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弹的亚里亚-第10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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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你传达的方式有问题啦！」

　　　　「不好懂吗？那我画图说明吧？」

　　　　「画图就免了，拜托不要。不是说不好懂，你所谓的事实——」

　　　　「事实就是事实。」

　　　　白目贞德不假辞色地说完……

　　　　白雪坐在对面，手上的筷子发出「啪」一声。

　　　　我脸色铁青，转头一看……

　　　　她用筷子前端，把夹住的黑豆切断弄烂。

　　　　「事实……既成事实……既成事实……被、被蕾姬……抢先一步了呢。啊哈、啊哈……她、她不太起眼所以你大意了吧？白雪。是啊，我大意了。不过你没注意到她是伏兵吧？白雪。嗯。蕾姬是狙击手，所以是伏兵啊，说的真好，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白雪，是啊——」

　　　　不、不妙。

　　　　白雪好像发疯一样，开始自言自语，一人分饰两角。

　　　　而且对蕾姬也直呼名讳，不加「同学」。

　　　　「喂、喂！白雪。快回到现实来。先说好，我是被蕾姬狙击拘禁，为了让她产生『利马症候群』，不得已才会那样的……」

　　　　我总觉得这么做没用，但还是开口想解释时——

　　　　「打扰了。」有人轻声示意，打开了深处的拉门。

　　　　风雪正座在走廊上，飘动秀发抬起头来。她如姐姐一样，有一头柔顺的黑发。

　　　　来、来得好。她本人大概没这个意思，不过这是一个漂亮的助攻喔。风雪。

　　　　我就把话锋转到你那边，转移白雪的注意。

　　　　「风、风雪。外头的情况如何？」

　　　　我问话的表情一本正经，仿佛这是模糊焦点的好机会一样。

　　　　「目前没有异状，现在我把鸟居的警戒交给了宠巫女们。」

　　　　定睛一看，风雪换上了全新的巫女服。

　　　　而且似乎还入浴过，身上隐约传来洗发精的香味。

　　　　风雪有事找白雪，对我一个鞠躬后，正座在姐姐身旁……开始耳语。

　　　　「……确实是璃璃的……没有弄错吧？」

　　　　看来这番话相当重要，让白雪的神智清醒了过来。

　　　　风雪面无表情，点头响应。

　　　　「抱歉，小金。我去蕾姬同学那边一趟，先失陪了。我吃饱了。」

　　　　白雪啪一声放下筷子，留下了连一半都没吃完的膳食，急忙消失在房间深处。

　　　　我和贞德心觉不安，快速用完餐后回到救护殿，只见一群宠巫女正在保护躺在被窝中的蕾姬。

　　　　总觉得……她们保护蕾姬的态度，不像在对待病人，反而像在看护某位伟大的要人一样……

　　　　早一步离开膳殿的白雪，也夹杂在宠巫女当中。

　　　　她的神情紧张，和风雪一同正座，俯视蕾姬。

　　　　还带着一种难以比喻的严肃。

　　　　「……小金。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说。你可能不太想听……请见谅。」

　　　　「我不太想听的事情……？什么事？」

　　　　「有关色金的事情。」

　　　　——色金。

　　　　夏洛克·福尔摩斯长年研究的物质。

　　　　随使用方式的不同，能将普通人变成强大的超能力者。

　　　　夏洛克还将那种超常金属，射入了亚莉亚的体内。现在要说色金的事情吗？

　　　　「上个月小金住院的时候，在伊·U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已经从亚莉亚那边听说了。所以……小金也知道色金的存在吧。」

　　　　白雪一脸严肃，抬头看我。

　　　　我沉默不语，轻轻点头。

　　　　「我能说的部分有限……不过我们星伽的巫女，也知道色金的存在。」

　　　　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因为夏洛克·福尔摩斯曾经说过：

　　　　『拥有绯金的结社不只是伊·U而已。』

　　　　当时他列出的组织和机构中，也有星伽的名字。

　　　　不过，色金和蕾姬有什么关系？

　　　　「你或许很难理解，不过，色金这种金属可以和人心相通。而且能和色金相通的心灵，是有限的。」

　　　　「这我知道。夏洛克有说过，能够让绯绯色金——绯弹觉醒的人格有限。我记得性格要有一点孩子气，然后自尊心高……」

　　　　「嗯。不过那是绯绯色金……绯金有许多种类。其中有一种叫做……璃璃色金。」

　　　　……什么……？

　　　　「璃璃色金……？蕾姬身上有那种东西吗？」

　　　　「没有。抱歉，刚才我擅自检查了她的身体——结果没有发现。」

　　　　风雪摇头说。

　　　　「蕾姬大人在故乡的时候，可能长时间待在璃璃色金旁边。最后能和璃璃色金心灵相通。换句话说，她就像是当地的巫女一样。」

　　　　蕾姬……在色金的身旁……？

　　　　这是怎么回事。

　　　　我皱眉，风雪从一旁的桐木小盒取出一个小卷轴。

　　　　接着她刷一声打开卷轴，上头写满了类似汉文的文字。

　　　　「这是星伽神社代代相传的史书：『星伽史西闻』，这里有璃璃色金的相关记载。『璃璃色金状态平稳，其力消弭。色金厌恶人心，以人心会带来灾厄为由，威逼乌鲁斯。乌鲁斯钦佩璃璃色金，代代公主封闭自我心灵，献之』。」

　　　　「……乌鲁斯……」

　　　　整体来说我听不太懂，但乌鲁斯这个词我有听过。

　　　　蕾姬狙击拘禁我的那晚，曾说过：

　　　　『因为这样一来，金次同学也会变成乌鲁斯的一员。』

　　　　这个词应该是家人的意思才对。

　　　　「——果然是乌鲁斯吗。」

　　　　贞德从旁插话。她至今双手抱胸，一直在当听众。

　　　　「……你知道对吧，她们的事情。」

　　　　白雪微微吊起平常低垂的双眼，望向贞德说。

　　　　「因为远山拜托我调查蕾姬。老实说，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我一开始就想到是她们了。伊·U和乌鲁斯都拥有色金，所以两者不是毫无关联。」

　　　　贞德银发下细长的碧眼，一个眨眼后——

　　　　「通信科的中空知做了声音分析后，锁定了几个蕾姬的出生地。其中一个地方是——乌鲁斯族的居住地。」

　　　　乌鲁斯族……？

　　　　「……那是什么部族。我怎么都没听过？」

　　　　我讶异说完，贞德轻轻点了点头。

　　　　「那很正常吧。乌鲁斯族隐居在俄罗斯和蒙古的国境一带，是贝加尔湖南方高原上的少数民族。不过他们的祖先，远山应该有听过。」

　　　　贞德的碧眼落到蕾姬身上，接着说：

　　　　「就是持弓箭席卷全亚洲的蒙古帝王——成吉思汗。乌鲁斯族继承了其战斗技巧，是他的末代子孙。」

　　　　风雪救助蕾姬时，曾说过相同的话。我转头看她——

　　　　她的表情没特别去否定。

　　　　那果然是……真的吗。

　　　　「过去，乌鲁斯族善用弓箭和步枪，是受人畏惧的佣兵之民。不过他们的人数逐渐减少。五年前……嗯，我想这件事情说了也无妨吧。五年前，夏洛克为了色金相关的交涉，曾经造访过当地，当时他们只剩下四十七人，而且全都是女性。」

　　　　听到此，我的脑中闪过蕾姬的话语。

　　　　——『我们乌鲁斯四十七女』——

　　　　那是代表乌鲁斯族只剩下四十七人的意思吗？

　　　　所以……蕾姬才会……连姓氏都没有吗。

　　　　不对，是没必要拥有才对。

　　　　在那种只剩下四十七人、逐渐灭亡的少数民族中，姓氏没有意义。

　　　　「乌鲁斯是对外封闭的民族。或许是因为同族的血缘太近，导致基因发生异常，所以只能产下女性吧。」

　　　　蕾姬在失去意识之前，曾说过「风命令我让强悍的男性加入乌鲁斯」……或许就是这层缘故吧。

　　　　但是——

　　　　「可是……我可以插一下话吗？」

　　　　有件事情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听完风雪和贞德的话后，我决定把它说出口。

　　　　「什么事？」

　　　　「你们突然说蕾姬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民族，这叫我很难相信耶。她的外表这么像日本人，看看她的眼神和肤色……还有我没问过她本人啦，不过我想她的头发是用染的吧。」

　　　　我示意蕾姬前额的头发说。她陷入了沉睡，额头缠着绷带，头发已被宠巫女清洗过。

　　　　武侦平常单枪匹马，不知何时会和谁组队，所以常会染发，以便让同伴一眼辨别出自己的专长。这种情况下，狙击手习惯染上一种带青绿色、名为「席摩海赫（注：席摩海赫是本作虚构的颜色，本为人名，是一名芬兰籍的神枪手。）」的颜色。

　　　　「蕾姬同学的头发，我想是因为长年和璃璃色金在一起的关系，就跟亚莉亚的头发会带红色一样，虽然两人的情况有点不同啦。还有，她的五官像日本人，是因为她有日本人的血统。」

　　　　白雪代替贞德回答，我转头看她说：

　　　　「日本人的，血统……？」

　　　　「成吉思汗是一千年前，从日本横渡到大陆的九郎判官——源义经。源义经这个名字在当时的蒙古帝国，念起来是『GENGISUKEN』，最后因为当地的口音，而变成了成吉思汗。」

　　　　……喂、喂……

　　　　「我、我是有听过那种说法啦，不过那是虚构的吧？」

　　　　「是我们让它变成虚构的传闻。这件事情在江户时代曾经曝光过，之后星伽……就拜托历史学家……」

　　　　「是星伽弄的？」

　　　　「嗯。因为当时是星伽神社协助源义经到大陆去的。我们偷偷从日本东北的津轻出船……」

　　　　白雪的左右手食指在胸前互碰，眼珠上转看着我。

　　　　我们在谈历史上的大事件，她却像一个恶作剧被抓包的小孩一样。

　　　　不过这种脱线方式……的确很像白雪啦。

　　　　「当时星伽神社在政治上的立场很复杂……不过还是正式承认了义经大人在大陆上创建的帝国，从那时候开始，双方就一直在交换色金的相关情报。蕾姬这个名字，是血统纯正的公主代代使用的名字之一。」

　　　　风雪示意了刚才的古卷轴。上头用汉字写着「蕾姬」。

　　　　「风雪真是博学啊……连海外公主的名字都知道。」

　　　　「风雪是负责和海外教会或寺院联系的巫女。我是专职负责国内神社之间的内政……所以听到蕾姬同学的名字，没有马上联想到乌鲁斯……」

　　　　白雪垂下头来，似乎在懊悔明明就在自己眼前，但却没注意到。

　　　　「别沮丧了，白雪。蕾姬是源氏的末代子孙，还是某个地方的公主——这种事情谁想得到。我听了也没办法立刻接受啊。」

　　　　不过现在想想，蕾姬平常的举止，确实有些地方很像武士。

　　　　上次我才觉得她抱着狙击枪、坐着睡觉的习惯很像武士——

　　　　没想到她真的是武士的后裔吗。

　　　　我走出救护殿的檐廊，发现雨势停歇，阳光又回到了大地上。

　　　　种有红瞿麦的中庭内，好几只星伽凤蝶正在翩翩飞舞。方才，它们似乎一直待在树叶下躲雨。

　　　　我杂乱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下来。

　　　　我请一位宠巫女拿来金属刷和工具，坐在檐廊上——

　　　　背对睡在室内的蕾姬，替她整备狙击枪。

　　　　我取下弹匣，发现里头还有六发子弹。加上她制服口袋的武侦弹，总数有七发。

　　　　我们战斗的时间那么长，她还剩这么多子弹吗。

　　　　跟我们这种马上就弹尽的枪手相比，狙击手真的截然不同呢。

　　　　我将子弹摆在摊开的和布上……蕾姬在自己房间精心细选的子弹，均等得有如复制的CG，闪烁无瑕。仿佛一颗颗的宝石。

　　　　「——真是漂亮啊。日本的魔女把蝴蝶当成使魔吗？」

　　　　我闻声抬起头，发现贞德也来到了檐廊边。

　　　　「远山。我没派上什么用场，而且马上就要离开京都了。我要和神崎香苗的律师，做出庭前的协商。」

　　　　贞德看着手腕内侧的手表，满脸歉意地说。

　　　　——出庭。

　　　　亚莉亚的母亲：神崎香苗女士被伊·U蒙上不白之冤，而法院的审判近期将进入名为「准期日间整理手续」的再审前准备阶段。

　　　　香苗女士的律师将会照预定，先接见小夜鸣——弗拉德（他目前被收押在长野县的等级五拘留所），然后和成为法庭证人的贞德协商。

　　　　「远山。刚才你们的对话，我有一个单字听不懂。什么是源氏？」

　　　　「源氏是……哎呀，很多人都姓源啦，不过最有名的是在一千多年前，在日本开创武家政权的武士一族。」

　　　　我的日本史不是很好，整备狙击枪的同时开口说完——

　　　　「乌鲁斯一族的祖先，原来是武士吗。」

　　　　贞德看了身后的蕾姬，似乎想起了什么。

　　　　「远山。你上个月好像说过蕾姬向你逼婚吧？」

　　　　「……是啊。」

　　　　「在武士的文化中——女性原则上是男性的所有物。」

　　　　听到这句话，我想起了蕾姬的言行。

　　　　她把自己当成我的所有物，还说会遵从我的吩咐……

　　　　这么说来，蕾姬念的那段婚约诏书，内容也格外的男尊女卑呢，

　　　　「成吉思汗的时代……蒙古帝国也有类似的文化。照当时蒙古的文化，女性是『财宝』之一，就像金银珠宝一样是掠夺来的。」

　　　　「掠夺……」

　　　　「他们有一种习俗，会掳走女性来当自己妻子——也就是名副其实的『抢婚』。当地现在还有那种习俗，有些地区甚至会在婚礼的时候，模仿抢婚的行为。」

　　　　「……那、那就是说……」

　　　　我的脸颊些许抽搐，贞德轻点头说：

　　　　「看来你注意到了。蕾姬对你的举动就是抢婚吧。远山」

　　　　「喂、喂……可是，蕾姬是女的啊。应该是男生抢女生才对吧。」

　　　　「男女的文化经过一段漫长的时间后，发生融合或转化的案例并不稀奇。例如这个手表，在十九世纪中叶以前，只有欧洲的贵妇才会配戴呢。」

　　　　贞德看了我的手表，又接着说：

　　　　「特别是乌鲁斯一族只剩下女性，女性会继承文化，从外地掠夺异性来繁衍子孙也不无道理吧。」

　　　　是……这样吗。

　　　　「蕾姬的行为有违常理，不过到底还是现代武士呢。」

　　　　本身性格也像武士一样的贞德说完——

　　　　眼神像在警告什么似地，俯视坐着的我。

　　　　「最后，我问你一个问题……昨天你们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蕾姬有做出什么不合常理的举动吗？」

　　　　「不合常理？」

　　　　「例如想开枪自杀之类的。」

　　　　我听到这句话抬起头来。

　　　　「你……真清楚啊。没错。蕾姬受了伤，被追到走投无路的时候……想要用武侦弹自爆。她还说已经无力逃走，要我丢下她自己离开。」

　　　　「果然。」

　　　　贞德说完，视线移到我摆在布上的子弹。

　　　　「乌鲁斯跟武士一样，有切腹的文化。他们会预留『最后的子弹』。当他们被逼到只剩一发子弹，而且用掉子弹也无法脱身时……或者是当他们判断自己会变成主人包袱时，就会用那颗子弹自杀。」

　　　　「……呜……」

　　　　「武士会用短刀切腹，乌鲁斯会举枪自尽。两者都把自我了断，当成为主人牺牲的名誉之死。」

　　　　听完贞德的话……我转头看蕾姬。

　　　　「他们就像一发子弹，只会一昧地飞向目标。然后不停战斗，直到用『最后的子弹』——结束自己的人生为止。就跟用武士刀自尽的日本武士一样。远山，蕾姬就是这种女性，你要小心。」

　　　　语毕，贞德往走廊的方向走去。星伽的驾驶正在那边等她。

　　　　我独留在檐廊，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