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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苦难-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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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明确自己的生活目标。

必须奋争!

1997。10。17 九月十六 星期五 晴

工人李杰死了!

每个人都是要死的,只是在活着时,我们必须真正活过。

堂堂正正、辉辉煌煌地活过!

我必须加倍努力!

1997。11。25 星期二 十月廿六 雨

今天,到阔别多时的图书馆,借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久违了的《中国青年》。

回到宿舍,天已渐黑,停电了,只好点上蜡烛在烛光下,打开《中国青年》。

作为曾经的团干部,一位普通的中国青年,我和这本杂志有着不解的缘分。

其中更深层的原因,或许是我曾经热烈地追求过,执著地奋斗过,并且,从杂志中获得过理解,吸取过力量。

而今天的我呢?

1997。12。4 星期四 十一月初五 阴

希望就在每个人的心里,心的力量是难以估量的!

你认为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

我必须做一个成功的人所该做的一切!

1997。12。21 星期日 十一月廿二 雨

直到今天(又是“直到今天”),我还有今天,只是每一个这样的今天,我都发誓要改变自己,可是,终究战胜不了自己。

我一直在为“自我”患得患失,这是最可悲的,思想上不能超脱,人也就无法超脱。

我必须做一个真正的人!

努力从今日开始!

在这些苦苦挣扎的背后,是我不可救药的沉沦。

进公司两三个月后,我最初的激情慢慢的被现实所冷却。

同事中有不少是青年人和中年人,一到晚上,就摆开扑克和麻将开始“大战”。

最初我还有所“抗拒”,慢慢的,也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那时,福建人民广播电台的“夜阑诗香”已经停播,我也有将近一年写不出一首完整的诗了(自哥哥死后),我不但没有了写诗的激情与灵感,甚至连诗歌都不愿翻一下。

以前一天能收到三四封诗友的来信,温暖的话语,常常让你涌出渴望生活的激情与力量。

可惜,时过境迁,浪漫的诗歌抵挡不了现实的严酷,诗友们在《夜阑诗香》停播后纷纷作鸟兽散,一个个都从我生命中消失了,我再也收不到一封诗友的信了。而我,也没有了昔日那种和朋友们通信的热情,整日沉湎于扑克和麻将大战中,也和每一个凡夫俗子一样,为一个子的打好或打坏而兴奋或沮丧,为一个晚上的“大战”下来赢了几块钱或输了几块钱或喜或悲。

打牌,就像吸毒一样,也会让人上瘾。

吸毒大多是为了麻醉自己,而我,又何尝不是在借打牌来麻醉自己空虚的内心呵?!

“昨晚我以为碰到鬼了,原来是碰上沙漠舟了”

第十三章 长夜漫漫(5)

1998年农历七月十五那天,我终于回了一趟“家”,去给亲人们上坟。

晚上,在公司里我又忘我地和牌友们“大战三百回合”,直到下半夜,筋疲力尽,头晕眼花了,才罢战下桌。

在回宿舍的路上,恰巧被惯常熬夜的老总林金秋碰上了。

“沙漠舟,这么晚了干什么呀?”

林金秋这一问,不善于说谎的我,如实说出了刚刚“停战归来”。

由于这晚正是鬼节,所以,第二天林在职工大会上,委婉地对我作了批评,他的一句“昨晚我以为碰到鬼了,原来是碰上沙漠舟了”也成了一些同事开我玩笑的材料。

这之后,所有人都收敛了一段时间。

然而,“正不压邪”,一个多月后,打牌风重又死灰复燃了。

我由于单人宿舍做饭不方便,搬到远离办公大楼的一间宿舍,和几个同事合住合吃。

这下,有点天高皇帝远的感觉,即使打牌打一个通宵达旦,也不用怕会被谁碰上。

我重又成为了“鬼”——整夜整夜地当“牌鬼”,打得天昏地暗。

的确,这时的我不再是“人”,更不是一个自己所希望中的“真正的人”,而只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一个浑浑噩噩的行尸走肉。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

大把大把的时光,就这么轻易地被我挥霍在了一局又一局的“长城大战”中。

28岁那一年的青春时光,有一大半是被我自己这样葬送了。

这,又是一种怎样的冤孽呵?!

一天晚上,我们几个打牌到12点多,牌友柳时京提出,到外面散散心。

想不到,柳时京带我们去“散心”的地点,竟是城里的一家发廊。

今天我请客,兄弟们好好按摩按摩……柳时京很豪爽地说。

这个柳时京,想不到他竟是这家发廊的常客。

第一次见到柳时京,是他拎着一个大行李箱风尘仆仆地闯进公司来,说他是外省慕名来找林总的,因为佩服林总“敢为天下先”的开拓精神,愿意在他手下当一名养猪工人。

林金秋为这个细皮嫩肉的白面书生所感动,真的让他当上了养猪倌。

柳时京是个有点神秘的家伙,他的名字和他身份证上的名字不一样,会不会是别的同行企业派来的奸细?林金秋曾对我谈起过他的疑虑。

据柳时京自称,他是中共中央党校的函授学员,原在外省一家中学当老师,这次,是停薪留职,告别妻子女儿,来金秋公司“实习”想以后自己也办一个大型养猪场。

柳曾给我看过他写的日记,他的勤奋和文笔使我叹服。

想不到,这个斯斯文文的中央党校毕业生,这个自愿来养猪的中学教师,却有这样“见不得人”的一手。

几个娇艳的发廊妹来拉我们。我扭扭捏捏地推拒着,心里在做着“革命斗争”。

当然,最后我还是半推半就地躺到了拉着帘子的按摩床上。

我早就听说过,所谓按摩,在我们当地就是色情服务的代名词。

在发廊妹为我按摩的过程中,我不安分的手掌,伸进了她穿得极少的裙装里……

这是我第一次抚摸异性的身体。

幸而,柳时京并没有请我们的“大客”,否则,我在这一年里的沉沦与堕落,不知要以怎样的“下场”来收场。

几个月之后,我将在这里遭遇一场人生的转折……

这一年,尽管公司离村里只需三块钱车费的路程,但我还是极少回村,即使在城里碰上同村人,我也很少打听村里的情况。

生我养我的村子,埋葬着我挚爱亲人的村子,是我心里一处埋得很深的隐痛。

常常在梦中见到父亲或哥哥,有一次,梦见父亲被人迫害而死,我大骇而醒,冷汗淋漓……

我也很少去几个姐姐的家。每次去二姐或三姐的家,他们都是在我面前“控诉”对方无情无义,然后就一把鼻涕一把泪……

大姐的家呢,尽管是在同一个村子,我却每每过其家门而不入,路上碰见最多问一句“吃了吗?”之类的话。

在内心里,我看不起这个经常嚷嚷我父亲不是她的生父的势利女人。

大姐终于觉察出了我对她的态度,在我的不少朋友面前说,灯明回村来,都不去她家……

“我为什么不去她家,她自己心里有数……”我对我的朋友说。

快到年底时,我决定辞职——此时,我的职务是金秋集团公司公关部信息科科长。

之所以要辞职,原因有三:

第一、 公司内人心涣散,弥漫着消沉的气氛,令我感到压抑和窒息;

第二、 我提了一些有助于改进产品质量的好意见,但未被采纳,这使我对林和他的公司,以及我自身的局限有了较为清醒的认识,也明白自己最初进公司时立下的抱负已无实现的可能;

第三、 老家的堂弟一再叫我前去共同创业。这使我有了青春岁月中“最后一搏”的念头。

元旦过后,我向林金秋递了辞呈。

林看了我的辞呈,很感诧异,但也知道我去意已决,就说,你走的时候,来告诉我一声。

第二天,我在城里碰上一位亲戚,他听说我要辞职,劝我三思而行,说,这么好的一份工作,说不干就不干了?明年你如果搞养殖失败了怎么办?你可是无依无靠的一个人了……

第十三章 长夜漫漫(6)

但我去意已决。

我把工作做了移交,到财务部结算了工资,整理好了行李,然后,我去向林金秋辞行。

林金秋从口袋里掏出200元,说,今年公司效益不好,这点钱,就算给你的年终奖金吧。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打电话……

知道我喜欢听收音机,林还把他的一台高级袖珍收音机送给了我,作为纪念。

带着感动,也揣着好几百块钱,我离开了让我躲避了一年人生风雨的金秋公司。

我不会忘记,刚进公司时,我口袋里只剩下最后的二十几块钱。

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向姐姐们说我要走,我一个人拎着半箱衣服,二三十本书,踏上了漫漫征途。

坐了两个半天、十几个小时的长途车,我抵达了目的地——蓝田。

同族的堂哥堂弟们,热情地接待了我。

我不曾料到,几个月之后,我将在这里遭遇一场人生的重大转折……

新年钟声快敲响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堂弟石平、石江、义文,以及他们的朋友敏斌,决定和我一块合伙创办养殖场——他们出资金,我出技术。

我给养殖场起了个名字,美其名曰“燎原立体养殖场”。

在这个山区小县,当时还没有一家像样的养殖场——凌霄的立体养殖场已经倒闭。

我们踌躇满志地决定:一过完春节,马上动手建场舍。

除夕晚上,我和堂哥一家坐在电视前看春节晚会。

新年钟声快敲响时,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了!

她,还好吗?

我去找了侄女小琴,她上面有一部电话分机。

我该不该打这么一个电话呢?

这一个除夕之夜,最终,我还是拔出了那一串刻骨铭心的电话号码……

我又听到了那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华的声音……

华:

堂侄女小琴在向我倾吐着感情上的烦忧时,我心里正为给不给你打电话而斗争着,当她问我有没有女朋友,并说,叔叔,如果有女孩子嫁给你,一定会很幸福的。而我,只有苦笑着回答“不一定”。

没有去翻通讯录,隔了那么长的岁月,我还是一字不差地就拨出了你的电话号码。你弟弟来接电话的那几秒钟短暂的时间,仿佛漫长如几个世纪。真怕没人接,可又希望没人接,穿过了尘封的岁月之后,我又将怎样面对离我那么远,却又从未从我心中离去的那一个你呢?

陈佩斯和朱时茂带给我的笑容,瞬间就被莫名的忧伤所取代。

声音不曾发抖,而心,却止不住地颤栗着……

你还是你,而我,还是昔日的那一个我吗?

自你走后,我的世界已是荒漠一片。对于命运,我从来只能逆来顺受,多少次想给你写信、打电话,可我,终于没有那一份小小的勇气。

整整一年多来,我不曾给一个诗友写过一封信……甚至,不曾写过一篇像样的文字,不曾写过一首所谓的诗。

没有爱的滋润,我的生命便死去了,虽然我的躯壳还“活着”。

但,我是不可能死去的,因为我是沙漠之舟,我不能不去跋涉。

这一次,我主动放弃了舒适的工作岗位,踏上了未知的茫茫旅程。前方的路还很长,我不知道等待着我的是死亡还是新生。

新年钟声敲响之后,电视上是震天的锣鼓,我握紧了双拳,对还沉浸在忧伤之中的自己说:新的一年了,应该振作起来……

华,请原谅我又来打扰你平静的生活。但请相信,我并不是一个纠缠的人,我只是想对你说一些什么 ,就像对我天国的母亲一样。

电话中,忘了对你道一声新年的祝福,那么,就让我在这遥远的异乡,在这异乡寂冷的雨夜,对你道声祝福吧:

愿你的一生,永远有真诚和挚爱相伴!

孤独的跋涉者

1998、正月初一凌晨2点

华:

刚才在友人义文那儿看录像,李连杰和张学友主演的《鼠胆龙威》,快结束时,李连杰通过电话对作恶多端的匪徒头子说,你是不是在流鼻血?还有,是不是浑身发冷?你活不长了,刚才我射进你身上的那把刀,沾上了蛇毒……

我暗自一惊:几分钟前,我感到鼻孔一阵发凉,以为是感冒,掏出纸巾不经意地擦着,待展开纸巾时,蓦地发现雪白的纸上竟有几片暗淡的红色,宛若雪地上的朵朵红梅,我知道,自己流了鼻血,可我,多年来,从未流过鼻血的……

从李连杰和张学友的世界里出来,感到从未有过的疲倦,直想睡觉,便朝堂兄家走去。快到门口时,望见天上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心里一喜:明天会是好晴天!这几天为办养殖场,一直在搞基建,时间又紧,幸亏天公作美,只偶尔有几滴小雨,若再晴几天,鸭舍和鱼塘便可大功告成了……

忽然想到今天是十五,怎么没看到月亮呢?不可能的。抬头仰望巷口狭窄的 天空,我想,月亮一定在那片天空之外等着我呢,我一定要好好的看她一眼。

于是,我折转身,走进另一条通向田野的巷子。

迎面墙上镀着淡淡的一片白光,我确信,那一定是月光了,回头看身后的天空,东方那一角特别明亮,紧走几步,再回头,呵,月亮!十五的月亮!!……

第十三章 长夜漫漫(7)

一片房子包围的一块小茶园,长着一颗不知名的大树,此刻,大树的枝桠便突兀地镶嵌在深邃的天幕上,宛若一幅凝固的图画,而这幅图画的中心,横生斜长的枝桠上方,是一轮罩着一片银色光辉的明媚的圆月……

那一刻,我双手捂住欲哭的眼睛,心里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声的“华,华,华,华……”

但我,终于未敢在这异乡的小巷,未敢在这异乡孤独的十五的夜晚,哭出我积压已久的泪水。

那泪,究竟有多少是你留给我的呢,华?

今天,那么巧的,是我的生日,而刚才,我却想到了死。傍晚从基建工地回来,忘了穿上毛衣,看完录像,从温暖的房间出来之后,被凉风一吹,禁不住瑟缩起来,想起适才录像中李连杰的那几句台词,那个匪徒头子放下电话,走出电话亭,便怦然倒地,蛇毒发作,死了。

华,我不想死……

这两封信,前一封写于正月初一,后一封写于正月十五(元宵节),我都不曾寄出。

因为我知道,寄出它们,已不再有丝毫意义。

我心已死,不想再作任何挣扎。

然而,我真的就让心这样“死”去吗?

“华,我不想死”,是不是我内心深处所发出的对于“生”的呐喊?

“生”与“死”,这一道沉重的门槛,早已被再一次摆在了我的面前。

我,能跨越它吗?

在我肩上,扛着的是伙伴们好几万块血汗钱呵!

过完年后,我们五人马上投入了紧张的场舍建设中。

在村外的一片山地上,我们开辟出了一块平地,盖起了两座鸭舍,又租了附近的一家空房,稍加改建,用于养鸡。

我们挖了一口大鱼塘,又牵了水管和电线。

我每天都坚持 参加基建劳动,尽管累得腰酸腿痛,但情绪很高昂,毕竟,自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奋斗。

很快,投资一万多元的新场舍矗立起来了。

我顾不上休整一下疲惫的身心,马不停蹄地上了回家乡的长途车——购买蛋鸭。

刚上车不久,大雨就倾盆而下了。

汽车冒雨在泥泞的山区公路上艰难地前行……

望着迷蒙的远方和窗外的风雨,我默默地祈祷:今年养殖大业能马到成功……

我请二姐夫帮忙联系到一群蛋鸭后,打电话给堂弟,石平和敏斌带了一万多元购鸭款赶了来。

经过一个晚上又一个半天十几个小时的颠簸,装着一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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