁市井,可是手眼通天!最后能调动多少人。生出多大的事情来,让人想想。都忍不住有些害怕!
这汴梁城中,真要有一场惊雷闪电了!
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念头。现在充斥在陈五婆心里,让他牙齿打战的声音,忍不住又大了一些。在这安静的密室当中,显得分外的响亮。
格格牙齿相击声中,就听见萧言声音淡淡响起:“陈五婆,你信我么?”
陈五婆一震,头伏得更低了一些:“小人是何等人,如何敢不信萧显谟?”
萧言笑笑:“信我就好…………大宋负你,我就要为你们讨回。你也是五尺高的一条汉子,也想有个封妻荫子。此次事了,愿意从军,我保你去边关,一刀一枪,博一个世袭将门出来。若是愿意安享这汴梁富贵,就安插你到球市子里面当一个值事,寻个娘子,安安稳稳的传宗接代下去。”
陈五婆想回话说什么,萧言却没容他开口,一边踱步一边自顾自的说下去:“我是从北地杀回来的,平灭一国。更和女真鞑子狠狠厮杀了一场。你是军汉出身,知道大宋能打的兵到底还有多少。西军现在瞧着也有些不成了,我手里使出了一支军马,现在远远的在外头,朝廷还想方设法要将这支军马给收拾了…………你说说,汴梁城左近,现在有多少人能打仗?女真鞑子就好比开国时侯的强辽,现在汴梁以北,完全敞开,到时候他们想怎么深入就怎么深入,那时候怎么办?”
萧言哼了一声,语调转得恶狠狠了一些:“老子要功名,要富贵。大宋这天下第一等的繁华富庶地方。老子还长久想在这个大宋享福!什么鞑子想打进来,老子不许!满朝兖兖诸公没用,到时候老子带兵去打去!这个时侯将老子弄到,将老子的强兵折腾干净,去他妈的吧,还真当我们这些死人堆里面滚出来的好欺负?大头巾占上风了那么多年,现在也该我们吃刀头舔血饭的直直腰了…………现在这个世道,西军拥十几万能战之军,在陕西安安稳稳,谁也动不得他们。连童贯此等人物,都给赶去楚州编管。老子有神武常胜军,你们前拱卫禁军也算是难得精壮,这大宋的天下,凭什么就没我们的一个位置?又要我们去厮杀保国,又想一直踩到我们头上要圆就圆要扁就扁,奶奶个熊。老子不认这个帐。这没天理的做法,也该变他妈的一变了!”
陈五婆再没想到,看起来英气当中颇有几分文质彬彬的萧言。爆起粗来也是这般出色。虽然他的粗口听起来有些新鲜。不过大概意思总不会弄错。中国古往今来这么些年,要骂人都是声明要和对方女性亲属发生一些什么超亲密的关系。
这番话粗口,却是让他身上都有些热了起来。
原来陈五婆不过是满心负屈的一条汉子,原来随萧言行事。无非就是萧言许了还他一个公道。是感动之下为人驱使。在他想来,只要连同自家这几万拱卫禁军的冤屈能让天下人知道,也就够了。
现在看来,这位萧显谟所图却大!
他是想在这汴梁腹心之地,再打造一个西军出来啊!
这事情当然极难。可是一旦事成。萧言要许他一个什么未来,那就是实实在在。再不是听听就算了的事情了!
陈五婆今夜前来,本来有三分士为知己者死的悲壮。现在却未免多了点热衷。军汉出身,谁不羡慕西军现在自成体系,文臣士大夫也渐渐奈何不了他们了?
虽然事败的可能性倒有九分还多,不过自家一条贱命,还有什么值得好顾惜的?
陈五婆此刻心思倒是转得极快,想明白了就昂然抬头:“显谟。有什么事情。就只情吩咐给小人罢。俺一条贱命,早就卖给显谟了!俺也知道,显谟囊中,使用的人物非止小人一个。不过此次就看小人是不是最卖气力的罢!一旦显谟成事,还请显谟赏小人一个军籍,只要不死。小人也去拼个世代将门出来!”
萧言目光如电,和陈五婆眼睛对上。陈五婆虽然觉得眼睛都有点痛。却撑着不肯低头避开。
萧言扯扯嘴角,算是笑了:“陈五婆。你是个聪明人。老子命一向很硬,老天爷也奈何不了,你这次是选对了。”
陈五婆也咧嘴笑:“小人贱命也颇硬,几番折腾也死不了,还撞上显谟这等贵人。小人又怕什么?”
萧言笑着摆手:“等会儿出去,张显自然对你交待,到时候遵命行事就是了。把你这些时日的奢遮气度拿出来,把人招呼好。好好卷动声势起来……………………不过话说在头里,要是你转什么别样心事。你自己知道下场如何。整个天下与老子为敌,现在老子还活得滋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其间轻重,你当明白!”
一开始萧言语调还算轻松,后来就渐渐转厉,声音如金铁相交,自然勃发出一种从死人堆里染出来的森然杀气。在他的目光之下,陈五婆再撑持不住,又低下头来。
说完这番话,萧言走过去俯身拍拍陈五婆肩膀,转身就走出了这间密室。
萧言动作也不甚大,拍陈五婆肩膀更没使什么气力。可陈五婆身上冷汗在这一刻比此前渗得还要多,几乎将里衣都湿透了。
此时此刻,萧言身上森然之气,有若实质。稍稍靠近一点,似乎就能将人刺伤。
在大宋腹心之地,行的是与整个大宋官僚体系为敌之事。在别人看来,怎么都是绝无胜算。可萧言毅然行之,一个人信念执着到了这等地步,真的是无所畏惧。自然就会散发出一种迫人气质。成大事之人,为何能让人望风景从,为何能让人纳头便拜。正是这个道理。
时势自然会造就英雄,可历史上还总有一些人物,自己就能掀动席卷天下的时势出来!
萧言出去良久,陈五婆还在地上不敢抬头。最后却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跳出来:“这位萧显谟,莫不是要当大宋的曹操?”
三国故事,这个时侯在大宋市井早成平话流行,陈五婆这等不文市井汉子也听得一耳朵。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萧言和曹操联想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浑身又开始颤抖起来,在这一刻,陈五婆都不知道自家是激动还是害怕。
而萧言此刻早就走到外间,张显随侍在侧,看着貂帽都亲卫忙忙碌碌的在四下走动,做着各种各样的准备工作。别业当中不相干的婢女仆役,都被看管起来。积储的大量资财,都在装车。各色曾经在燕地杀得尸山血海的兵刃都将了出来,擦洗打磨。什么样的响动声都有,就是无有一点人说话的声音。
在北面,就是灯火辉煌的汴梁城。
上下几百年,方圆百万里,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只有这一片土地在暗夜里辉煌闪耀。
却不知道,这份壮丽,是不是脆弱得一碰就碎?
自己没有做错,没有做错…………在这一刻,绝对不能怀疑自己!
恍然间,萧言只觉得二十一世纪那个小白领记者不过是自家一个荒唐梦罢了。自己只是一个生在辽东苦寒之地,辽人统治之下的汉族世家子弟。女真崛起,国破家亡。自家间关南下,苦苦挣命,在无数场厮杀当中渐渐变成一个血冷心硬的枭雄。哪怕在这大宋之地,也要牢牢掌握住权柄,最后成就自家的一场功业!
这个应该才是自家真正的人生罢…………
萧言嘿了一声,转头过去,忠心耿耿的亲卫张显就垂手侍立在侧。
萧言轻声道:“就是明日了。”
张显点点头:“显谟,就是明日了。”(未完待续。。)
第二卷 汴梁误第一百七十一章 雷震(五)
大宋宣和六年二月初二,龙抬头。
每逢这一日,汴梁城中家家都要整治龙须面,龙鳞饼,做龙牙团子度此花朝之节。饮屠苏酒也是最后一日了,过了此日,就是一天暖似一天。再饮屠苏,就有些不当令了。
二月二龙抬头本来是应农时祷春耕风调雨顺之节。不过在此刻汴梁,什么节气都能鼓弄成大家整治吃食,出门耍乐的日子。与后世天朝经济发展起来之后,将什么洋节土节都改头换面挖空心思拿来玩儿,倒有些差相仿佛。
今日又是难得的好天气,汴梁街巷当中,到处都是人潮涌涌。有些风流子弟,已经换上了春装,鬓边簪花,穿行人潮当中,一副倜傥自赏的模样。倒是招来了不少女娘的目光。七十二家正店连同里巷当中鸡毛小店,屠苏酒跟天河倾倒也似的飞快消耗着。大宋酒有专卖制度,可是屠苏酒也可算得上是冬日饮子,向来不禁。今日过后,就卖不得了,趁着今日,还不赶紧将存货出清?
虽然朝局乱得跟一锅粥也似,河东也生烟起火的闹起了兵事,连太原重镇都乱了。可汴梁还是在大宋宣和六年,满城衣香鬓影,满城带着屠苏气味的热闹狂醉。
在汴梁城外东水关车船务码头力工的居所处,在一家村店当中,今日也设了席面。
这家虽然是村店,可地方却颇大,前后好几进。向来都是做往来客商生意。但凡是做这等生意的,吃食就谈不上什么好,也不必费心延请什么出色厨头。只要地方宽敞,容得下人就成。
到了冬日封河,这村店就连鬼都不上门。不过今日却是难得的喧嚣起来。内外几进,都设好席面,整鸡整鱼堆了满桌。一坛坛的屠苏酒也摆上了桌。几十个码头小工借了店里的五眼大灶,自家在那里整治。五个灶头火都烧旺了,让掌勺的人单衣都穿不住。
厨房前面院子,更有一些小工在那里铴羊。都是选的上好河洲阉羊。吃霜打过的草长大的,入口绝无半分腥膻气。这些羊都是冬日之前活着吆过来,一冬过去。每头此刻都卖出两三贯的高价,等闲人问都不敢问。为了杀羊,还请了专门的师傅,出名的就是只要一刀就能将羊血放得干干净净。
现在这个高胖师傅也不戴帽。正才磨刀,十几个打下手的码头小工围在一旁看热闹。就等着这位师傅动手。
这个场面,在东水关这等穷地方,算得上是空前奢遮了。不少闲汉在远处围着指指点点,只是咽口水。却没人敢上前搅扰。
原因无他。今日这个场面,是陈五婆陈爷爷置办的,谁敢在他面前生事?
陈五婆本来在东水关就是个厉害角色,手底下有百十个亡命小工。人也算得是豪爽,在东水关这里,市井人物,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以前倒还罢了,不过这几月来。陈五婆却又更上一层楼。手面更大。气度更豪。除了原来百十个小工之外,又招揽了多少弟兄来。东水关车船务拨给他的每月用度是定数,人多了就得陈五婆自家贴本,往常想进一个小工在码头上领签子吃饭都难,现下陈五婆却毫不在乎,白白养了多少闲人。
这些新进之人。又多是以前拱卫禁军出身的。汴梁城谁不知道拱卫禁军之人可怜,不过瞒着禁中那官家一人而已。现在陈五婆周全照应的都是拱卫禁军当中衣食最艰难。境遇最凄惶的那一般人。东水关处,谁不挑着拇指赞一声陈五婆义气?
手下弟兄多了。势力就大了。再加上手面也大。陈五婆就俨然上位东水关一带的市井豪侠人物了。哪怕巡检河泊,领守河禁军的小军官,见面都要客客气气的打声招呼。
大家私下里也都猜测,这个破落汉子到底遇见了何等样的贵人,一下就发达起来了?
思来想去,也都没个准确消息。不过今日这个场面倒是实实在在的。这几十桌摆下来,腰里没有几百贯怎么也应付不下来。这已经是大户人家的气度了,陈五婆这厮,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这般奢遮!对他背后到底站着何等样的人物,也就愈发的好奇了。
此时此刻,陈五婆穿了一身长衣裳,戴着武臣惯常用的交脚璞头,正站在这村店门口。招呼着邀请来的客人。
今日除了他手底下现在三百多汉子之外,还邀了几百往常联络得多,同气连枝的前拱卫禁军兄弟。这些人还算有个活计,紧紧巴巴的也能糊弄到自家肚子,所以就没到陈五婆手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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