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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芳华-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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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太夫人温声道:“亲家也别只顾着伤心,你是云筝的娘,她生平诸事你是最清楚的,不妨一一问过,看看她是否答得出。”
几名官员在霍天赐带头下,齐声附议。

  ☆、第022章

顾太太凝视着顾云筝,眼神变幻不定。在大夫人不耐提醒下,才强行敛起思绪,道:“我问你,来西域之前,我们住在何处?家中有哪些人?你爹平时最喜喝什么茶?我平日最爱吃什么点心?”
顾云筝一个都答不出,可是她看着顾太太,笑意越来越浓。
春桃在一旁心急起来,走上前来,因为紧张,手无意识地攥住了顾云筝的衣袖,试图为帮忙辩解:“四夫人在闺中时……”
大夫人沉声斥道:“这里也有你说话的余地?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东西!”
顾云筝目光瞬时一冷,瞥过大夫人,悠然站起身来,“原本我是想让侯爷定夺,在一旁看看热闹就罢了。可看你们这阵仗,是打定主意不依不饶。”这是她的心里话,语声一顿,她看住顾太太,“看起来你与旁人一样,急着让我坐实借尸还魂的说法。”
顾太太心虚地垂了眼睑,“怎么会,不是……我这不也是想让你给出答对,也好还你清白。”
顾云筝冷笑,“你倒是爱女心切。既然我们这般母女情深,那么我也问你几句:你可知我这些年来习武受过多少次伤?我哪根手指断过?哪条腿上有剑伤?再有,我平日喜穿什么、喜吃什么、喜看哪本剑谱?”
顾太太明显慌乱起来。
大夫人却走到近前来,讥诮笑道:“四弟妹,你总该先回完长辈的话再反问。眼下这叫什么?心虚?”又问观望的众人,“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顾云筝不等人接话就笑道:“既然是母女情深,我问的这些话可有一句出格的?反倒是让我答得那些话委实莫名其妙。我一个众所周知的武痴,对于历年来的事,除了习武还能记得什么?”看一眼顾太太,又道,“若是母女情深,就该如数家珍。若是她都不知我喜好,甚至于连我受伤之处都不记得,我因何不能怀疑她与你们串通一气?”末了凝住顾太太,语声沉缓,“你倒是说啊。”
春桃长舒一口气。
霍天北看向顾云筝,眼中有笑意,亦有赞许。
顾太太飞快地看了太夫人一眼,嘴里则是吞吞吐吐地拖延时间,“我记得,我记得。是哪一年来着?你手伤了,应该是春日那次吧,你平日最是容易磕磕碰碰。我给你请了有名的郎中到家里……”摆出了长篇大论的姿态。
顾云筝完全不抱希望,回身落座,察觉到霍天北凝视自己的视线,侧头对他一笑。
霍天北语声低而温和:“为何?”
“看戏就要看全。”顾云筝慧黠一笑,用气音对他解释,“这种小伎俩我就帮你挡了,有更难的你再上。”
霍天北垂眸一笑,指关节轻叩一下桌面,“好。”
春桃轻轻扯了扯顾云筝衣袖,附耳道:“太夫人方才命丫鬟出门了,恐怕是还要生事。”
对于这个就算是她再怎么折腾、落于什么境地也忠心耿耿的丫鬟,顾云筝已开始从心底信任。方才站出去,全是不满于大夫人的喝斥,此时笑了笑,又拍拍春桃的手,“放心。”心里加一句:不论今日闹到什么局面,我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说话间,一名婆子匆匆走进院中,对太夫人屈膝行礼,径自道:“禀太夫人,二夫人与大小姐不妥当,二夫人更像是动了胎气。方才请了郎中过来,郎中说、说二夫人与大小姐是中了毒。”
这一番话,自然就打断了顾太太在那边含糊不清的言语。
太夫人脸色一沉,又一拍椅子扶手,“竟有这等事?哪一个竟有这么大的胆子、这么毒的心思?!”
顾云筝若无其事,端茶啜了一口。心里却在叹息:你这么装腔作势的累不累?何不直接点名是我?那婆子分明是早就等在院外,只等你唤她进门栽赃给我。
放下茶盏时,眼角瞥见徐默的身形出现在院门,侧目望去。徐默对她打个事成的手势,顾云筝颔首一笑。
婆子在这时道:“郎中说应是饭菜出了事端。”
大夫人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四弟妹主持中馈虽然才两日,可是人人都说她赏罚分明。”似是而非的一句话,让顾云筝嫌疑更重了,又含笑建议:“既是饭菜有问题,就将厨房里的人找来询问,还有二嫂母女两个,也一并请来吧。”
太夫人正有此意,忙让婆子去将人逐个唤来。
厨房里昨日当值的人全过来了,绝大多数不明就里,只有两个说是受了顾云筝指使往饭菜里下毒。
霍天北没给太夫人、大夫人做戏的功夫,抬手分别指向报信的婆子和指证顾云筝的两个人,吩咐小厮:“先关起来。传那名郎中。”
原来他对这件事也并非无准备,用来扭转局面的是给二夫人诊治的郎中。顾云筝想到这一点,愈发心安。
郎中是与二夫人一起来的,徐默则抱着昏睡不醒的大小姐跟在二夫人身侧。
太夫人与大夫人一见徐默,心就沉了下去,知道布下的这一环是白费了。
大夫人勉强笑了笑,道:“依我看,这家事还是私底下再处理为好,也省得被人看了笑话。”
霍天北连话都懒得说。
顾云筝抿唇轻笑,“这话你也好意思说?你今日提及的哪一件不是家事?怎么?心虚了?”
大夫人脸色青红不定,说不出话了。
郎中与二夫人俱是战战兢兢,前者是看到官员不少,胆怯;后者则是担心被徐默抱着的女儿不知何时就一命呜呼。
郎中对着霍天北跪倒在地,霍天北询问之下,直呼冤枉,道:“侯爷明鉴,是大夫人命人重金收买,并且威胁小人,要么收钱做事,要么自尽,小人只得听命行事,说了那些违心的话。还请侯爷饶命,为小人做主啊……”
大夫人就算料到局面逆转,也没想到会逆转得这么快、这么狠,一时又急又怒,点手指着郎中,切齿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
“你闭嘴!”
霍天北语声寂冷,一个冷眼递过去,大夫人看得竟是心头发凉。别说他,就是那些做看客的官员,也因此将呼吸都屏住。
霍天北又看向二夫人,“你说。”
二夫人哭哭啼啼跌坐在地,“都是大嫂,偏要我装作动了胎气,我不肯,她就说等她再主持中馈的时候,让我真的小产……”说着话,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徐默,“我也是没法子啊侯爷,你也该知道,我自来最怕大嫂……”
霍天北轻一摆手,问太夫人:“依您之见,此事怎么了?若是觉得大嫂冤枉,尽可报官,让衙门来处理。”
太夫人脸色已是灰败至极,一听衙门二字,想也没想就摇头,“不行不行!你大嫂是巡抚大人的女儿你忘了么?你要闹出天大的丑闻么?!”
“不同意报官,那我就做主。”霍天北唤人,“给大爷、大夫人找个清静之地。大夫人栽赃四夫人,其心可诛;大爷治家不严、教妻无方,该好生思量几日。”
霍天赐猛地起身低喝:“你敢!”
霍天北漾出满含锋芒、残酷的笑,“你且看。”
太夫人眼看长子长媳就要陷入困境,着实地焦虑起来,这让她的目光变得凶狠,语声急促地道:“老四,你执意发落你大哥、大嫂也行。只是有一点,今日是非皆因顾云筝而起,你若是不心虚,就等顾云筝的事情有个了结再发落他们。在我看来,你今日要做出手足相残的事,分明就是被她迷了心窍!”
语声微顿,便将矛头对准了顾云筝,“你方才为何言辞闪烁不答你娘问你的话?你为何那般关心京城云家灭门之事?锦安只是说了一句云家是乱臣贼子,便引得你动手是为哪般?你是不是云家人的魂魄附身到了顾云筝身上?亦或是你与顾云筝样貌酷似,如今是以假乱真?你倒是与我说个清楚!”
眼看着说借尸还魂不成,便将话题引到了真假顾云筝上面。顾云筝不得不承认,太夫人这次为她可是下足了功夫。听得太夫人提及云家,她已有些火气,却又不好在这场合下说什么,就递给霍天北一个“该你了”的眼神。
太夫人却已了解提及云家能最快的激怒顾云筝,不肯给她看热闹的余地,快步到了近前,语速又急又快地出言相逼:“云家就是乱臣贼子,所以才被满门抄斩诛三族。乱臣贼子就该为人不齿,锦安有何过错?在我看来,真是大快人心!倒是你,竟敢出言为奸佞抱打不平,只这一条,就该将你逐出霍府!”
霍天北不需看也知道,小东西要炸毛了。他只看了看太夫人,心说你执意惹她做什么呢?这不是自找倒霉么?

  ☆、第023章

怒极时,顾云筝反倒漾出了笑。
那笑容犹如阳光下的冰雪,耀目、冷冽。
她缓缓起身,到了太夫人面前。
太夫人故意惊慌后退,“你要做什么?难不成还要对我动手?!”
“你也配。”顾云筝不屑冷笑,“话里话外都在翻旧账说我的不是,那么,也听我几句。”
“我洗耳恭听。”太夫人满意一笑。说多做多错处才多,她只怕顾云筝保持沉默,将一切交给霍天北。
顾云筝语声平缓,不含一丝情绪:“方才你说的事,我认不认是一回事,你有无人证又是一回事。说你栽赃意图加害我,你也得受着。首屈一指的名门贵妇,为了将我逐出霍府,已到了不择手段不顾脸面的地步,安的什么心?”语声微顿,恍然一笑,“哦——我怎么忘了,你原本只是一贱妾,先太夫人病故后扶正——你并非侯爷生母,否则如何能解释这一切。”
妾室扶正,之于太夫人,实在不是什么光彩事,何时也不允许谁提及。可在这时,顾云筝将她这伤疤残暴地撕扯开来。
太夫人已足够精明、敏锐,知道如何激怒她,可她怎会上当。在这种场合为家族辩驳太傻,唯有避重就轻,狠狠践踏太夫人的痛处,倒要看看谁会被气得方寸大乱。
顾云筝语速不快,却不容旁人接话,见太夫人脸色一变,微微挑眉,继续道,“怪不得,你给侯爷添了三房妾室,纵容秦姨娘趾高气扬压我一头;怪不得,我进门之后,你依然让大夫人主持中馈;怪不得,我处罚一个不懂规矩的丫鬟你都颇有微词——在你眼里,分明就没有尊卑之分,你乐得见到卑贱之人欺压正室,乐得见到本是庶出的子嗣掌握持家之权。你当初是不是也曾这般冒犯先太夫人?霍家怎么会有你这种蠢货!真是家门不幸!”
太夫人心口发闷,脸色惨白,手势颤抖地指着顾云筝,硬是被气得说不出话。
霍天赐满眼痛恨地看住顾云筝,想要举步上前,徐默却先一步到了他面前。
顾云筝轻一拂袖,瞥过已趁这时机跑到顾丰身边窃窃私语的顾太太。
顾太太微声而急促地说着什么,顾丰先是低声反驳,看到顾太太落泪后,便叹息一声,颓然落座。
顾云筝看清这一幕,眉宇间多了一抹毅然,继续用言语敲打太夫人:“再说我。以我这出身,比之霍府,完全是小门小户中人,却还是嫁给了侯爷,全赖你一手张罗。若是你对侯爷有一丝情分,怎会委屈侯爷娶我?天下之大,侯爷何愁找不到一个门当户对的高门女。为何如此,你心知肚明。自我成婚后,处处要挟顾太太,要她对我耳提面命,让我与侯爷形同陌路。你这心如蛇蝎之人,竟如此对待侯爷,如何对得起老侯爷与先太夫人的在天之灵?你如今已贵为太夫人,竟不改卑劣下作行径,着实为人不齿!”
从经历到品行,从明面到暗处,太夫人被她全部数落到了。若是有人在这时进到侯府听得这一番话,必会认为太夫人才是最应该被扫地出门的人。
顾云筝看着脸色铁青却无法出声反驳的太夫人,微微仰脸,意态傲然,挑衅道:“逼着我与你陷入口舌之争,这滋味如何?”
太夫人生平从未被人这般公然责骂过,眼下已被气得头晕眼花,哪里还说得出话。却正是因为这份巨大的惊怒,才更想置顾云筝于死地,她转向顾太太,恨声道:“你!……”
顾太太被太夫人眼中的怨毒震慑,慌忙上前来,定一定神,拿出做母亲的架势斥责顾云筝:“这般目无尊长,着实不成体统,哪里是我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你到底是哪一个?是不是冒充我女儿?你给我说个清楚!”不等顾云筝搭话已道,“你背部有一块铜钱大的胎记,此时不妨验明正身!胎记在,你就是我女儿,若没有,休怪我将你扫地出门!”
顾丰闻言,满目殇痛,最终却还是强忍着没有说话。
太夫人道:“快去找人来!倒要看看这祸水是不是顾家女!”
春桃则是愕然地看着顾太太,“太太,您怎么能做这种事!”她怎么都不知道,夫人背部有胎记?
顾太太冷声喝斥:“贱婢,给我退下!”
一直沉默的霍天北说话了:“与其如此,不如干脆些。顾太太,你来看。”他对小厮打个手势。
小厮取出一份东西,交给顾太太。
顾太太在这期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之前顾云筝与此刻的霍天北,对她的称谓都已是“顾太太”。她心头被惶恐笼罩,东西接到手里,才知是两页宣纸。展开来看,只看了两行字,身形便已摇摇欲坠,似被人掐住了咽喉一般。
霍天北吩咐:“将你的话收回去。”
“不必。”顾云筝素手扬起,打个阻止的手势,笑意冷漠之至,“太夫人这许久拿捏着顾家的把柄,侯爷此时要顾太太看的,想来都是相同的事。为人儿女却不被善待,这等父母,不要也罢!”
她潇然转身,视线掠过在场众人,语声漫不经心,却能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明眼人都可看出,顾太太与我不过是名义上的母女——寻常为人|母的,遇到这种事,定然不会受旁人唆使对我落井下石,为人|父的,也定然不会忍气吞声袖手旁观。你们想将我扫地出门,我又何尝愿意做你顾家人。若与你们纠缠不清,我怕是终生不得安宁。日后山长水阔,皆获解脱,何乐不为。”
“云筝!……”顾丰难掩愧疚,站起身来,却也只是唤了女儿名字,再也说不出其他。
顾云筝微笑,“这姓氏我留着,以此铭记十多年的父女情。”随即,她提及自己身世,“顾丰,本为江湖草莽。成婚三年后膝下无子嗣,抱养了民间一名两岁女童,这女童就是我。顾太太不求夫君高官得做,只求锦衣玉食;不求女儿一生荣华,只求女儿出路能换取她终生安稳。是以,顾丰战时激进,平时懈怠,只求财,不求升官。自然,这另有原由。”
语声沉了沉,顾云筝问顾太太:“还要我说说你的底细么?”
顾太太连连摇头,目露哀求,“别,别说……”
顾云筝笑了笑,回身落座。她当然不会说,正如霍天北不出言点破一样,那是引火烧身。她只是给太夫人提个醒。
太夫人目光微闪,现出决然之色,硬声道:“既然话已说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我所了解的事也不需再隐瞒了!”她抬手点向顾太太,“她本是廉王府中姬妾,与顾丰私相授受,后来更是逃出王府远走天涯,廉王病故后,方与顾丰方重现民间、改名换姓!”她看向霍天北,“不论你发妻究竟是人是鬼、是否以假乱真,单是这等出身,侯府就不能容她!你若执迷不悟,我也只好将此事闹大,到时皇上追究下来,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自处!”随即又看向顾云筝,“至于你,谁知你到底是何出身?若你是匪盗后人该如何?若你是佞臣余孽又该如何?来路不明的货色,若是识趣,就该尽快离开!执意停留,也休怪我彻查此事,给你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顾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到头来,将她底细公之于众的竟是太夫人。惊怒之下,她气得簌簌发抖,切齿道:“你、你胡说八道!也不怕下拔舌地狱!”
太夫人不予理会,只盯着霍天北与顾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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