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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风歌-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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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沈劲顿时暴怒,他大吼着“老子宰了你!”作势往腰间去拔刀。好在何云、楚鲲二人就在他身边,连忙扑了上去,掰手掰脚地将他拖回来。
陆遥倒并没什么特殊感觉。他所来的后世,身为战士者扶危济困、保家卫国,社会地位算得颇高,故而“老卒”之称,并不令陆遥感到受辱。何况他的性格原本就比沈劲深沉得多。最近出了高翔这档子事,又使他对于越石公的幕府众人颇有些忌惮。既然与此人话不投机,陆遥便无意多做纠缠。
他翻身跃上马背,挥手示意,身后诸将也翻身上马。这批人都是久经战争的骁勇战士,手底下的人命加起来不下三五百。此刻同时上马,动作整齐划一,行动之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顿将那文官惊得连退几步。
陆遥扬鞭一指那文官:“我等都是粗鄙士卒,不通晓折冲樽俎之事,好在临阵杀敌尙有经验,总不至于摧眉折腰事人。是以,要我们叩首赔礼的言语,烦请你莫要再提起,以免自取其辱。告辞!”
说完,他拨马就走。
十余骑紧随其后,眨眼就将那文官抛在了身后。
众人默默地走了数里,心中都有些不快。
“那些都是什么人?如此蛮横无礼?”沈劲悻悻地问道。
“应该是鲜卑拓跋族人。那种马鞭乃是鲜卑拓跋族的贵酋所用。”薛彤答道。在场诸人都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自从北匈奴西迁、南匈奴内附,大漠南北之地便为新兴的强大游牧民族鲜卑所占据。据说鲜卑族是东胡的后裔,檀石槐统治时期,鲜卑族东败夫余,西击乌孙,北逐丁零,南扰汉边,占地东西万二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其势力不下于极盛时的匈奴。
檀石槐后,鲜卑各部分裂,彼此侵攻不止。到汉末三分时,豪酋轲比能再度统合各部落,建立起统一的鲜卑政权,屡次大败魏军,威胁魏国北方边境。所幸幽州刺史王雄派遣勇士韩龙刺杀了轲比能,使群龙无首的鲜卑各部落再度陷入分裂。
现时的鲜卑族分为几支,如慕容部、宇文部、拓跋部、段部等等。宇文部、段部与幽州刺史王浚结好,曾经追随王浚攻打邺城;而慕容部偏居东北一隅之地,距离中原极远。
拓跋鲜卑乃是鲜卑诸族中势力较强的一支,他们分布于上谷、代郡、定襄等地,号称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控弦四十余万。因为习惯辫发索头,故而又称他们为索头鲜卑。拓跋鲜卑内部又分为东、中、西三部,其中,中部实力最强,其酋长名曰拓跋猗迤。三年前,东瀛公司马腾曾以大量子女金帛邀请他出兵对抗匈奴,鲜卑骑兵遂大举南下,于离石击破匈奴汉王刘渊兵马,取得大胜。朝廷大加嘉奖,授予拓跋猗迤大单于之职。故此拓跋鲜卑一族威震北疆,愈发骄横。
此番拓跋鲜卑的贵人赶来晋阳,或许是越石公也有意召请他们与匈奴作战?
沈劲喃喃道:“索虏天生凶狠的紧,打起仗来真是不要命,个个都和疯子一样。要能让他们助战,匈奴人有苦头吃啦!”
“鲜卑人都是茹毛饮血、率兽食人之辈,当然凶狠无比。要不然,怎么会轻易对抗匈奴?”薛彤把夺来的皮鞭递给陆遥,摇了摇头:“老邓,你这一鞭怕是白挨了。咱们拿这些鲜卑人的酋长可没有办法!”
邓刚苦笑着反手碰了碰后背的鞭痕,一阵疼痛让他吸了口冷气:“挨一鞭算什么?你们几个看着,越石公既然有求于鲜卑人,对他们必有封赏。说不定过得几日,咱们见了鲜卑酋长还得叫声大人才行。”
“化外蛮夷而已,这有什么可谈的,走吧!”陆遥忽然感觉到几分焦躁,他招呼一声,冷着脸拨马就走。
这些鲜卑人如此凶蛮,当真是能用用来看门守户的忠犬吗?又或者,其实是貌似忠犬的野狼呢?陆遥很清楚,在他所熟悉的那段历史中,最终正是拓跋鲜卑扫平了割据中国北方的无数政权,最终建立起了北魏……陆遥一路沉思,在他身后,一行人默默地向着晋阳行去。他突如其来地情绪也让大家都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快马加鞭地沿着大道奔驰。
眼看着沐浴在夕阳下的晋阳城渐渐接近,陆遥忽然回首一一望过众人,沉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还望各位牢牢记得。我今日就可断言,鲜卑人靠不住!想要重整山河,最终还得靠我们自己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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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有些情绪不振,发了点小牢骚。想不到得到这么多读者的支持和鼓励,真是非常感动。
感谢itjustgoon、lin1230123、Maxcupl、nanhaixzw、英雄丿打灰机、冯扬等朋友的帮助,感谢铁手兄一如既往的红票,感谢汉唐骑兵老爷的捧场。
之前在群里和楚江汉兄说:《扶风歌》是一部在相对严谨的历史背景下闪转腾挪的传奇小说,这大概算是我对本书的定义。
主角会有乘风破浪睥睨群雄的时候,但不会有王八之气发散虎躯一振;
会有经营根据地认真种田的时候,但不会有大炼钢铁和工业革命;
会有提兵十万封狼居胥的时候,但不会有十万火枪兵和无敌长枪阵;
或许,读者可以和我一起,听听刘琨一曲胡笳救孤城,看看祖逖中流击楫,和陶侃一块儿搬搬砖头,诸如此类。
大概就是这样了,如果有读者不喜欢,螃蟹诚恳表示道歉。



第五十九章 鲜卑(三)
次日清晨,陆遥处置了几桩日常事务后,前往校场例行巡视。只见无论军官还是士卒都悉心操练阵法武艺,毫不懈怠,令人颇感满意。他本人也是枪法的大行家,看了一阵便觉技痒,索性亲自下场指点了几名士卒动作中的疏漏之处,又对几位进步快速的士卒加以勉励。此刻在校场中的数百名士卒,倒有多一半陆遥已经认识,何人操练尽心、何人稍有怠惰,他一一道来赫然是丝毫不差。
转眼便过去了两个时辰,陆遥想到移营事宜既然已定,理当及时通知有司,便往刺史府去。
出了营门便是大道,陆遥沿着大道一路往城北逛着。此时正是街市热闹的时候,路的两边有些摊贩在售卖货品。路上人流密集,颇有几分摩肩接踵的意思。虽然行人泰半面有菜色,可比起月前那犹如鬼域的场景,终究已然不同了。
走了片刻,便到了一处十字街口。此处转向右,离那韩氏铁匠铺不远,前些日子曾经走过。街心东南角有一座两层的酒楼,楼宇木料崭新,乃是新起的房舍。虽然酒楼售卖的酒水极其寡淡,却依旧吸引不少客人在此逗留,薛彤便是此地的常客。
陆遥从那酒楼的门口走过,忽听得楼里一声震天价暴喝,一名店小二叉手叉脚地直飞出来。眼看他便要摔成重伤,陆遥几步抢上前去,将店小二轻轻接住了。
顺手放下被吓得痴呆的店小二,陆遥径自前行。并州民风剽悍,百姓之间的厮打几乎是无日不有,陆遥可不是巡城的士卒,哪有心管这闲事。
他刚迈出一步,居然又有数人惨叫声中连滚带爬地出来。一条身披粗劣毡衣的矮壮汉子从酒楼追出来,粗声大嗓地喝骂了几句,又返身回到楼里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酒楼里不少人一起哄笑起来。
那汉子将头发编成四缕粗长的辫子披散着,腰间又悬着黄金打造的饰牌,这都是鲜卑人独有的风俗。
怎么又是那伙鲜卑人?陆遥皱了皱眉。他勉强能听懂几句鲜卑语,方才那汉子的喝骂,正是鲜卑语中极侮辱的语言。
陆遥停下脚步,想了想,是否要去制止那些鲜卑人肆意妄为?正在这时,街对面已有几名巡兵急急奔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相貌颇英俊的青年队主。陆遥在这几条街道上往来的多了,认得他是刘演的得力部下,专门负责城南大片区域的治安。陆遥虽不曾与他互通名姓,却彼此认得相貌。
晋阳城的治安本是刘演将军的职权范围,既然已有他的部下来到,陆遥就不便再多事。他加快了脚步向刺史府的方向走去。
到了刺史府报名传入,片刻之后温峤便迎了出来,先不说公务,却满脸歉意地道:“今日却是不巧。主公有要事在身,一时见不得道明。若道明有暇,不妨在书房稍候片刻。”
温峤抬手作势,引着陆遥往东侧厢房行去,那里乃是温峤等文官日常使用的书房,有时也用于待客。陆遥走了几步,忽然心中一动,当即问道:“莫非是鲜卑贵人来访?”
温峤颔首道:“不错,前些日子主公遣人致书拓跋鲜卑。故而,拓跋鲜卑西部的酋长独孤折前来拜见主公。”
原来拓跋鲜卑并非是铁板一块,而是由百余个大小部落组成,其上又分为东、中、西三部,由三位大酋长各自统领。族长拓跋禄官自统东部,居于上谷之北、濡源之西,与鲜卑宇文部接壤。拓跋禄官虽然名义上是一族之长,其实力和威望,却都远远及不上其侄儿、前任族长力微之孙拓跋猗迤。
拓跋猗迤统领中部各族,居于代郡参合坡。其人曾度漠北巡,西略草原诸部落,五年之间,诸部降附者三十余国。此后,拓跋猗迤曾响应朝廷号召击败匈奴,阵斩匈奴名将,威风大振,故受朝廷策封为大单于,得赐金印紫绶。
拓跋猗迤之弟拓跋猗卢统领西部各族,居于定襄盛乐,势力范围遍及云中、五原、朔方等郡。相比与禄官、猗迤,拓跋猗卢所部实力稍逊,但也控弦十万以上,是草原上屈指可数的强大力量。
今日来访的,便是拓跋猗卢部下极有力的部落,独孤部的酋长独孤折。这支鲜卑部落距离晋阳既近,实力又很强大,其部落大人来访,就连越石公也不得不隆重对待。
温峤稍许解释了几句,又问道:“怎么,道明你见着他们了么?”
陆遥苦笑道:“岂止是见着了,还吃了点小亏。那些鲜卑人真是强横无礼。”随即说起昨日傍晚和方才所见之事,温峤也不禁频频摇头,叹气道:“鲜卑人自是野蛮。主公前日里遣录事参军杨桥负责接待彼等,想来杨参军应付得很是艰难。”
陆遥对此只能不予置评。昨日呵斥自己一行人的文官自然就是杨桥,他的行径实在可恶,但陆遥不愿于背后攻讦同僚,索性便不提此人。
又聊了几句,忽然想起了昨天夺自鲜卑骑队的华贵马鞭,于是陆遥取出马鞭,郑重地交给温峤:“太真兄请看。这是昨日与鲜卑人冲突时夺下的,看它如此华贵,估计是鲜卑豪酋自用之物。太真若是方便,不妨替我交还给他们吧。”
温峤借过这马鞭,凝神看了几眼,突然似乎有些走神,随即推说另有事务,告辞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陆遥自不介意,便在书房中候着。
片刻之后,刺史府门外鼓乐之声大作,想必是独孤折一行到达。
陆遥候了小半个时辰,并无人来唤他,便顺手从书架上取了书卷翻看。打开书籍,入眼便是这么一行字:并州之胡,本实匈奴桀恶之寇也……陆遥觉得眼熟,又看了几眼,原来是陈留人江统的《徙戎论》,顿时便觉得索然无味。
江统昔年曾与陆士衡公同在成都王司马颖的幕府之中为官,陆遥对他倒也略有所闻。在杂居在内地的胡人必定为患这一点上,此人看得颇准。可是正如本朝文人的通病,江统于洋洋洒洒一篇宏文中,历数雍、凉、秦、并等州胡人的来历、始末,却并没有提出真正具有操作性的对策。要将数百万的胡人迁徙至塞外故地,哪里是容易的事!究竟是怎样的章程?如何去执行?执行过程中如何避免矛盾?胡人迁出以后的人口不足,又如何来弥补?
更何况,江统的观点其实大有偏颇之处。在陆遥看来,北方游牧民族与华夏民族之间的矛盾,究其实质,不过强弱转化而已。当华夏民族强大之时,塞外胡人自然就势弱,不得不俯首听命,甘受驱使若鹰犬一般;而当华夏民族衰弱之时,胡人便乘势而强,甚至觊觎神器、妄图入主中原。其间并无第三种情况存在。除非汉人的政权能够示胡人以强盛,否则再多的谋划都注定无用。
当今的局势糜烂,其根源并非散居在中原的胡人太多,而在于以司马氏为核心的朝廷统治阶层,已然腐朽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自身衰败至此,那些胡人身处腹心抑或塞外,最终的结果又会有何不同?
陆遥将那本《徙戎论》放回原处,正要翻找其它的书籍来看,忽听门外阵阵喧扰,有杂乱的脚步声密集地响起,更有人愤怒之极地大声喝骂:“尔等让开!我现在就要面见主公,绝不与他们甘休!”
何人如此大胆?陆遥这么想着,踱步到书房门口向外张望。
一眼望去,不由得吃了一惊。站在刺史府的前厅暴跳如雷地怒吼着的,竟然是刘演。看他满脸憋得通红,两颊的肌肉因为牙关紧咬而屏得微微抽搐,无疑怒到了极点。他的身边有几个刺史府中当值的文官不停劝说着,但显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这可着实令陆遥迷惑了。要知道越石公固然是威名远扬的统军大将,可是要论起在东海王司马越心中的地位,却还比不上其兄长刘舆刘庆孙。刘舆身为东海王左长史,执掌朝廷机密、参与军国要事,乃是号称“越府三才”的三位大名士之一。而刘演正是刘舆之子、越石公的嫡亲侄儿!
有这层关系在,越石公的幕府之中,有谁能把刘演气成这般模样?陆遥正在思忖,刘演已然一眼看见了他。他高声叫唤着:“陆道明!想不到你也在此!来来来,随我一起去见主公,作个见证!”说着疾步上前,一把攥住陆遥的手腕。
陆遥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又不好强行挣脱,只得连声问道:“刘将军,始仁兄!莫要急,且说与我听,究竟是何事这般愤怒?”
顿了顿,陆遥又劝道:“听说此刻主公正在接待鲜卑贵客,若是贸然去见,怕有些不便。”




第六十章 鲜卑(四)
没想到此话一出口,仿佛火上浇油。
“什么鲜卑贵客?”刘演咬牙切齿地道:“都是杀人凶手!今日早间,这帮鲜卑在城南的酒楼里酗酒生事,我部下的士卒们前去阻止。谁知他们一语不合,竟然就动手杀人!”
“将士们猝不及防,顿时被杀伤了好几个。我那得力的队主邹哲,也被他们斩杀了!”刘演痛心地道:“邹哲的父亲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救过两次!他老人家一不曾向我求官、二不曾向我求财,惟独在临终前将幼子托付给我!我平日里待他如同亲兄弟一般,今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陆遥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好,眼前顿时映出那青年队主英俊的相貌。这年轻人虽然未必是沙场上斩将夺旗的勇士,可自从负责晋阳城南一带捕盗、治安等事宜以来,着实是兢兢业业,深得百姓之心。谁曾想到,竟然就这样死在鲜卑人之手。
“可惜我接报晚了,不及调遣人马,竟然让他们施施然进了刺史府作客!”刘演双手握拳道:“道明你来做个见证。此事,我绝不与他们善罢甘休!
陆遥正打算劝他几句,刘演已然大踏步向刺史府内直闯进去。陆遥担心刘演激愤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急忙向几个文官连连挥手,示意快快通报越石公;随即紧紧跟在刘演身边,时不时东拉西扯几句,尽量拖慢他的步伐。
刺史府的大堂此刻非常热闹,原来是越石公正在设宴招待客人。
堂前的空地上生起了熊熊篝火,几条赤裸上身的彪形大汉,正用铁钎叉着羊羔在火焰上烧烤。时不时用弯刀割下烤的金黄油润的部分,敬献给堂上众人。
越石公高踞主座,频频举杯劝饮。他的左侧坐着以温峤为首的几位官员;而右侧坐着几名辫发索头的鲜卑贵人,他们个个酒到杯干、大声笑嚷,看来吃喝得正在得趣。
在大堂两侧的偏厅里,更是一片嘈杂。数十名赤红脸膛、满身腥膻之气的鲜卑武士正在大吃大喝。有的人嫌厨师的动作慢了,便直接取了半生不熟的羊羔撕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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