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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骨精列传 作者:by工作室-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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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的调子,墙上爬满了大朵金灿灿的花,还有老式留声机放着老戏曲的段子。
姚秀思新做了头发,还穿了件黑底金线的旗袍,很衬场景。她端起上好的骨瓷杯子,抿了一口菊普,五脏六腑都温暖起来。
窗外云里雾里。对面杨绪生看上去有些疲惫,黑发里夹杂着一点零星的银色,就像某种动物的皮毛。他也老了,姚秀思有点悲哀地想,大家都老了,职场催人老。
“杨,你看上去有点累,为什么,是因为应酬我吗?”
“不会,我很乐意和你吃饭,只是最近工作上有点压力。”
“是吗?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令你有压力,你向来运筹帷幄,不是因为女人吧?”
“别开玩笑了,要么,就是你这个女人吧。”杨绪生说。
姚秀思哈哈大笑。
杨绪生又补充了一句:“你知道的,我是个很怕麻烦的人。”姚秀思点点头:“这倒是实话,你是个怕麻烦的男人,并且,还是个麻烦男人。”
但是,最终姚秀思还是把项目交给了“英界”去做了。她知道杨绪生会恨她,但她不怕他恨他。她打电话,很冷静地把决定告诉他。
电话那头,杨绪生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起伏,紧接着,姚秀思说:“项目还有二期,到时候我跟你联系。”
杨绪生挂上电话。他想,姚秀思以为他会恨她吗?他笑了一下,他太熟悉这个游戏,他接受游戏中的一切规则。
姚秀思或许觉得毕竟是自己食言,不免有点愧疚,态度不像往常那么强悍。她答应杨绪生,会把二期的项目预算尽量做得高一点,以弥补之前的损失。
那天,姚秀思刚好打电话给他,说有重要事情想同他谈谈。要杨绪生在末日大厦附近等她。
杨绪生就去了,他看见了胡朝静,本想静静地望她一会儿,然后离开。他不想和她在职场附近有交集。
但是,她竟这样失魂落魄,不知为何,杨绪生就再也忍不住了,上前叫她的名字。
胡朝静见是杨绪生的时候,有点惊讶:“你怎么会来这里?”
杨绪生搭上胡朝静的肩头,柔声道:“怎么啦?”口气就像宠爱她的兄长,甚至是父亲,一切问题似乎都可以帮她解决。
“上车吧,慢慢告诉我。”杨绪生踌躇了一下,说道。
胡朝静垂下眼睛,上了杨绪生的车子。
远远地,姚秀思出门来,把一切看在眼里。
因为约了杨绪生,她没有换衣服,还是上班那一身套装,下班前还特地补了下妆,扑了点杏色的腮红。到了她这个年龄,粉底腮红变得至关重要了,否则就是一个黄脸婆。穿了一天的高跟鞋,隐约生痛那也是年纪大了的关系,钙质不足,大脚趾旁边的那根苦骨硌得她难受。
她不敢相信胡朝静居然上了安德鲁杨的车子,看情形,他们十分熟稔,对了,他和她是同一所大学出身,曾经是师生关系的缘故吗?不过现在看来决不像师生。姚秀思有很强烈的直觉,他们关系可不一般。
姚秀思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见这个小小主任竟觉得芒刺在背。想起来为什么感到胡朝静的某种表情似曾相识。
原来,胡朝静像的人是他,就像是他年轻的女版。那种故作淡定的与世无争,那种充满威胁的不动声色。
姚秀思立在风口里,高楼下的风刺喇喇地刮。
她知道安德鲁杨那样的男人是会吸引各个年龄的女人。她从没认为杨是个专一的男人,除了老婆之外会没有其他女人。
但当亲眼看见胡朝静上了他的车,她心里还是针扎般的刺痛,“想当然”和“在眼前”,有着巨大的区别。
她一度以为自己占了上风。
于公于私,他们的结交对安德鲁杨都无坏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做生意的人。
她心里是明白的很,那是个无情的男人,利益是不能就这样廉价地给他的。别以为他温情脉脉地看你,或是给你一个微笑,就是他看重你,那不过都是伎俩。
女人就该要见色忘利吗?何况本来就什么都没捞到。
应该让他受点活罪。
姚秀思有时也会讨厌自己的斤斤计较,其实可以装作不知道,乐得享受一下男人的殷勤和关爱,特别是安德鲁杨这样有气质有品味的男人。
可命苦的她偏偏做不到,她就是太会计算了,那个男人在她面前无法遁形。她总觉得自己还是吃亏了,不说他从她身上赚到了钱,还赚去了她的心。
她不相信这个狡猾的男人会对谁有真情义,包括他的妻子。据姚秀思所知,他的发迹是靠他太太娘家的力道,他经营家庭如同公司,对待太太犹如客户,是滴水不漏地周到。
人事项目的一期,姚秀思从没想过真的让他来做,那只是勾着他玩。谁叫他也始终勾着她玩呢?二期倒是真要考虑考虑,不再给他做的话,他们之间那些可怜的关系可能就完蛋了。
她早就想好了,给也不能给得爽气,要一点一点地玩才好。
没想到现在,她看见另一个女人上了他的车。他们的表情凝重真挚,简直令她痛彻。
姚秀思破天荒地没有“易容”就向地铁站走去,恨恨地想,安德鲁杨竟就这样爽约了,甚至连个说谎的电话也不来。他一定是昏头了,在胡朝静的身边。
快到家的时候,姚秀思打他的手机,居然关机。
一个这样地道的商人,竟会关机,姚秀思无比嘲讽地想。世界多么细小,胡朝静居然上了安德鲁杨的车。
胡朝静是否知道安德鲁杨和自己的关系呢?
根据姚秀思对安德鲁杨的了解,他应该不会向任何人透露。所以,他从未向姚秀思提起过银行里还有他的小情人。对他而言,一个女人一个世界吧。
姚秀思冷笑了一下,也许哪一天,人见人爱的小三月发现,她亲爱的风度翩翩的老师根本是屠杀她和她同事们的同谋,不知会有何感想。
他在别的女人面前一定还装模作样的吧。
但姚秀思也惆怅。她在他心目中是真的如此没有地位吗?他不再需要她了?或者她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一个女人?
那晚她有点惴惴不安,她从没想过安德鲁杨会在她的生活中突然消失。
那是她的经纪人,她的对手,和她的“爱人”。
姚秀思不得不承认,在她灰暗的杀手生涯中,安德鲁杨是她为数不多的乐趣。
和姚秀思一样,另一个人也看见了胡朝静上了杨绪生的车。钱若尘原本是赶下来去劝老金老婆的,结果就看见了胡朝静被一个男人牵着,上了车。开头还以为那个男的是戚豫飞,细看,原来不是,那个男人年龄更大一些。钱若尘觉得眼熟,好像是某个知名猎头公司的头头。
这个圈子真小,小三月到底是被人家猎头了,还是跟人家搞不伦之恋?钱若尘想,她是日本人喜欢的基层干部,在银行应该是有前途的,走了肯定让日本人失望。
宫川就曾几次提到过这个女孩子,夸她处理事情有条不紊,从容应变,还很懂得拿捏分寸。这点,钱若尘表示赞同,他也喜欢聪明的小孩,相处起来令人愉快。胡朝静的位子并不好做,人事部的人有这样的好口碑并不容易。
可惜啊可惜,钱若尘想。
胡朝静和杨绪生坐到一个比较安静的酒吧里,墨绿色的沙发和暗沉基调的桌子,空间很大,是一个很好的谈心事的地方。今天,他们没有再走形式地礼貌地问候。最近好些天以来,他们本来不知是谁,总保持着一点隔膜。但眼下,两人各怀心事,造作的情绪放松下来。
戚豫飞来了短信问:在哪里?我马上过来。
胡朝静回他:不用,谢谢。然后关上了手机。
杨绪生问:“你认得那个女人吗?”
胡朝静说:“是同事的老婆。同事得重病刚去世了。公司一点表示都没有。”
杨绪生就沉默了。他之前对此没想太多,第一,他不认为三月这样的职员会在银行的斩首之列;第二,万一三月被误打误杀了,最多帮她再找份工作,对杨绪生而言,那并不难。
但现在看她脸上的苍白惊悸,杨绪生有点心疼。猛然意识到,姚秀思的人事革命和三月还是息息相关的。这令他萌生几分歉意。
胡朝静又沉默了,仿佛读书的时候。
她只是喝酒,多饮了几杯,脸色绯红地问:“为什么会这样?”
杨绪生只是叹息。
“其他公司呢,你的公司呢?会怎么样?”胡朝静执着地问。
“我想,都差不多。”杨绪生说。
胡朝静伤心地低下头去,像个孩子。
“别这样,三月,别这个样子。”杨绪生把她的下巴抬起来,看着她抖动的瞳仁,“只是一份工作,对吗?别想得那么多。”
胡朝静吸了下鼻子。杨绪生对自己说过的,并且劝别人的时候经常挂在嘴边,“他们,他们又是谁呢?何必太当真?”
但是,他们不是别人,是同事。朝九晚五,他们占据了人生的重要时间,甚至比家人还要多。
此外,胡朝静还有更深一层的悲伤。老金离世前的形销骨立竟不能言,以及他老婆披麻带孝站在人群中的情景,都令她感同身受,想到人对于自己的命运,是根本不能预想和掌控的,有朝一日,可能那个狼狈不堪的人就是你自己。那真是“不堪”呵。
一念及此,胡朝静的心中生出无限恐慌。
她的眼泪吧嗒掉下来,看着杨绪生问:“那,我应该对谁当真?”
杨绪生内心大恸,这才明白三月所思。
他低低地道:“有,你的家人、父母……”
胡朝静问:“还有呢?”
杨绪生怔怔地看她,伸手帮她擦掉眼泪,竟还说了一句:“三月,你哭得太多了。”
杨绪生握住胡朝静的手,她的手很凉杨绪生握住胡朝静的手,她的手很凉。那天,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出了酒吧,她上了他的车,他还是握着,甚至是在开车的时候,他也尽可能地握着。
胡朝静望着车窗外面,整座城市飞速地往后倒退,退成几条昏黄的光带。
胡朝静没有问,杨绪生也没有说,那是个什么地方。车在夜色中行驶了近两个小时。那是家小小的私人酒店,藏在密密的树丛后面。在入口的小径两侧,点着一排香蜡烛,一扇有雕花的黑色大门。
杨绪生把胡朝静带到房间。房间竟很宽大,完全用原木装饰,有一整面墙的窗帘。
“三月,给你看样东西。”杨绪生说,他关上了灯,把窗帘全部拉开。
胡朝静走到窗前。
四周都是树丛和竹林。粼粼的月色下,那是一个湖。静谧而深邃。
一轮圆月悬在黑的半空中,不见云影,似乎格外的明亮。再看,原是湖中亦有一个月亮,月影清晰,两相辉映,真是光华夺目。有什么水鸟掠过,在镜子般的湖面上留下一道笔直的水痕。水中的月亮皱了,又平复,绝美如童话一般。
胡朝静呆掉了,想到自己站在这里,不正好是“三月”吗?
杨绪生从后面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发间。
他轻声道:“我很早很早就想带你来了。”
胡朝静忍不住泪流满面,但她不敢惊动身后这个男人,任泪水落到胸口。
他也算用心良苦吧,他只能送给她一个华丽的布景。
他不能给别的。他不是她想的那个人。
而后,她猛地发现,身后的男人其实也在落泪。那些泪水濡湿她的肩头。
胡朝静转过身,他对她咧嘴一笑,颊上还有湿湿的泪痕。他们相互看着对方,像是要看进彼此的灵魂深处。
男人颤栗了,他紧紧拥她入怀。
她那么顺从地贴着他,他的身体一下子有了反应,欲念火苗一样地蹿上来。他深深吸了口气。他忽然问:“你要不要看看晚间新闻?”然后转身挣脱开了,去打开了电视。
那一刻,胡朝静其实已经完全绝望了,犹如站在冰冷的水中。什么都沉到了脚底,她知道她所执着的一切都犹如窗子外的镜花水月。
电视不是新闻,某个女歌手嗓音沙沙地唱着:也许放弃才能靠近你,不再见你你才会把我记起……我要试着离开你不要再想你,虽然这并不是我本意……
平素听到这样的歌词,恐怕两个人都会笑说是滥情,但是,那一瞬间,杨绪生犹如遭到雷击。他如同孩子般幽咽一声,重新把胡朝静拉入怀中。
天光放亮时,他们驱车回市区。胡朝静坐在他身边。
他们早上都没有说什么话。胡朝静醒来的时候,杨绪生并不在房里,等她穿戴好了,他才回来。他看见她笑笑,像平常一样。
他们一同在窗前站了一会儿。
早晨的景色和夜晚完全不同。胡朝静才看清,原来湖并不大,晚上水天相连看不清,现在竟是一汪绿水。
白天别有一种离奇的氛围。
杨绪生回过身对胡朝静说:“那,走吧。”
胡朝静在车上一直都很安静,她想,一切仿佛爱丽丝神游仙境一样,是不是再回到喧嚣的城市,所有真实的都会变成是虚幻的?
昨晚的情形放电影一样地在脑海中闪现他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他黑色的眼睛,但他伸手蒙上她的,他说,三月,不要看我……
杨绪生忽然说起他家人的事情来。
他不理会胡朝静是否听着,像是自言自语。
“她的眼睛是灰绿色的。”他说道。
“我知道。”胡朝静说。
“不,我是说我的女儿。”他说到。
胡朝静哑声问:“杨,你是还把我当作学生吗?”
杨绪生怔一怔,轻声道:“三月,你永远是我的学生。”
胡朝静的情绪乍然失去了控制:“你会同你的学生上床吗?明明爱我,为什么不承认,你是爱我的,不是吗?”
她把话说得那么明,她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子那样焦虑起来,只想在进城之前要一个明确的结果。
“三月三月三月。”他低声地急促地叫她的名字。那是他赋予的名字。
在她那么年轻的时候,他就沉醉于她的一笑一颦,他像个傻瓜般控制自己。他的确为她动心,她是那样冰雪聪明,并且美丽。他在她的面前塑造自己几近完美的形象,她的仰慕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理满足。
但他自知,他不见得和别的男人有根本的区别。
他当初结婚,不能说是全无感情。和一个西方女人交往,要适应诸多不同,不过,因此也打开了他的思路和眼界,他的生活态度和世界观大多在那时才真正建立。他们有了女儿后,小婴孩的无邪笑容让他深感欣慰。他视女儿为生命的延续,将小孩子当成心头宝贝,对于婚姻更加死心塌地。
太太家里有点背景和实力,她本身的工作能力又很强,优渥的物质条件,足以供他打扮得山青水绿地当当访问学者和客座教授,过过清闲日子。这点上他一直是感激太太的。
他一个人旅行很多,怎会没有过艳遇。他的谈吐外表令女人们趋之若鹜,就好像没有一只猫会拒绝送到嘴边的鱼,他不过是在欲拒还迎,底线就是不会威胁到家庭。他奉行的是可以玩,但不可以要。
可是,即便如此,细数下来,哪一段是善终的?
他是真的不想把三月变成情人。对三月,他已是完全破例了。不自觉地,他倾注了心血来教导她,所以,他对她有很多不忍。对她,他不想玩。更加,要不起。
他已经太知道距离产生美感,他太熟稔男女关系的戏码,过程和结局都何其相似。
他试图远远地离开,但总是克制不住自己。
他越是造作越是难以自拔。
看看现在,他最害怕的一幕终于来了,三月现在就跟他要说法了,再接下去呢,是不是就该要质问他始乱终弃了吧?
“三月,你爱的人,是你爱的人,却不是我。”他沉吟,三月的幻想,三月的仰慕,鼓励了他孜孜不倦地扮演那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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