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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魂师-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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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我看了会儿,未曾发现什么严肃锐气才放松下来,自嘲笑道:“抱歉,最近风声实在紧,看我都快成惊弓之鸟了,若不是看着先生实在投缘,我是绝不会将东西拿来炫耀的。”
快乐需要分享在这行体现得淋漓尽致,很多收藏家都有这个毛病,收了好东西生怕给外人知道,但是要他老实藏在心里又憋得慌。
我还以微笑,“我姓周,叫暮生,现住在白雾村溪水桥,先生改日路过可以去我家中做客。”
他一脸惊喜,态度很快热络起来,“我叫江海若,不知道暮生来仙渡是探亲还是访友?会停留多长时间?”
我迟疑了下,如实回答,“我是本地人。”
“本地人?”江海若一脸难置信,“我怎么从来从来没听说过仙渡有你这号人物呢?还有你居然姓周……和周成远是什么关系?”
周成远?这名字并不陌生,却也不能用简单的三言两语说清楚。
门口突然响起脚步声,江海若抬眼看到来人立刻换了幅表情,似笑非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今天到底什么日子,小店居然迎来这么多贵客。”
进来两个人,走前面的是个三十五岁左右的男人,身材高大气势很强,皮鞋擦的铮亮,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端着俊脸面沉如水。后面则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笑眯眯的一脸和善。
江海若不动声色的将黑木盒子放到架子上,起身恭维道:“周老板今天怎么得空亲自光临小店?”
周成远目光森沉的盯着他,干脆了当的直奔主题,“听说你得了一把好枪,我特意过来看看。”
江海若笑着调侃道“谁人不知周老板收藏丰富,我这店里的东西您怎么会看得上眼?”
周成远看到我后,眸中微露惊诧之色,不过很快将视线停留到架子上的黑木盒上,“The King of Rifles,你可以随便开价。”
“真没有,”江海若镇定自如的说着谎话,“我是个商人,如果真有货不会放着大钱不赚的。”
尴尬气氛持续了约有十秒钟,周成远才平静开口,“如果以后有货,麻烦通知我一声。”
江海若颔首,“一定。”
周成远又用余光扫了我一眼,之后转身离去。
江海若好似长舒了口气,“好险,这人简直是狗鼻子,每每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他都能嗅着味儿找来。”
我对他的行为很不理解,“他应该不是个小气的主顾,你为什么放着东西不卖?”
江海若神秘兮兮道:“凡事都要讲究缘份,周成远为人桀骜自负,与这枪王五行相克,命里不该有此物。”
我还是第一次从古董商口中听到如此奇怪的论调,对他便愈发多了几分好感。
离开时江海若送了善水几个水吹哨,两尾装在竹筒里养的熊猫龙晴鱼,还有一根抓着尾巴会快速爬动的竹蛇。
我推辞不掉,便邀请他改日至家中做客,江海若欣然应允。
回到家已然正午,院子竟然坐等着位不速之客,段策。
他身着警服,正勤快的帮母亲择菜,简直跟我过去认识的判若两人。
见我回来,母亲便道:“这么晚才回来,害阿策在家里等了你一个上午。”
我笑着将她哄进厨房,让善水把东西带回房间,拉了椅子坐下来看着段策。
“老师在看什么?”他若无其事的眨眨眼睛,“难道因为太久不见,已经忘记了我的模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不想同他多说废话。
“来看您啊。”
“不需要。”古人告诉我们,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段策将青菜整整齐齐的摆进小筐,用伤感的语气道:“老师真绝情啊,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态度,还是特别针对我一个呢?”
说话时他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刻意伪装,而是由内而外的焕发着一种失落难过,如果不是对其人禀性知之甚详,恐怕我也会栽在他貌似真诚的目光里。
“我已不为人师表很多年,不用对所有年轻人都假装客气。”
他笑了下,方才转入正题,“昨天杜村命案死者身份已经调查出来了,姓冯,生前有多次单身盗窃前科,鲜少与人结交来往,但并不是驴子所属盗墓团伙所杀。”
人居然不是他们杀的吗?也就是说当晚除了我们,还有第三拨人在荆棘丛现场?不过是场狗咬狗的游戏罢了,并不关我什么事。
“我已经尽了普通公民该尽的义务,接下来案情调查该是你们警察的事。”
“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他用促狭的目光看着我,慢悠悠道:“我们去勘察过现场,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出现过的痕迹。也就是说前天晚上每个在现场的人都有杀人嫌疑,包括你跟你的母亲。”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我微微皱眉,“就算是警察,也要为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负责,如果没有证据的话最好不要乱说。”
他用公仆的语气道:“我这是在办案呐,有权利怀疑任何人,警察要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负责。”
“该说的我都已说完,既然你还有事要忙,我就不留客了。”
“老师,”他蓦然起身拉住我的手,目光灼灼道:“我帮伯母做了很多家事,这样也换不来您的一顿饭么?”
依他身份背景,想要与之共进大餐的人恐怕排队能绕玉都转上几个圈,何必要厚着脸皮到我这里蹭饭?
得不到回应他也不松手,竟然打定了主意要留下来一般。
母亲走出来看到这幕愣住,“你们这是玩什么呢。”
段策松开手,一脸为难道:“局里还有事等着,可老师非让我吃了这顿饭再走。”
“当然得吃了饭再走,这都快十二点啦!”母亲将菜筐从我手中拿走,热情道:“今天中午包荠菜肉饺子,暮生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是嘛,我还从来没吃过呢。”
“那就更要留下来尝尝了,暮生陪阿策聊聊天,很快就好。”
“那我就打扰了。”
既然赶人不走,也只好随他便了,我仙渡此行甚为保密,不想因此横生枝节。
当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我问段策,“为什么会想起当警察?”
“从小我就有个梦想,长大了维护世界和平……,”说话间他自己他先笑起来,“老师相信吗?”
我自是不信,气氛再度陷入沉默。善水从房间里走出来,嘴巴里叼着江海若送的陶瓷水哨,呼噜噜的吹着。
“爸爸,我想去外面玩。”阳光下他的眼睛乌黑透亮,单眼皮微微弯起一些弧度,看得出心情很好。
我叮嘱他,“待会儿就要吃饭了,记得早点回来。”
“嗯,”善水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
“爸爸?”段策神情古怪的看着我,“他真是你亲生的么?”
“嗯。”
“可你们一点都不像。”
“是么。”
“你居然喜欢女人?”
“难道我该喜欢男人?”
“不,”他顿了顿,“我觉得你跟情感绝缘,不应该喜欢上任何人。”
我不置可否,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地图册慢慢翻看。
母亲包饺子手艺算是一绝,皮薄馅多,面皮几近透明,中间透着点爽嫩的新绿,一口咬下去菜香四溢,连吃两碗都嫌不够。
段策心满意足的吃饱饭,方才起身告辞。
我将人送出门,离了母亲的视线后,他再度恢复成警局时的冰冷模样,“仙渡最近会很乱,不管老师出于什么目的,都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夜半亡灵
段策说这番话并非出自于关怀,而像是战斗前不留情面的喊话。
我平静如常的回复他,“请警察同志放心,我会做一个奉公守法的本分公民。”
他顺手将帽子扣在头上,微微扬起眉毛道:“最好如此,我可不想跟老师有敌对的一天。”
如果真的不想,那星眸中一闪而过的亮光难道只是出于本人错觉?
母亲正戴着眼睛在柜子里翻找着什么,见我回来便道:“你这学生戾气太重,脾气怕是不太好。”
我深感诧异,“您怎么看出来的?”
母亲道:“面相就不是个善茬,而且眼神太过凌厉凶狠,笑起来都盖不住。”
“那为什么还要留他下来吃饭?”
“因为我想知道他来的意图。”
我倚门而立,笑着问:“那您现在知道了么?”
母亲摘下眼镜,面色严肃道:“他想对我儿子不利。”
除了钦佩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冲她比了比拇指,见母亲的眼神迅速转变为担心,便立刻道:“放心,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横竖都长他十多时光,没道理重复栽在同一个小鬼手上。
然而母亲非但没有开心,反而愈加伤感起来,“我以前帮不了你,现在老了更加没用,什么事都要你自己操心……”
“你在找什么东西?”不擅长安慰人,我只好尝试转移话题。
母亲摇头叹气,揉捏着额角道:“我在找一本书,可怎么都找不到,也不知是不是落在了旧宅里……”
“很重要吗?要不我明天去旧宅找找?”
“不……不重要,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无聊时翻翻看,不用去找。”说话时她脸上的惊慌一览无疑。
我能肯定她在说谎,那一定是本很重要的书,而她的异样……或许还跟诸葛镇的老宅有关系。
晚上母亲说近来天寒,两个人挤着睡比较暖和,所以我依旧和善水同床。
半夜果然冷的厉害,我们加盖了三条厚棉被,冷气依旧顺着床板直窜骨髓,仿佛整个人都睡在冰池里,一点暖气都察觉不到。
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时,我察觉到旁边的手臂动了下,便试探道:“善水冷不冷?”
“不冷,”黑暗中他用鼻音回复我,果然也没睡,“爸爸冷么?”
“还好。”
“我帮你暖暖。”他两手分开摸住我的手,轻轻揉搓了几下。
我为他孩子气的动作失笑,才要开口,却听外面刮起了呜呜作响的大风,单单是用听的便足以令人心惊胆战。
善水体温比常人略低,在这夜里却感觉格外温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似乎有股暖流沿着他的手心慢慢渡了过来。
“啪、啪、啪……”就在我们快要进入睡眠状态时,外面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拍打声,在这狂风嘶吼的夜里显得格外诡异,似乎是石榴树枝在敲击窗户。
善水停止动作,愣愣的看着灰色窗户,“爸爸,外面有人。”
“半夜三更哪有什么人?快点睡吧。”
“可是有个叔叔在不停敲窗户。”
“没有人,是风。”我将手抽出来拍拍他的头,“早点睡吧,别胡思乱想。”
善水扭头对外面道:“我跟爸爸要睡觉了,你改天再来吧。”
风打窗户的声音还在继续,并没有因他的话语而有丝毫停止。
善水有些郁闷,抓着我的手道:“爸爸,被陌生人看着,我睡不着。”
见他这么坚持,我也只好忍着冷意坐起来,点上蜡烛后准备推开窗户令他安心,却不妨在打开后,逼人冷气扑面而来,竟然当真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立在窗前。
我瞬间睡意全无,冷声道:“什么人?”
来人幽幽回答:“周先生,是我。”
“你是谁?”这声音识别度颇高,记忆中从未听过,名字也陌生得厉害。
“我是李宝民。”
“不认识。”
他沉默片刻,建议道:“周先生不如看看我的脸。”
我用手挡住风,将蜡烛举到他跟前,仔细打量了五官后,心头隐约浮起一张扭曲的脸,不确定道:“你是前几天被人打破脑袋的那个盗墓贼?”
他近乎机械的点头,眼圈和嘴唇四周呈现出大片青灰色,怎么看都没有活人气息。
我转脸看了眼善水,见他正准备从被窝里坐起,便制止他,“外面冷,老实在里面呆着,继续睡觉。”
善水缩了缩身子,又趴了回去,视线却直直的盯着我们看。
“周先生,能请我进去说话么?”
“不能。”我干脆直接的拒绝他,他这模样连我看了都觉得发慎,更何况房间里还有小孩子?
趁那人发愣时,我啪的关上窗户,穿了大衣后从正门悄悄走出去。
李宝民还傻站在窗前,看架式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见我出来,有些欣喜道:“周先生……”
我冲他做了个噤声手势,将人带到院子外面,方才出声,“你已经死了吧?”
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近乎梦呓的喋嚅回道:“死了。”
“那你不去该去的地方,跑到我们家做什么?”
“我来找陶风凝。”
“如果是想超度升天的地话,你应该去找得道高僧或者法师。”
“不,我不想走。我老婆身体有病,儿子还没长大……我要是走了谁来照顾他们?我今天来,是想求她帮帮我,可是她房间古怪的很,我怎么都进不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怎么决定都是你自己的事,请不要再来打扰不相干的人。”出于职业习惯和所见所闻,我对盗墓这行的罪犯实在生不出怜悯。
“周先生,你母亲是个好人……”
“好人并不意味着有求必应,她已经答应过我以后不再接触这方面的事,有问题你就去找别人吧。”
“周先生!我求你……”
“求也没用,我对陌生人的同情值几乎为零。”
见我态度坚决,他声音便迅速由软变硬,“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就跟你们闹个鱼死网破!”
看来我不做东郭先生的决定是正确的,这种人纵使让他活着,除了能侧面衬托这世界的美好之外别无它用。
我并不惧怕他的威胁,“你可以试试。”
“周暮生!”他的脸突变狰狞,伸出双手把自己的头给强转了过来,用一个血淋淋凹陷的后脑勺对着我。
我沉默片刻后提醒他,“你大概忘了,你的尸体是我帮忙收的,如果想要用这个把我吓倒,打算未免可笑。”
他头嗄吱嗄吱的扭过来,瞪着充血高鼓的眼睛,手臂缓缓抬起,手里竟然不知从什么地方抓了一根长棍。
就在我以为他会挥过来时,他却扬起粗棍,狠狠朝自己的后脑勺击过去,两颗黑乎乎带着血迹的眼球便像棒球一样噗的飞出来落在我脚边。
但是他并没有因此停手,而是像鼓手似的展开了近乎疯狂的自虐节奏。
他每敲击一下,我的心就跟着震撼一下,胃部有点难以适应眼睛看到的惨状。
“等等……你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周先生不答应我,我就每天晚上都跟着你。”
“还附带这种免费的血腥表演吗?”
“不是表演,”他不悦道:“我就是这么死的。”
“有人从背后偷袭?”说到死因我也有些好奇,段策说现场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存在的痕迹。
李宝民摇头否认,答案愈发令人震惊,“不,当时并没有什么人。我是……自杀。”
作者有话要说: 体裁剧透:大叔受,年下偏执攻,相爱相杀,结局HE。
☆、亲情凉薄
究竟在什么情况下一个记挂家庭、贪恋生命的人会选择自杀?这实在是个耐人寻味的话题。
月亮在天上毛葺葺的泛着蓝光,地上只有冷风刮过树叶的声响,对面的亡灵仿佛回到了死亡前的一刻,周身都被阴郁悲伤的气氛所笼罩着。
鉴于外面实在冷的厉害,我并没有打算陪他一起伤感。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至于以后如何决定那是你自己的事,但是如果再次遇到类似今晚的骚扰行为,我绝不会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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