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国-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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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昏黄的夕阳的光凝结在天空的尽头。照耀着地面，形成了大块大块的血色一般的瑰丽。
傍晚戚弦回到家，妈妈迎上来告诉他刚才有一个男生打来电话，说是戚弦的同学，但是因为戚弦不在，所以是什么事情也没有说。戚弦一边换下衣服，一边套上家用T恤对妈妈说“哦哦，我知道了”。然后走向电话旁边去翻查最新来电号码。
在看到最新来电的号码的那一刻，戚弦一怔，根本来不及去想些其它的什么就迅速地按下了重拨键。长时间的“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回响，男生把电话夹在下巴和肩膀间，手指焦急地敲打着茶几的透明玻璃。当那边终于响起“喂，请问找哪位”的应答声，他便开口说：
“哦，那个……我找浅橘川。”
“什么？”对方似乎没有听清楚。
“嗯？”戚弦只好又重复了一遍，“我找浅橘川。可不可以让他来听？”
“……你是？”
“哦，我的名字是戚弦，我是他的初中同学。”
“请问你找橘川有什么事情么？”
“诶？”戚弦怔了怔，换手握过话筒，“……他不在么？”或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譬如说是正在洗澡啊，不然就是在厕所里。
“不，他在的。”奇异的一阵沉寂之后，“可是……他现在的心情很差，大概没有办法来听你的电话。我是他的姐姐，有什么事情可以对我说，我会帮忙转达给他。”
“……”戚弦有一秒钟的愣神，反应过来之后急忙问，“虽然这么问似乎有些冒昧，可他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所以才会心情不好——”
“……也没什么的，”对方说，“只不过是我们家的家庭琐事而已。”
“哦……这样么。呃，其实我是刚刚看到有他的号码打过来，所以想要问问是什么事情的，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明天再打来就好。”
开端·第一章：阡陌·樱花祭　Take　me　to　your　heart（10）
“……嗯。麻烦你了。”
戚弦搓了搓鼻子，在意识到对方要挂断电话前又急忙喊住，“啊，抱歉请等一下，差点忘记了，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诶？”
“是这样的，那个……浅橘川的录取通知书目前在我这里，因为今天是返校日，但是他没有去吧？而且在班级里我们的关系非常好，所以老师就要我把录取通知书带回来转交给他。”
“录取通知书？”
“是的，是市重点高中的通知书。”
浅橘川的姐姐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似乎非常的高兴。她在电话里说了很多遍“谢谢你，非常谢谢你”，戚弦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可以被道谢的事情，只好一边嘿嘿的傻笑着一边不停地搓着鼻子。那是他的惯性动作。电话打完，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的妈妈转回头问“和谁煲电话粥煲了那么久”，戚弦想了想，最后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对妈妈说：“妈，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诶？你又要去哪里啊？”
一边提上球鞋一边朝客厅里喊道：“去我同学那里——”
【八】
四周的光渐渐地暗了下来。
戚弦穿梭在人群拥挤的斑马线之间。自从中考之后，差不多已经有一个月都没有见到对方了。连通电话都没有，仿佛突然之间成了失踪人口。所以今天在看到他电话的那一刻难免会有些激动，毕竟是同班里关系最好的朋友。心里想着就算浅橘川的心情很不好，但是看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就一定会把不开心的事情全部忘记的吧。
不管是多么烦心的事。
戚弦抬起头，望着闪烁在眼前的刺眼的红灯。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五秒六秒七秒……最后终于变成了绿色。
【九】
夜色四合，迷离的灯光在跳跃。
夏夜的晚透露着微薄的凉。十字路口两辆专门贩卖烤山芋的推车。路灯在明明灭灭的闪烁着昏黄的光。路边有几只脏兮兮的流浪猫踏过。偶尔会有一只突然从垃圾筒上跳下来冲到道路中央，用一种诡异而又充满了警惕并且泛着*的绿光的猫瞳注视着黑暗的尽头。
有一群鸽子呼啦飞过楼顶上狭窄的一小片天空。
远处似乎传来汽笛声。
以酒吧、PUB而闻名的市中心皇苏路上，著名的MEORY酒吧内，颓靡的电子音乐在轰鸣，人群挤在舞池中摇摆甩头，烟雾缭绕，妖冶的球状转灯在头顶上闪烁着刺眼的光亮，黑啤在玻璃被中溅出大团大团的泡沫。烟酒的腐烂气息在周身的空气中弥漫延伸，朋克的音乐钻进耳膜深处，针扎般的嗡嗡地发痛。
到处都溢满了甜腻的粘稠味道。
仿佛是一个巨大的可以咝咝的吸呐所有生命时间的黑洞。
南小舒左手夹着烟，右手提着小瓶的黑啤，眼神迷离地窝在角落的沙发里。她穿着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的紧身小T恤，露出肚脐，胸前印着一只黑色的蝴蝶，似乎即将展开翅膀，振动欲飞。迷你牛仔裙下的两条修长白皙的长腿被晃眼的银色靴子包裹住，并且在随着摇滚音乐的节奏来回踢着拍子。
女生的脸如同微醺的蔷薇，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在白皙的脸颊上洒出了脆弱而又妖娆的阴影，浓妆掩盖住了她的年龄。
她一个人坐在那里。
从几个小时前就一直是。
舞池中的几个打扮得怪异的金发少年早已注意到了她。相互对视一眼，坏笑着挑起眉，便拎着一打黑啤放到玻璃茶几上，然后蹭到她的身旁坐下来。打头的男生戴着骷髅耳环，斜眯着眼上下打量南小舒，扯动嘴角笑出来，说：“嗨，美女，一个人么？”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开端·第一章：阡陌·樱花祭　Take　me　to　your　heart（11）
南小舒懒散地侧过脸去，声音里充溢着浓厚的醉意：“……你们是谁啊？我不认识你们……给我滚开。”
男生却嬉皮笑脸地耸了耸肩膀，用牙齿咬开一瓶黑啤，“虽然有个性是件好事，不过也不要这么凶嘛美女。反正你也是一个人，不如我们来陪陪你如何？”
“再说一遍……给我滚。”不耐烦的重复，南小舒伸手将男生推开。
“好吧好吧，如果你能将这一打黑啤全部喝光的话，我们立刻就‘滚’。”顿了顿又说道：“或者……你希望我们就这样一直陪你坐在这里呢？”
“……”
“怎么样？不管选哪个你都是没有损失的哦。”
南小舒嫌恶的皱起眉头。她感觉自己正身处一片荆棘的丛莽里，身边的面孔全部都是扭曲的树木与狰狞的吼叫。一种强烈的压抑感在瞬间便侵蚀了她的胸腔。她咬紧牙，忽然伸出手抢过男生手中的黑啤，仰起头便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哇哦！美女果然就是爽快！”身旁的男生们噢噢地拍起手来。
一瓶。两瓶。三瓶。四瓶。五瓶……一直到了第八瓶。南小舒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巴剧烈的呕吐个不停。
“喂喂，美女……你还OK吧？”男生不怀好意的去拍她的肩膀。
南小舒扶着桌子的一角，紧皱着眉，眼神开始有些涣散，嘴巴里面却反复地嘟囔着：“……什么家人？爸爸还是妈妈的……全部都是骗人的……见他的鬼去吧——”
“都只是顾着争遗产……争的就只有钱而已！假惺惺的眼泪有什么屁用……根本没人去真的在意……大家都一定在暗暗的高兴——”
“冷冰冰……全部都是骗人的鬼话！亏我还认为都是我的错！简直恶心死了！……我还要喝！给我酒！我还要继续喝！是怕我付不起钱吗？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这么几个破钱我才不稀罕……快点给我酒啊……”
戴着骷髅耳环的男生试探性地把手放到她白皙的锁骨上，再一路摸到她的面颊，女生没有任何的反抗，连警惕的眼神都变化成了烂醉的涣散。
南小舒已经完全醉了。
戴着骷髅耳环的男生朝同伴们使了一个眼色，几个男生便露出鬼祟的表情将南小舒扶出了酒吧大门。
路灯将黑暗戳出口子，照亮的是很小的一个范围。
香樟树的树影在地面上婆娑的晃动，晃在了小巷里的墙壁上，形成了鬼魅缭乱的影影绰绰。偶尔有一两片树叶从灯光里飞过，然后被夜风吹进无尽的黑暗里。临近深夜8点，街道上的行人车辆依旧匆匆碌碌。
路边一条堆满了垃圾杂物的漆黑的小巷里，男生们粗鲁地将南小舒按在潮湿灰暗的墙壁上面，慌乱地撕扯着她的衣服与裙子。依然处于醉酒状态的南小舒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她只是感觉自己的头沉重得昏沉，然而就在男生的手指覆上她的脖颈上的时候，她感到了刺骨的痛，是对方中指的戒指上的棱角。她猛地睁开眼睛，皱着眉头倒吸一口凉气，惊慌地注视着面前的男生：“……你们在做什么？”
戴着骷髅耳环的男生快速地紧紧扪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威胁道：“别出声，乖，马上就结束了……”
恐惧在一瞬间便窒息般的在南小舒的胸腔内叫嚣起来，她拼命地挣扎着，在男生们的压制中不停地踢腿，发出惊恐不安的“呜呜”声，密布在皮肤下的纤细血管早已乱了阵脚，仿佛在刹那间便会爆炸开来。慌乱之中，她踢倒了旁边的一个垃圾箱，里面的杂物果皮哗啦哗啦地掉到了地面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开端·第一章：阡陌·樱花祭　Take　me　to　your　heart（12）
一个男生在小巷的外面停了下来，他听到了里面传出来的异动的声音。疑惑地转过脸来，小巷里一个小小的角度里突然切出扇形的昏黄色暖光，照在了男生的面廓上。
——是刚好从浅橘川家中回来，途径于此的戚弦。
【十】
男生拉着女生的手几乎是疯狂般地往前跑。提包的皮带胡乱地缠绕在手上，在小巷的石墙上撞来撞去。
身手是对方哀号喊叫的声音，不过已经被渐渐地落了下去，唯一听清楚的一句是“妈的有种你们打了人也别跑！”
昏暗的小巷里几乎什么都看不见。戚弦拽着女生本能地往前跑着，起伏在周身的全部都是他急促且慌乱的呼吸声。隐约夹杂着的是莫名的恐惧。
冲楼巷口的时候，剧烈的路灯的光芒突然从头笼罩下来。
几乎要使命一样的刺痛感。拉扯着视网膜，投下纷繁复杂的各种白盲盲的影子。抬起头去看，清晰的夜空中的闪烁着的星星，泄进眼睛来。
站立在喧嚣的人群街道上，戚弦感觉自己渐渐地恢复了心跳。
“喂，你没事……”回过神之后，便赶忙转过头去询问身旁的女生。
没有等到男生将话说完，女生的手掌便直直地扬到他的脸上，真真正正地“打”断了他的话。戚弦重新抬直起头后，一个清晰的红印在眨眼之内就浮现出来。
当声音的最后一息消失在空气里。
戚弦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女生，气愤地皱起眉头，忽然就感到莫名其妙的不满的大声吼起来：“你……你干嘛打人啊？我好心救了你，就算你不说谢谢你也不用这样吧？你有毛病是不是？”
女生抓过男生手里的皮包，甩起来就朝男生的肩上砸过去，并且还歇斯底里的丢出一句：“谁要你多管闲事，我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助我！”
“喂喂！够了吧你！”戚弦的话语的调子里有些愤怒，他用力地将女生推开，“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一个疯子……你是不是出门忘记吃药了啊？见鬼，我怎么会去充当英雄救这种神经病——”
戚弦转过身，一边不爽地揉着自己被打痛的左脸，一边在心里咒骂着“倒霉”，“该死”，“真不该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种好心没好报的事情”之类的饱含怨念的台词，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服下摆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低下头回去看，女生的手正死死地拉着自己的衣角，苍白的手指由于太过用力已经有点发抖了。
“……你不要走。”女生把头低下去，戚弦只能看到她头顶露出来的一小块白色的头皮。
“哈？”没有听清楚，“……你到底在搞什么啊？”于是转回身去，不怎么高兴地半眯起眼睛打量着女生。刚刚打了人，现在却又拉住了他的衣服，这女生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不由地，戚弦便警惕的想要向后退步。
女生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抓住了男生的衣服。
被手指抓紧的褶皱，顺着衣服的质料往上延伸出两三条更加细小的纹路。而紧接着令戚弦更加难以置信的是面前的陌生女生突然就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啜泣声，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就如同是一只被主人遗弃掉的猫。
“……喂……我说……”面对着突然打了自己，又突然在自己的面前不停流泪的女生，戚弦一时之间只觉得语塞，他不知所措地抓了抓头发，露出了尴尬的无奈表情。
已经完全搞不懂状况了。
从未遇到过的女生类型。
马路对面的CD店里放着Craig　D*id的《Don't　Love　You　No　More》，“For　all　the　years　that　I’ve　known　you　baby　，I　can’t　figure　out　the　reason　why　lately　，You’ve　been　acting　so　cold。”。　　。。　　最好的txt下载网
开端·第一章：阡陌·樱花祭　Take　me　to　your　heart（13）
而马路的这一边，脸颊上挂着残妆的女生流着泪水，突然缓缓地张开手臂抱住了男生的腰。而男生却慌乱地皱着眉头，一次又一次地推开她，按住她的肩膀，不停地和她说些什么。女生却不管不顾，幼兽一般痛哭起来硬是朝男生的怀里撞去，她伸长手臂踮起脚尖挂在男生的脖颈里。她不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到他的衣襟上。
在路人眼里，这一幕就像是在因吵架而僵持着的恋人。女生窝在男生的怀里不停地哭泣，而男生最终也妥协似的任由女生抱着自己。
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在交错着闪烁。斑马线在浑浊的夜色中变得温柔而又悲伤。
女生的双手环抱在戚弦的腰际，再没有松开。
仿佛是抓住了一根可以拯救自己的救命稻草，能够在溺水的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戚弦心如鹿撞地拼命控制自己的思维，他恍惚中低头看过去。视界里，柔软地埋在自己胸前的，被染成褐色的长发和露出白皙肩膀的紧身T恤，以及那些在胸腔前不断跳动着的清晰的温度。
不知什么时候起马路对面的CD店响起了轻微的音乐声，但由于是原版英文歌所以听不懂其中太多的词意。
但现在身处的情况并不是考虑“原版英文歌”和“歌曲大概词意”的时候。
十六年来第一次遭遇这样的情况，并且听见自己心跳如雷的戚弦就这样如同凝固了一般，任由被自己从不良少年手中救下的陌生的女生抱住，甚至连动一下都不敢。
只是因为对方的那几句求救般的哭诉。
——我的外公死了。
——所以你不要走。
——求求你了，暂时就保持这样，暂时先不要离开。
也是在那之后，知道了自己见义勇为救下的女生的名字叫做南小舒，以及她之所以会“做出失态的举动”的前因后果。
【十一】
是非常重要的外公啊。
南小舒收到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冷清了多年的家族在一夜之间热闹非凡。只是七十出头的外公因为着实高兴所以喝多了酒，所以突然因酒精而致使了心脏病发，还没有等到救护车赶来就已经发现外公的心脏停止了跳动。然而亲戚们聚到一起时却都是在讨论着关于“遗产”分配的问题。连自己的父母也不例外。南小舒能够做到的就只是在紧张的事态边沉默不语，确认一个“原来如此”的过程。
原来如此。
真的是原来如此。
原来那些电视剧里面演的东西真的不是在乱说，家族里没有人因外公的死而真正的悲伤，只是虚假的哀号几声，只是为了做出假惺惺的模样。然后是翻脸，争夺，不顾血缘羁绊，不顾亲戚维系，更加不会在乎什么血浓于水，而是在医院里大声地争吵起来，气愤的结句是“不然就上法院啊！”
南小舒冷冷地勾动嘴角。可是很快地，又下垂成不甘的悲伤，之后便再也找不到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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