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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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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抢救,郑老师没了大碍,得留院观察几天。郑老师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才子,只是太风流,老了,病了,住院了,竟没有一个可以相伴左右的人。
郑老师半眯着眼,上下打量着阿Bei,又说:他不干了!
阿Bei心底里多多少少有些内疚,可脸上的表情却是纹丝未变,依旧是冰着脸:“无所谓”。
她真是无所谓,父亲和哥哥的遗产来得不明不白,画廊也是来得不明不白。她不缺钱,她也不在乎钱。画廊与她而言,不过是寄托了她对夏果的哀思,她对严晓娉的相思。
阿Bei让小刀留在医院照顾。小刀支支吾吾,告诉阿Bei说:画廊已经接办了美院的毕业画展,画展的筹备需要人手,更需要郑老师。
“就没别的人了吗?你是干什么的?”阿Bei没好气地说着。
“我,我,”小刀磕磕巴巴地说着:“你不让我留医院吗?”
阿Bei让小刀找了个护工,由他接手画展的统筹。可郑老头也不是吃素的,却还是赖在医院里,有事没事地让小刀往医院跑。反正他是被陈蓓蓓气病的,陈蓓蓓可以不去医院,但这样的责任无论如何都得承担起来。小刀虽然在画廊里做了三四年,也是美院毕业的学生,可论经验论人脉都远远不及郑老师。再加上医院、美院、画廊、画展四头跑,更是有心无力,应付不过来。
这一次的画展不同于个人画展,画展的地点设在老城区一栋极富年代感的旧厂房里。展出的画作数量之多,风格之广,远比在画廊里举办的个人画展,更有零零碎碎的事情亟待解决。画展上就留着几个年轻的女孩,画展的筹备捉襟见肘,不是人手不够,就是关系不到位,几乎每一个细节都存在着问题。偏偏阿Bei又不乐意管事,天天就在画室里呆着,由着她们来。也直到了一天,晶晶给阿Bei打去了电话,说是:美院的一系主任正在发火,让画廊的负责人赶紧去一趟。
阿Bei不愿去,但还是去了。去了,也果然是挨了一通的臭骂。距离画展只剩下了半个月,可所有的准备工作却还是乱成了一团麻,毫无头绪。系主任劈头盖脸地骂着,阿Bei忍着气,没有发作,就听着周围的女孩们反反复复地道歉着,又看着系主任背着手,气呼呼地离开。
“陈总,”晶晶怯怯地问着:“接下来呢?”
阿Bei深吸了一口气:“把小刀叫回来!”
小美:“他去医院了。”
阿Bei:“叫回来!”话音刚落,小刀便一脸兴奋地跑进门来,看女孩们那一张张忧心忡忡的脸,停住脚步:“陈总也来了?”看阿Bei没有说话,依旧是黑着脸,这又挠了挠头,腼腆地笑着:“我不用再去医院了,那个,郑老师有人照顾了。画展的事情我们会尽力安排的,您放心吧。”
所有的事情像是有了突然的转机。如小刀说的那样,郑老师还真就没有再差使他去医院端茶倒水,便是连那些难以疏通的关系也在一夜之间自然而然地通了,更甚至于,小刀还列了一份笔记,上面一一陈述了要注意的细节,按着笔记来,竟也将所有的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絮。
而那个代替小刀正鞍前马后地悉心照料着郑老头的人,竟是康桥。
阿Bei透过病房上的小窗户往里看去了,康桥坐在病床边,正兴致勃勃地和病床上的郑老头下着象棋。老头的病床最靠近门口,大概是康桥将了老头的军,老头连连摆手:“这局不算,这局不算!”
“啧,”康桥吧唧了一下嘴:“怎么不算,这都是第三把了,您说的,三局两胜,愿赌服输,输了就回画廊做您的大掌柜的。”
“不回,我心脏都被那陈蓓蓓气出病了,没好,我不回!”
“别啦我的爷,就您那心脏,那是老毛病了。我也就跟您说了,那丫头的脑子是受过刺激的,缺根筋,打小就是个自闭症儿童,都不会说人话。您是谁啊,大画家,老艺术家,您真没必要跟她计较。再说那幅画,您也知道那画上的眼睛是那丫头的眼睛。他哥都死了,留下这点画,她怎么舍得哦。就张阿姨怎么说的,”康桥清了清喉咙,又模仿了老年女声:“我孙女的命,那是夏果和康警官救的;我的命,那也就是夏果和康警官救的……”
“你少拿你张阿姨来压我!”老头子瞪大了眼,又迅速地拨去被子上的棋子,一边拨一边絮絮叨叨得说着:“说了不干就不干。她都无所谓,你急哪门子的心?都说了不干,她都没啥表示,我自己再屁颠屁颠地回去,我还要不要这张老脸?”
“好,一言九鼎!”康桥比着大拇指:“说不干就不干。可您两个小时前怎么说来的,说三局两胜,输了就回画廊接着上班的?这都输了,咋地,您老又不作数了?”
有老太太走过,阿Bei欠身让道。看老太太推门进了病房,觉得有些眼熟,该是哪里打过照面。想想,正是康桥嘴里的张阿姨,两年前托康桥给ICU病房里的夏果送去了一束鲜花。
老太太一进门,刚刚还一脸严肃的老头子就立马绽开了花。
“瞧瞧瞧瞧,”康桥打趣着,一边往门外后退,一边张开双臂纵情高歌:“最美不过夕阳红,温馨又从容……”唱得很难听,走了音,却也丝毫不影响他那歌唱家的夸张架势。转过身,又一眼瞥见了小窗口后面的阿Bei。
康桥征了片刻,阿Bei却只是目无表情地盯着,盯了会儿,转身离开。
看康桥和老头的熟络程度,显然,康桥这不是头一天照顾老头。悉心照料之余,康桥抓准了郑老头的喜好,更把持了郑老头的晚年幸福。或者,小刀之所以能专心工作,能从郑老头的嘴里套出最实用的“工作笔记”,也全亏了康桥。
不单于此,展厅那一头每天都会有人送去下午茶,无疑,那也是康桥送的。
两天后,郑老头果然来了画展。他先只是背着手,像个无所事事来闲逛的老大爷一样巡视了一圈。紧跟着,又被小刀和那些个女孩团团围住,嘀嘀咕咕地劝说老头赶紧回来,说画廊不能没有郑老师。这一恭维,老头的脸上写满了自豪,却还是摇了摇头:“你们陈总都不说话,我还没这么厚脸皮。”
小刀:“她嘴上不说,可心底里别提多后悔了。”几个女孩都也随声附和着。
尽管小刀压低了声量,可展厅空旷,不远处的阿Bei还是听见了。又隐隐约约,从小刀的话里听出了康桥的味道。阿Bei领着两个杂志记者从展厅深处走来,脸上依旧是不温不火,又多了一份淡定从容,一摊手,向记者介绍说:“这位是郑祁老师,相信你们之前也有过接触,是这个画展的统筹,也是我们画廊的负责人。这位是他的助手刀锐。你们有任何问题,可以向他们两位了解。”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我不需要
画展和画廊的问题就在康桥的上蹿下跳中得以解决。即便阿Bei不想去领会康桥的好,却也顺水推舟,给了郑老师回画廊上班一个极好的台阶。
美院的毕业生们拿来了自己的作品,以油画和雕塑为主。每一个人能展出的作品数量有限,能不能展出,又得经过导师们的核定。自然,每一个人都希望能展出的作品越多越好,所展出的位置越醒目越好。知道那个剪着短发的帅气女孩正是画廊的老板,便总有人见缝插针地跟阿Bei套近乎:想要阿Bei给安排一个醒目的位置,又或者径直地向阿Bei推销自己的画作。
“你看看这些年轻人,从七八岁就开始上绘画兴趣班,又在美院接受了长期的专业教育,但就这些人,他们当中能有一个两个成为知名艺术家的,那都很难得了。要不去中小学校当个美术老师,要不去广告公司做个小设计师。想靠卖画谋生,除非是家里有条件,要不然,十有□□都是穷困潦倒的。最后被逼着放弃自己的梦想,干别的行当。”郑老头想了想,跟着又说道:“画廊是你的,也不单单是你的。对你而言,画廊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产业。但对于小刀几个,那就是谋生的手段;对于这些青年画家,那就是展示自我,坚持梦想的平台。”
“知道”阿Bei小声地说着,静默,又扭头给了郑老头一个会心的微笑。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阿Bei不再有事没事都只在画室里呆着。也跟着去了画展,在郑老头的指示下跟着大伙儿一块干活。画展持续了一周,每一天都是忙忙碌碌,每一天都会收到康桥让人送来的下午茶。
画展结束,阿Bei让小刀定了个包间,犒劳画廊里的每一个员工,也让小刀叫上康桥。小刀意味深长地笑着:“嗨,我还以为您不知道呢。”
康桥来的时候开了一辆警车,似乎对阿Bei的邀约有些不敢置信,确定了,又有些受宠若惊。
席上郑老师先说了几句,跟着,阿Bei也端了酒杯,感谢这段时间大伙儿们的努力。又说:“除了郑老师外,我跟在座的各位也差不了几岁。大家都算是同龄人。那个?”阿Bei顿了顿:“在接手这个画廊以前,我可能,绝大多数时候都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确实有些自闭,不乐意说话。如果跟你们相处的过程中,我有做得不对的,说的不对的,希望你们多多包涵。就不要跟我这个脑子缺根筋的,不会说人话的,自闭症大龄青年多计较。”
话音刚落,就听着康桥猛一阵咳嗽,连汤带水地从嘴里喷溅而出。咳了好一阵,抽了纸巾迅速地擦去嘴角的污秽物,连连摆手:“我错了,我错了。”
大概是康桥把这句话跟每个人都说了,无论是郑老师还是小刀几个也都心领神会,又哄得一声大笑,笑得四仰八叉。
有了这一声哄笑,原先的隔阂刹那间烟消云散,席上的氛围更是融洽,嘻嘻哈哈,交杯换盏。康桥开了车,喝得不多,倒是阿Bei喝了不少。画展的成功,这对于阿Bei而言,便是她的第一份成功。
警车是猎豹,挤挤,正好坐下8个人。康桥开着车,兜了一圈又一圈,按个把郑老师,把小刀晶晶几个送回家。阿Bei是最后一个,坐在驾驶座的后面。车子在画廊门前停下,康桥说了声:“到了。”见阿Bei没有应声,又抬眼看了看后视镜。后视镜里的阿Bei歪着脑袋,枕着靠垫已经沉沉地睡去。
康桥下了车,打开后排的车门,又把半个身子探进车里,就撑在阿Bei的身前。他是想叫醒阿Bei,却又不由得呆住,愣愣地看着熟睡中的阿Bei。这应该是两个人距离最近的一次,除了那一次借着酒劲强抱住阿Bei。夜色清凉,阿Bei那白皙消瘦的面庞在夜色的衬托中显得分开柔和,如同是映着月光的白玉。眉骨,眼窝,鼻梁,唇峰,下巴,每到一道轮廓都泛着微微的光。便连每一根睫毛都清晰可见,在浅浅的呼吸声中微微颤抖,如同是皎洁的月光折射在窗纱上的斑驳竹影。即便阿Bei的发型、服饰、气质都像极了一个男人,可在康桥的眼里,她就是个女孩,让他无法自拔想要去戏弄,想要去保护的女孩。康桥静静地看着,一只手已经扶在了阿Bei的肩上,想晃醒她,却更想让时光永远停驻在这一刻。康桥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些,一厘一毫,渐渐地,静静地感受着阿Bei那浅浅的暖暖的呼吸。似乎那朦朦胧胧的酒意从心头升起,康桥的双眼也变得朦胧起来,缓缓闭上,又是一厘一毫地好近,近到咫尺。
“别喜欢我。”阿Bei冷不丁地说着,没有睁眼,一样是歪着脑袋半睡着。没有任何的异动,似乎阿Bei还在熟睡,似乎刚刚的那一句话只是康桥的幻听。
“你说什么?”康桥试探性地问着。
“你不应该喜欢我,”阿Bei还是老样子,半睡半醒的状态,嘴巴却是一张一合:“你不应该喜欢我,我有喜欢的人,还是个女人。”
“我没有说我喜欢你啊!”
“你要这样说也行,只是我提醒你,不要喜欢上我。我不可能喜欢你,我是同性恋,我有女朋友,我不可能喜欢上你。”
“我不相信。”
“你记得我画上的女孩吗,那就是我女朋友,很漂亮吧,她是个歌手,她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我很爱她,就从来都没有说出口,但我真的很爱她。”阿Bei说着,挪了下身子。
康桥似乎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从车里抽出身,关上门,又绕到另一侧,在阿Bei一旁坐下。他还是没有说话,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你有跟男人交往过吗?”
“没有。”
“我记得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说每个男人在没有遇到心爱的男人之前,都以为自己是喜欢女人的。换个思路说,你觉得你喜欢女人,只是你还没有遇到一个让你怦然心动的男人,所以,你误以为你对男人是不敢兴趣的,跟着又把女人之间的友情当做了爱情。或许,你就是这样的。”
“我对你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阿Bei淡淡地说着,却似乎,又从头到脚浇了康桥一盆冷水。冰冷刺骨。
“我没有说我喜欢你,是你哥。公交车着火的时候,是我说,要等车上所有人都下车了我才下车。但我没有做到,是我落了一个小女孩,所以你哥才会又冲回去,所以你哥才会死。是我没有做到承诺,如果我能稍稍留那么一点点心,你哥就不会死,或许你爸也不会死。都是我,我说了要最后下车的,可我没做到。”
听康桥缓缓地说着,阿Bei也是缓缓地睁开眼,晶莹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如同是带着晨露的嫩芽叶。阿Bei静静地看着康桥,又咧嘴一笑:“你是喜欢上我哥了吗?”
“可能吧,”康桥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别拿一个过世的人开玩笑了。是我对你有愧疚,总忍不住想关心你,想保护你。”
阿Bei从康桥的指间捻过那已经燃了一半的香烟,也深吸了一口:“你刚刚想吻我,这也是保护?”阿Bei说着,嘴角略过一丝浅笑:“我哥的事不怪你,你也不欠我的。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只是…我不需要。”
作者有话要说:
☆、吻
康桥早几年前是谈过一个女朋友的,谈了四五年,快谈婚论嫁,女友却告诉他说:我们分手吧。那个时候,康桥还只是默默无闻、碌碌无为的反扒便衣,女友在他身上看不到丝毫的希望,又正好被一个开饭馆起家的暴发户追求。那暴发户开了一辆奔驰在楼下等着。康桥没有挽留,只是一支烟连着一支烟地抽着,抽过五六根,这又迅速地翻出女友的日常行李,捆成一个大包,二话不说,啪一声从阳台抛去楼下。不偏不倚,正好砸了那暴发户的大奔,又大骂:“老子不要的送你啦!”
那一段感情结束地干脆利落。偏偏是面对阿Bei,康桥竟成了一个死皮懒脸的人。
尽管阿Bei一再地告诉康桥:我是同性恋,我不可能喜欢上你,你也别喜欢上我。可康桥不相信,有事没事地总会去阿Bei的画廊里溜达一圈。
“最近很太平是吧?警察都你这么闲吗?”阿Bei没好气地说着,又顺手从桌子上抓了一个香蕉丢给康桥。
“这用过吗?”康桥露出那不怀好意的坏笑,看阿Bei沉了脸,又嬉笑说道:“谁说我闲的,我这是在巡访,懂不?”康桥趴在窗前,剥了香蕉往嘴里塞,又冲着楼下的花店扬了扬下巴:“哎,看美女。”
花店在画廊的正对面,一个不大的门面,卖鲜切花也卖盆栽。店主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孩,大概是二十五六岁,可看着的感觉却跟一个高中生无异。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五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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