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天劫作者:唐一寻-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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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少年都是为了它，才会把那人类惹的那般生气。
　　是不是只有它走了，才会对这个少年好一些？
　　小狼想着，又不舍的舔舔他的手，费了好大的劲从他怀里跳到地上，一瘸一拐识趣的往外走。
　　“小冉，”还没走几步身体便腾空而起，被穆容一把抱进臂弯，半晌才开口，声音还带着丝哽咽：“你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小狼呜了一声，眼睛潮湿的望着他。
　　“你相信我，今后有我在，绝不会再委屈你半分。”穆容又保证似的，天真的补充了这么一句。
　　小狼用力的点点头，信任的依偎在他怀里，蹭蹭他的下巴。
　　它还不曾意识到长辈们千般叮咛万般嘱咐的缘由——
　　人类的所谓承诺，常常只是当时情感冲击下的随口一言。
　　言者往往无意，却只有听者上心。
　　　
　　　　
　　　　☆、番外　轻诺3

　　穆易是了解弟弟这倔性子的，又终究不忍为了只动物同自小宠到大的弟弟翻脸，便默许了小狼留在家里的行为。
　　其间卿寒也来看过一次，难看的脸色可以看出对小弟行为的极端不赞同，却也拗不过幼弟，见那人类家的孩子对卿冉也算回护有加，只得纵容了小弟的胡闹。
　　随着时日推进，三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小狼在穆家一天天长大，身形相对也愈发庞大起来，虽比不得成年后的族人本体那般威风凛凛，起码明眼人也可以一眼看出，穆家武馆里的，不是只本以为的看门狗，而是头狼。
　　穆容倒是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对待小狼依旧亲昵如初，可周围人看着他的眼光却带了一丝畏惧与异样。
　　再之后穆家武馆的生意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毕竟作为家长，又怎放心自家孩子学武之时，随时可能从旁窜出一头并未被拴起的狼？
　　穆易一忍再忍，最终还是忍不下去，将已经成年的弟弟叫至身旁，语重心长的交谈了一番。
　　虽然语气很是温和恳切，但谈话结果却不容反驳。人言可畏，他给了弟弟两项选择，一，送这头狼回归山林；二，将狼拴在院中，也好让大家安心。
　　二选其一，别无他法，不可商量，不容置喙。
　　将陪在自己身边几年的小狼送回山林从此不相往来穆容是断然不肯的，只是把一头狼，如同对待家犬一般的拴起……
　　穆容拿着大哥丢给他的绳索，满脸为难——
　　几年来小狼陪在身边如同朋友一般，哪有把朋友拴在院里禁锢自由的道理？
　　但若不如此，大哥必然不会同意。
　　父母过世后大哥一个人承担家业负责全家衣食，随着年纪增长他也愈发感受到兄长的不易，哪有再据理力争的道理。
　　这一次，他选择了妥协。
　　看着穆容满脸愧疚的拿着绳索向自己走来，在不远处停住一副纠结之色，小狼便已心中有数，它直勾勾的瞅了穆容半天，最终仍是不忍对方为难，凑过去以头蹭蹭对方的手臂，主动衔起绳索抖开，自己努力的往进钻。
　　“小冉……”穆容再也忍不住，俯身抱住它，眼泪一滴滴砸到小狼身上，明明已经长大了的人，委屈起来却仍是如同当初那个少年：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他们、他们不肯相信你……不会伤人……”
　　小狼歪着脑袋仰脸看了它一会，点点头表示理解。
　　“大哥说，如果不这样，就要把你送回山林……可我舍不得你……我说过，让你永远陪着我……”
　　依靠在对方的怀里，感受到温暖体温，小狼舔了舔前爪沾到的泪痕，尝到微咸的味觉，又满意的眯了眯眼。
　　普通绳索，又哪里能困得住它？近日它已经逐渐感受到体内的灵力蠢蠢欲动，想必它的狼形也不会维持太久。
　　这短短时间被拴着的委屈，换来这人类的内疚与呵护，应该也是值得的。
　　“小冉……你若是人便好了……”穆容抚摸着它的柔软皮毛，哑着嗓子又开口，“那我一定娶了你。”
　　想了想他又坚定的补充：“不管你是男是女。”
　　小狼的心跳漏了几拍，连脸都隐隐发烫，幸好对方看不出来。
　　伸爪按在穆容肩上，它扬起头，鼓足勇气舔了舔他的脸颊。
　　它快5岁了，很快就可以变成人形。
　　它就可以抛去人类畏惧的兽形。
　　它就可以变的像大哥一般好看。
　　它就可以永远陪着他，保护他，一世，又一世。
　　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
　　却不想，它并未来及等到那一天。
　　见着那狼每日被老实的拴在院里不动不叫，来武馆的人们也逐渐放下了些心。了却了一桩麻烦事的穆易，开始思忖另外一件悬而未决的心思——
　　小弟穆容的人生大事。
　　穆容已然年满十八，自己在他这个年纪时都娶了媳妇，可小弟却全然不理会此事，似乎连个中意的对象都没有。
　　成日里不思进取，也鲜少与他人交道，就知道和那头狼黏糊在一块儿，成何体统？
　　于是穆易上了心，托自家媳妇帮忙打听，这鲜城里可有合适人家的姑娘。
　　穆妻罗氏，是个传统保守的女子，在她以夫为天的认知里，小弟到了这个岁数，自然该帮自家夫婿分担烦恼，更该娶房媳妇赶紧为穆家传宗接代。
　　这么一了解，倒还真确立了个合适人选。
　　城东田家，有女名宛，年芳十六，温婉贤良，父母均是经营生意。她平日里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专心在家做女工。
　　田家论家境其实还胜上穆家几分，只是久仰穆家忠义之名，反倒并不在意此事。
　　穆易本恨不得直接做了主把田家小姐娶进门，只是终究顾及弟弟想法，与田家商议，乞巧之节安排两人相遇。
　　当日万般无奈推拒不成的穆容就这样被长兄强迫着去与田家小姐见了面。
　　所幸，两人一见钟情。
　　其后，便是花前月下。
　　穆容一头栽了进去，只恨不得成日与心上人腻在一起，回家越来越迟，倒头就睡，自是几乎都忘了，家里那被当作宠物狗一般拴着豢养的小狼。
　　小狼本就由穆容一人所养，尽管被拴了起来，家中女眷对其仍有顾忌，见它便远远避开。
　　如今连穆容本人都无心理会，穆易事多又杂，哪还能对一头狼上心，能记着喂它三餐已是不错，有时忙了起来，甚至一天也顾不上喂它一回。
　　就这么又饿又冷的孤零零呆了好些时日，每日都眼巴巴的等着，除了偶尔等来穆易冰冷的表情和完全填不饱肚子的敷衍食物，却连穆容的面也未曾见上，小狼终于隐隐意识到一个问题——
　　穆容可能不想要它了。
　　可是穆容明明说过，要它一直陪着他。
　　还说过好些次。
　　他的语气那么真诚，表情那么认真，怎么可能是要欺骗它？怎么会说不要，就不要它了？
　　莫非是自己什么时候不慎得罪了他？
　　亦或是，他根本就出事了？
　　小狼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出结果，又苦于无法开口询问，当然也根本没人可问，索性轻松挣脱了绳索，打算自己去看个明白。
　　好巧不巧，这日正是田家小姐，第一次上门。　　　　　　　　　　　　　　　　　　　　
　　
　　　　☆、番外　轻诺4（完）

　　穆容春风得意的搂着准媳妇准备见兄嫂，哪晓得一进门迎接他们的便是一头狼。
　　田宛久居家中，哪见过这般凶恶的动物，当时便花容失色惊叫一声，软软晕倒在穆容怀里。
　　一见心上人被吓成这般模样，穆容还哪里有心思顾及这曾经最为亲密的玩伴，抱起田宛便冲进卧房，心急火燎的命令下人快去请大夫上门。
　　本是一桩好好的喜事却被这般破坏，闻讯赶来的穆易夫妇气急败坏，罗氏慌忙去查看田宛的情况，穆易留在原地咬了咬牙，一时气昏了头，一脚踹在小狼身上。
　　身体的疼痛让小狼咆哮一声，利爪扬起，冲他凶狠龇了龇牙。
　　它一直安分守己，无非只是看在穆容的面上而已，并非代表它可以由人欺负。
　　不想这一幕被出来等着迎接大夫的穆容尽收眼底，愕然怔在原地。
　　那眼神的狠厉，那举爪威胁的凶态，浑不似平日里陪在他身边温顺又乖巧的小冉。
　　一人一狼远远的对视了半天，不知为何，从那小狼清澈的眼眸里，穆容竟不自觉读出一种无奈和受伤来。
　　穆容心头大震。
　　传闻动物随人久了也亦通人性，莫非这小冉，竟是对自己动了心思？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他只觉头皮发麻，第一想法便是，务必要保护好自己房内的田宛。
　　畜生毕竟是畜生，万一田宛因此被无辜迁怒，那后果可是无法挽回。
　　慢慢走到小狼跟前，穆容低头打量了它好一会儿，俯身抱了抱它，一如当年。
　　其实也不过数月时光，此刻的亲近却已恍若隔世。
　　小狼收了爪子，一动不动的任它抱着，眼里却慢慢湿润起来。
　　对方眼里的湿意让穆容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咬了咬牙拉了拉它的前爪，低声道：“跟我来。”
　　小狼信任的点点头，毫不犹豫跟上他的步子。
　　穆容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又被负疚取代。
　　他即将成为人夫，自是不能像之前一般天真任性毫无顾忌，自然是要保护好至关重要之人，为对方提前清除所有可能的危险。
　　不惜任何代价。
　　路越走越偏，远方的小路隐隐延伸到大山深处。
　　小狼停了步子，这下终于明白了穆容的意图——
　　他想把它丢回山林之中。
　　他是真的不要它了。
　　“小冉，”穆容摸了摸它的头，狠了狠心道：“你回家去吧。”
　　小狼定定凝视着他，素来清亮的眼瞳里，蕴满了液体。
　　“宛宛她……”穆容迟疑了下，也不知对方能不能听懂他的话，自顾自的解释：“她身体不好，受不起惊吓。我与她……成亲在即，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以后……自是不能让她再受到丝毫伤害。”
　　小狼呆呆的站着，脑里一片茫然。
　　他要成亲了。
　　他把它赶走，是在用尽全力保护另一个人不受伤害。
　　他的心里，都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人类女子，没有丝毫它的位置。
　　“……对不起。”
　　这是穆容头也不回离开时，留给它的最后三个字。
　　而它连追上去的力气都没有。
　　***
　　穆容成亲那天是个吉日，风和日丽，宜嫁娶。
　　花轿将新娘子从城东抬至穆家武馆，一路上吹吹打打，敲锣打鼓，甚是热闹。
　　小狼偷偷躲在穆家武馆的不远处，眼巴巴的看着。
　　得娶娇妻进门的穆容今日精心打扮了一番，黑发束起，一身大红喜服，勾勒良好身段，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花轿落地，披霞戴冠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被穆容像迎接珍宝一般从轿中抱出。
　　同它记忆里当年那个替它出头之后，骄傲无比抱着它离开的少年，一般模样。
　　好看的炫目，看的眼睛都发酸。
　　小狼终于忍不住，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几步。
　　它还想更加看清楚些，他的模样。
　　不料它的形迹被罗氏立刻发觉，惊叫着扑到穆易怀里：“相公！那……那狼！”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向他看来。
　　小狼清楚自己此刻该掉头便逃，它的灵力化为人形尚需数日，眼下对方人数众多，情形对它极是不利。
　　可它却舍不得离开，只在原地打着圈子转悠。
　　“相公……”罗氏结结巴巴：“它、它莫不是记恨我们将它赶走，回来报仇？”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如临大敌。
　　小狼充耳不闻，一步步慢慢走向面沉如水的穆容，牢牢盯着他，想将他现下的模样仔细记住。
　　等它之后回族，只怕与这人类，便永生再难以相见。
　　怀中的新娘自己掀了盖头，顿时满脸惊慌声音发颤：“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又是那狼？夫君……我、我害怕……”
　　闭嘴，真是吵的厉害。
　　小狼焦躁的挥了挥利爪，不耐烦的叫了一声。
　　本只是威吓之意，可一众人却也不敢小觑，齐齐取了武器对着它。
　　刀子明晃晃的闪着银光。
　　新婚燕尔，怎会人人手持利器？
　　小狼茫然的看了这阵势，再看看穆容，突然明白过来。
　　这整装待发的防备，是为它。
　　“快杀了它！”穆易低声喝斥：“之前放它走，它竟又回来此处。留着它总归是个祸害！”
　　“是啊是啊……快杀了它……”周围人纷纷赞同，一片嘈杂之音，嗡嗡作响。
　　穆容拿着刀的手在发抖。
　　小狼再也控制不住的扑上前去。
　　它没有恶意，也不会伤害人类。
　　他们瓦西一族，本就不得随意伤人。
　　它只是想像从前那般，蹭蹭他的腿。
　　只是想还似从前那般。
　　新娘尖叫出声。
　　它在距穆容近在咫尺处不由自主的停下，吃惊的低下头。
　　穆容手里的刀，狠狠插进它的身体，准确没入它的心脏。
　　再用力拔出。
　　浓重的腥味冲入鼻息，鲜红温热的血液顺着刀尖滴落于地。
　　小狼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终于呜咽出声。
　　真的很疼。
　　它那般相信这个人类，相信对方的每句话，相信对方会留在它身边，相信对方不会真的伤害于他。
　　那份没来由的全盘信任，其实本就是个错误。
　　小狼转过头，一瘸一拐的往城外跑。
　　血断断续续滴了一路，幸好，没人再追上来将它赶尽杀绝。
　　在外头吃够了亏，它现在只想赶紧回家。
　　它已命不久长。灵体尚未形成，致命之伤虽眼下有灵力所护，也恐怕只能多延缓几天它的生命而已。
　　“我会一直陪着它！”
　　“你以后，一直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你相信我，今后有我在，绝不会再委屈你半分。”
　　少年稚嫩又坚定的话语仍响在耳畔。
　　它的一生很短暂，但是真的一直在他身边。
　　也许那个时候，说这话的那个人类，是真心的。
　　只是今日尚不知明日发生何事，承诺随意说出口的那一刻，又怎知未来会是如何。
　　一个月后，月黑风高夜，穆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天亮后，消息传开——
　　穆家四口，遭人灭门。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