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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芳华-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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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默除去做这件事,就是在两座府邸之间来回地跑,对顾云筝一肚子火气,对霍天北则是出于一份关心。
第一日,徐默对顾云筝道:“少爷去总督府找侯爷的时候,杜小姐也去了。侯爷与杜小姐说了几句话。”
顾云筝嗯了一声便岔开话题。
第二日,春桃对顾云筝道:“今日杜小姐带着一些衣物去了总督府,听说那是她亲手缝制的。”
顾云筝道:“日后针线上缺人手了,让她过去当差。”
第三日,徐默对顾云筝道:“今日侯爷饮酒的时候,杜小姐在一旁倒酒。”
此事的顾云筝正在院中饮酒,闻言蹙了蹙眉,“下|贱!”
徐默笑着点头。
顾云筝又道:“两个都一样!”
徐默:“……”擦了擦冷汗,瞥过顾云筝手里的酒杯,“夫人,您有这功夫,去总督府陪陪侯爷多好……”
“你有这废话的功夫,陪我喝两杯多好。”顾云筝窝在躺椅上,抬眼看向晴朗的天空,“怎么过都是一天,何必自寻烦恼?”生点气就想用别的女人激她的男人……不可取,她更懒得去应对此事了。
徐默皱了皱眉,转身就走。
第四日,圣旨到了总督府——是针对云凝一事的旨意。顾云筝这才有点犯难了,想去问问旨意是什么,又拉不下脸来,无奈之下,只好唤来杨柳询问。
云凝与身边两名丫鬟与祁连城时时互通消息,问她们与问祁连城一样。
杨柳禀道:“皇上命侯爷护送小姐回京,再者,朝廷中一些官员屡次弹劾侯爷,侯爷也需进京亲自解释一番。”
这样一来,顾云筝又有了新的烦恼。她想回京,想去云家满门葬身之处祭拜,想去她最熟悉不过的云府旧地重游。可是,如果霍天北继续和她赌气,不肯兑现承诺带她前去该怎么办?在他走后倒是可能有机会离开此地,可是传出去的话,他的脸面可就真要被她丢尽了。
就在这一日,有人求见顾云筝,自称是祁连城的手下,相见之后才知来人没说实话。
那是个三旬左右的男子,整个人透着刀枪一般无从遮掩的森冷气息,拱手行礼后直言道:“求见夫人是为一件要事,夫人能否借一步说话?”
顾云筝想了想,“边走边谈。”在府中漫步时,让丫鬟远远跟随,这才问道,“你是何人?”
“在下顾衡。”
姓顾,顾云筝想到了顾丰。自从上次一别,顾丰与顾太太再也没露面。
顾衡深凝顾云筝一眼,“夫人大抵猜到了,我与顾丰有些渊源。”
顾云筝则是冷淡应道:“我已与顾家撇清关系,再无瓜葛。”
顾衡先是微愣,随即目露欣赏,颔首一笑,“那么我也与顾家再无瓜葛。我来只是要告诉你,日后我会命手下护助你,让你心想事成。”
顾云筝不大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明明觉得自己这几日在走背运。
“的确是有。”顾衡语声笃定,“日后夫人有何事,与府中下人青杏直言即可。”
顾云筝不能不多想了,甚而心生寒意,“你们——”
“保护你,是我们义不容辞之事。你此时定然不信,日后就见分晓。”
顾云筝停下脚步,审视顾衡片刻,索性道:“如果我想离开西域一段时日,遮人耳目的话,你们能做到么?”
顾衡笑得畅快,“莫说是离开西域一段时日,便是离开霍府,也非难事。”
顾云筝不知该喜该悲。如果顾衡真是不求回报视保护她为己任,的确是天大的一桩喜事;可如果顾衡另有目的,那么他的势力未免有些可怕——青杏那样的女子,她先前可是一点端倪都没看出——顾衡竟在霍府埋了眼线,而这是连霍天北都不知情的。
顾衡又道:“来日你尽可看出真假,今日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告辞。”
顾云筝脑子有些乱,意识到顾丰可能是关键,忙唤徐默去顾家请顾丰过来。
徐默走后,青杏借着送茶点的功夫对她低语一句:“顾家此刻已成了空宅,夫人有何不解之处,来日见分晓。”
顾云筝半信半疑。
而徐默回来之后,验证了青杏所言非虚,他带着一丝惶惑禀道:“真是奇了,我问过顾家近邻,都说昨日还见到夫妻二人出入,今日竟是人去楼空了。”随即反应过来,“顾大人可是有官职的人,这么走了可不成,会不会是临时去了别处?可也不像,正房里乱糟糟的……我得去禀明侯爷。”语毕急匆匆去了总督府。
顾云筝敛目沉思,猜想着这些事会不会与身体原主的身世有关。可恼的是,上次从祁连城那里拿回来的记录上,并没提及她到底是谁的后人,也就是说,这极可能意味着祁连城也没查到。
前世的身世凄惨无比,今生身世又是个谜——她原本还以为,此生身世无关紧要的。
疑惑归疑惑,在感觉上,她并不觉得这是坏事,相反,隐隐有了一丝喜悦。如果顾衡的话是真的,那么她就等于有了自己的势力,这是她做梦都想要的。如今对诸多事情毫无章法、肆意而为,何尝不是因为人单势孤的现状生出沮丧消沉而破罐破摔。
既是如此,最明智的选择就是静观其变,等待一些事情慢慢浮出水面。不论真相如何,有人能为她所用才是最要紧的。当然,她也考虑到了这可能是个圈套,警告自己时时小心,哪日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可就太亏太讽刺了。
在这样的思量之下,顾云筝不再贪杯浑浑噩噩度日,去了闲月阁一趟。
云凝正与两名贴身丫鬟忙着打点行囊。
顾云筝坐了片刻,便回房命人备车,要去总督府问问霍天北到底是什么意思。没听说过接到圣旨还拖延行程不上路的官员,他这样终究是太不正常了。
出门之前,春桃惴惴不安地到了顾云筝面前,“夫人,奴婢该死,您罚我吧。”
顾云筝讶然,“我怎么不记得你犯了什么错?”
春桃带着愧意垂下头去,吞吞吐吐地道:“是这么回事——前几日,奴婢与徐默跟您说的事,都是半真半假。这、这都是徐默出的馊主意,他说我们应该帮您与侯爷一把,在中间说些不轻不重的话,能让您主动前去总督府……”
“怎么个半真半假?”
春桃解释道:“少爷去总督府找侯爷的那天,杜小姐的确是去了,但是侯爷并没见她。”
顾云筝问道:“那第二日送衣服的事呢?”
“衣服是送去了,可是,”春桃笑了起来,“侯爷命人全剪了做抹布了。”
顾云筝随之笑起来,心绪明朗几分,“倒酒的事呢?”
“是倒酒了,却是给燕袭将军倒酒。”
顾云筝轻笑出声,“没事,我不怪你,只是要谨记,下不为例。”
春桃松了一口气,连连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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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筝下了马车,要命人进去通禀的时候,恰逢霍天北策马出门。
他看到她,仍是神色寒凉,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丢下一句:“回去,随我去京城。”之后与一众护卫绝尘而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受气的是她呢。顾云筝自嘲地笑了笑,也不计较,上了马车,命随从从速回府。
进到正房,霍天北正坐在三围罗汉床上吩咐徐默:“将熠航送到三哥房里。准备几辆空车安置行礼,跟在军队后面。”
他们两个离府的话,能妥善照顾熠航的也只有郁江南了。可是空车是怎么个意思?顾云筝想到这里的时候,话也同时问出了口。
霍天北像是在跟陌生人说话,语气淡漠:“骑马赶路,我没闲心把日子都消磨在路途上。”
“那云凝呢?她哪儿受得了这种……”
霍天北不紧不慢地打断她的话:“受不了就去死,不是我求着她进京。”
顾云筝听了竟没话可以反驳,转念又想到云凝虽然不是习武之人,骑马却是自幼就会,终究是将门中人,怎么样也有不同于常人之处。累就累一些吧,说到底,这真是云凝自己的选择,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放下这件事,她温声建议道:“让沈二爷、杜小姐也随行吧。”
霍天北对她挑了挑眉。
“他们在府中,我不放心熠航。再说了,我身边丫鬟没有能长途跋涉的,路上我也需要个人服侍。等到离开西域,到了他们不便随行的路段,你再找个地方扔下他们。”她就是没安好心,也不对他隐瞒。
霍天北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自心底,他也是这么打算的,却没想,跟她想到一处去了。
顾云筝将房里的事迅速安排好之后,春桃等人也将她行囊打理好了。她赶去了云凝房里,要她做好策马长途奔波的准备。
云凝笑道:“你不必担心,我也不是没吃过苦的,赶路不在话下。”
顾云筝这才放下心来,又匆匆回到正房,心里不是不抱怨霍天北的,暗自骂他成心跟人过不去——哪有入夜赶路的?摆明了是故意难为云凝从而让她不快,但是想到杜若菱也要跟着受鞍马劳顿,心里就快意许多。
匆匆用过晚饭,霍天北去了郁江南房里,特地与熠航话别。他没跟熠航说要走一段时日,只叮嘱熠航日后要听郁江南的话,不然就别想再见到他了。
熠航架不住这样的威胁,只好噙着眼泪花儿点头承诺会听话。
霍天北便有了些许歉意,许诺会多给熠航带回些有趣的玩物。温言哄了多时,他也没见顾云筝前来,云凝亦是。
两个冷血的东西!他蹙了蹙眉,直奔外院,命人传话启程。
顾云筝加了件厚实的斗篷,头上戴了帷帽,命人将马带到院门外。
徐默亲自去选了一匹黑色骏马,牵到她面前的时候,哀求道:“夫人,路上您就别给侯爷气受了,行么?”
“你又不是不跟着去,叮嘱我不觉得多余么?”顾云筝夺过缰绳。
徐默愁眉苦脸的,“要是一路上看着您与侯爷置气,真不如不去。”
顾云筝失笑,“算了,我尽量不惹他,行了吧?你可真是,什么都管,也不嫌累。”
徐默听得出这话毫无诚意,悻悻然去打点自己的行礼了。
顾云筝骑着马,慢悠悠地走出内宅,望向郁江南的院落,犹豫片刻,打消了去跟熠航道别的冲动。想想就不大好受,又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还是不给孩子平添一份伤感了。也想过,青杏在府中少不得有同伙,担心这些人会对熠航不利。可是想到霍天北与熠航的情分,寻常人并不是到了一定地步,断然不会踩到霍天北的底限去伤害一个孩子。说到底,她还是没能力让事事遂心,想到什么也没用。
听天由命吧。
到了府门外,恰好奉命护送的一千精兵赶至。
银白的清凉月华下,他们似是一道黑色的浪潮迅速用来,马蹄声齐鸣,发出沉闷震地的声响。
之后,云凝、芙蓉、杨柳、沈燕西、杜若菱先后出门来。
让顾云筝没料到的是,杜若菱竟是眉飞色舞的,与她想象当中的欲哭无泪的反差太大,自然很是扫兴。
霍天北与徐默最后策马出门来,精兵即刻向两边分散开来,让出整整齐齐一条路。
“走。”霍天北经过顾云筝身侧的时候,丢下了这一个字,又对另外几人道,“你们走在队伍正中。”
顾云筝扯扯嘴角,跟在霍天北一侧。他对她已经到了惜字如金的地步。这一路,谁给谁气受可真说不准了。
霍天北到了队伍最前方,一言不发,只是打个手势,随即打马扬鞭,率先融入苍茫夜色。
顾云筝在打马前行之际,看到了燕袭,一身黑色劲装,与身着盔甲的士兵区分开来。她不是十分确定,一千人能否将云凝安然无恙地送到京城。况且,霍天北又是毫无顾忌地让云凝bao露在人眼界之中。
赶路时,最让她不满的是,霍天北丝毫也不在意后方队伍的样子,只一味地催促骏马撒蹄狂奔。
每一位武将,手里都会有几匹宝马,有的是用来跟随自己驰骋沙场的,有的是闲来游转街头的,有的则是专门用来日夜兼程赶路的。这次霍天北选的宝马,自然是后者,他将队伍远远甩在后面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徐默给顾云筝挑选的黑马也是十分出色,脚力不输霍天北那一匹。
行至夜阑人静时,顾云筝往后望去,见就要看不到队伍的踪影了,心急起来,猛地一夹马腹,赶到霍天北前方,扬起鞭子示意他停下。
霍天北停下来,继而跳下马,落地时无声无息。他看着她,不说话,像是打定主意不再理她一般。
顾云筝也不说什么,取出酒壶喝了一口酒。怎么样的人,在这样凉风飒飒的夜间赶路,也会觉得冷。
霍天北到了她近前,将酒壶夺到手里,连喝了几口才丢还给她,末了,飞身上马,又要前行。
顾云筝实在是没办法了,唤住他,“等等吧。”
他没好气,“等谁?”
“你说呢?”顾云筝怎么看他怎么感觉像是个在赌气的大孩子,沉吟一下,道,“前几日那件事,你先放下,等回来后再做计较。”
“什么事?”
“……是我不对,应该先跟你商量。”
“你没错。”
顾云筝难免觉得奇怪。
沉默片刻后,霍天北到了她近前,神色有所缓和,语气变得温柔起来:“先前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认下熠航,如今不必了。”
顾云筝预感不妙,“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霍天北语带笑意,眼中却无丁点暖意,“你不想给我生儿育女,我自己弄个儿子养在膝下也不行?”
顾云筝连连摇头,“不行不行,熠航该唤你姑父。”她还指望着熠航有朝一日重振云家呢,做了他的儿子、改姓霍的话,那番指望就成泡影了。
“这是你能决定的?”霍天北愈发气定神闲,“我是不能左右你,我认了,至于别的事,你也休想左右我。”
“可是那样的话,云家不就等于绝后了?”
霍天北语声一沉,“云家绝后不行,我绝后就是理所应当?我欠了你什么?”
“这件事我们再商量,行不行?”
“不用商量,我心意已决。”
“……”顾云筝听他语声越来越冷淡,知道此时不适合商量这件事,也就沉默下去。
霍天北回望来时路,“出西域之前,不会出事。我赶着去驿馆歇息。”
眼前男子尽带萧瑟,不肯对她道出心中的怅惘、愤怒,只是挂着那样自嘲的笑,与她平静相处。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有多伤人,可她也的确有她的顾虑。
霍天北就在这时猜测道:“是不是怕我日后成为云凝的心腹大患?官场权谋无定数,她真得势的话,你的顾虑极可能成真。”
顾云筝不知该说什么。
“如果她来日对我挥刀相向,我绝不会手下留情。我绝无可能任由一个女子摆布,余生的路,正如此次返京——拦路者死。”
霍天北深凝住她,试图在她眼中看到丝毫的歉意,却不能如愿。他转过身去,留给她一道冷酷无情的背影。
顾云筝闭了闭眼。
情、缘,在心肠冷硬的人心里,在可预测的权谋较量之中,分量何其微渺。
既然前途未卜,便将情意搁置,不再付出,也不再试图得到。与其相互试探伤害,不如独守一份寂寥。其实他方才的话,皆因萌生放手之意而起,他想让她再次提出分道扬镳。
——顾云筝理解他的想法,他是真没必要将悠长岁月浪费在她身上。她更明白他是故意为之,将她推到了一个分外尴尬的地位,目的还能是什么。
消化掉这些事实,顾云筝再次唤住他,目光清明似水,语声平和:“你我之间是非太多,彼此顾虑也太多,终究是不能如寻常夫妻一样同心厮守,这已是定局。我猜得没错的话,这次我就是不想与你同去京城,你也会强行带上我,你怕我打熠航的主意,对么?”
霍天北沉默。
顾云筝只是不懂,“我独自一人,能成什么气候?我是说,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将碍眼的人带在身边。”
“我带你去京城,是因答应过你,不想食言。”
“到今时已大可不必。”顾云筝微笑,“不如尽早别过?”
“先相伴一程。”霍天北不承认也不否认。
顾云筝笑意渐浓,“听你的。”随即拨转马头,返回去与队伍汇合。似在这一刻,便已决意与他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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