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手记-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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怂话少提，提多了容易出事。白意萧正这么想着，脚就踏进了一圈绳索，弄得自己一个趔趄。

走在前面的萧然听见了声音，停了下来，等着她。

既然萧然在等着，白意萧就低下头看了看那绳索，想要把它弄到一边去。一看之下，她被吓到了。那绳索原是就这样没有依凭地浮在空气里。

白意萧愣了一愣，抬头看着萧然。

“我记得你初中的时候特喜欢看小说？”萧然看着她，淡淡地笑着：“小说里面活得长的都是什么人？”

“厉害的家伙呗，”白意萧满不在乎地说，又觉得萧然不可能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她想了一想，觉得也没有什么需要添加的。

“掌握规则的人。”萧然惋惜地摇摇头：“世界的道理会微缩在人类的作品里，尽管他们从未发觉。这绳索会像这样，是因为它附近的规则被改变了……这个答案满意吗？”

白意萧沉默了。她有一种不大妙的预感。

萧然继续：“凡人必有一死。那么不是凡人就不会死。什么人不是凡人？”

“掌握了规则的人。”白意萧已经知道了这话的套路，如是说。

萧然点点头，打开了第三道门。

门后是医院那样惨白的光，白意萧跟着萧然走进去，看见了一个个的到达天花板的培养仓。

“这是？！”

“这是实验品。我们付了钱，他们自愿贡献出他们的生命。”萧然转过身来看着她：“合同都是有效的，我们也确实地付了钱，然而效果并不如想象的好。”

“你们在培养什么？”

“能够打破规则的东西。”萧然这样简单地说。

白意萧走上去，看着培养仓里的人体。他们的血管里仿佛有着莹莹的光芒，那光芒似乎在吸引着她，就像一盘美味的菜肴。她知道这绝不可能是偶然。

“我也是实验品之一？”白意萧的手放在培养仓的玻璃上，问。

“当然。”萧然说：“不过你并没有成功。否则你父亲不会容许我留下你来。当时我们都还年轻，被秘密给诱惑了……可是从现在看，即使不是我，他也会找到别人。”

“这么说，我姐姐白意遥，是成功了？”白意萧脸上悲喜莫辨。

“她只是没有聪明如你，通过分裂人格来隐藏了你的力量。”萧然说：“这会是一个时代的开始，但时代开始的时候总伴随着杀戮与血腥。”

“我还是不明白，这是怎么办到的？”白意萧转过身，看着她。这实在是超出了人的理解。

“从人之外来看。”萧然说：“你可以想象一张纸，你能在纸上随意涂画，纸张上二维的人却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规则会改变，因为你超脱了他的维度。同样的道理也适用于人。通过一种力量直接操控构成人世的元素，就掌握了部分规则。我们现在使用的这种方式，叫做共鸣。让意志与元素共鸣。”

“通过改变基因吗？”白意萧皱眉：“你们从哪里搞到的原始样本？”

“……二战。”

我们批判罪恶，却忍不住接过罪恶的果实。

“然而从二战后二十年内这种研究毫无进展，直到近代，那些基因才显示出活性。”萧然说：“据说它们第一次显露活性的时候，是切尔诺贝利之后。也就是说，当世界本身开始崩析的时候，规则也就开始松动了。在那之后，关于基因的研究进行着，我们也发现了一些自发的规则基因表达的案例……”

“你们打算卖基因？”白意萧明白，研究什么的都是扯淡，利益才是这些人追求的终极。

“这些基因还携带的作用，就是提升脏器的活性，使干细胞表达更加多样与灵活……可以让人长寿。”萧然看着她：“如果不是现在还不稳定，盲目摄取反而会使自身基因崩坏，这东西早就被那些怕死鬼给抢光了。”

“你不怕死么？”白意萧问。

萧然转过头去看着一具躯体，目光有点黯然：“我只嫌我死得太晚。现在和以前相比，什么都变了。”

白意萧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爱过我父亲？”

“我没有爱过任何人。”萧然回答得不加考虑：“包括你。”

白意萧没说话。萧然的答案并不重要。她相信萧然的确是曾经爱过给自己捐献了精子的那个男人，只是物是人非，那个男人早已不再是那个男人。

“那么君以沐和越雨是怎么回事？”沉默过后，白意萧忍不住问。

“君以沐，还有你那位好兄弟的女朋友蓝洄，她们都接受过基因进化药剂的注射，并且形成了能力。两个傻姑娘，联合了一帮朋友想要脱离越雨，做自己的学问。”

“这哪里傻了？”

“她们有着打破规则的能力，却一直遵循着越雨的规则进行反抗……这不是傻是什么？蠢？”萧然突然停下了讽刺，严肃地看着白意萧：“你这次出现比以往所有都要长。”

白意萧愣了一下，才想起来仿佛真的是这样。她闭上眼睛，回到意识海里，突然发现自己的另外一个人格正坐在墙角，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了？”她问。

“你还记得曾经的一个案子么？那家伙自焚了的案子，一直没破，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因为他基因崩坏了？”她从来理解不了自己表人格那些对于人类和社会的责任感，但她也记得这个案子。

“那家伙，没机会弄到药剂吧。”

“如果是因为突变呢？”

她不说话。这本来就是谁也不知道的问题。

“我觉得吧，”她看见自己表人格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我们还是融合到一起比较好。我们也不能再这样躲着了，是吧？”

她耸耸肩：“你知道我一直都尊重你的选择。”






第14章　Episode　14
世界的发展就是每个人选择的集合。自从人开始做第一个选择开始，世界就像骨牌一样倾塌了。我们不知道，是因为我们只代表着某些骨牌。我们看不到全部，只能看到一时的结果。

现在这一时的结果就是，白意萧的眼睛里慢慢地透出了幽蓝的光，然后这光芒再次敛入深蓝的眸中；她的头发微微飘起，又散落了下去。

“如果要保护，总是得掌握一些力量的。”白意萧抬头看着萧然，这样说。

萧然没有说话。她想起来很多过去的事情。曾经那个人也是说着这样的话离开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她爱的是当时那个热情似火，眉眼里都是光芒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她现在也将看着自己的女儿变成其他的样子。

白意萧看看自己的手：“可是我也还是只知道可以怎么做，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就可以。”

萧然理了理思绪：“所以人类不可能永生。人的肉体就是局限，就像你不知道为什么一个游戏能够运行一样。你知道这样那样地走位啊放技能，但是你不懂编程。”

“为什么你突然对游戏侃侃而谈了起来……”白意萧眨眨眼，觉得不可思议：“我不打游戏也很久了啊，你以为我还是十八岁吗，妈？”

最后一个字一出口，白意萧就尴尬了。刚才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错觉，让她原谅了萧然过去的刻薄。

萧然白了她一眼，开始往外走。

回到船舱里，越雨和君以沐似乎已经达成了某个程度上的共识。萧然走上去，笑意盎然地拉住了越雨的手，耳语几句，就一起走了出去。

舱内再次只留了君以沐和白意萧。

“你最喜欢历史上的哪个朝代？”半晌，君以沐问。

白意萧微笑了一下：“如果作为警察，我喜欢上古，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简直就是捡工资。”听到她的话，君以沐也微笑了一下：“可是作为我自己，我还是喜欢盛唐。”

君以沐点点头：“听起来很浪漫。我喜欢战国。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我可是纵横家的信徒。”

白意萧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君以沐身边坐下，一只手放到她的大腿上，轻轻拍了拍：“汝可为王，何须屈相？”

君以沐笑了。她捉住了白意萧的那只手：“我和我家里早就断绝了关系。”白意萧睁大眼睛刚想问，突然想了起来，尴尬地笑了笑。

“我已经和越雨谈好了，之后越家会收敛起来，”君以沐看进白意萧的眼里：“你当警察到底当得还不错，加油吧。”

白意萧点点头：“当然。我……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要斩断和越雨的所有关系，我也是能帮一些忙的。”

君以沐摇摇头：“你帮不了。我赢不了她。”

“如果你真的把她当做过去的陌路人，胜负就没那么重要。”白意萧说：“呃，我小时候对付我妈就是这样的。不过我当时好像有点做过了头……当然她也做得挺过头……”白意萧不好意思地笑了：“快要到岸了吧。”

君以沐看着她，摇摇头：“离到岸还有很久。很久很久。”

“是吗？”白意萧有点疑惑，随即她感觉到了君以沐微凉的手指在自己的背部轻轻地摩挲着：“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真的要？我还以为你受到打击一蹶不振需要疗养呢。”

“性爱所产生的内啡酞可是很疗伤的呢。”君以沐很高兴地再次看见白意萧囧萌的表情：“我突然觉得你很值得追。这次可不是开玩笑。”

白意萧被君以沐的手指撩得身上麻酥酥的，轻哼了一声：“之前的谎话已经把你的信用给刷完了，教授。”然后她装出一副疑惑的样子：“为什么你不去当professor　for　sex呢，社会学教授多屈您才哪。”

“也许是因为社会学教授更好对付你？”君以沐知道白意萧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说“性”这种事情，所以才会下意识地用了英文。

“我对于熟人可是完全没有社交障碍的，”白意萧没好气地说：“你要再敢拿这说事……”

“嗯？”君以沐将她拉过来，吻了一下。

“我就废了你。”可惜脸红着，说服力不大。

君以沐轻轻地解开了白意萧的皮带，脱下了她的外裤：“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白意萧的头凑上去咬了咬君以沐的脖子：“猜猜我会不会？”

君以沐没说话。她忙着对付白意萧的衬衫扣子，实在是没空。白意萧也意识到了自己穿的刚好是那件自己扣扣子的时候都想发脾气的扣子又小又滑又多的衬衫，干脆趁着这时候开始把君以沐的衣服给拉开来。

最终她们终于坦诚相见。白意萧并不是老警察，身上也颇有几道伤疤了。君以沐的手指沿着那些伤滑过，白意萧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不过是些伤口而已。不爽咱穿上衣服等着上岸，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这每一道伤都是救的别人的命，没有必要拿来让你悲悯。”

君以沐愣了一下：“对不起。”

白意萧吻了她一下。不擅长主动的她满脸通红却很认真：“没什么需要道歉的。我们在一点点地了解对方……谁说过这是谈恋爱的前奏来着？”

她抿了抿唇，小声地说：“我觉得我的确是对你有那么一点所谓感觉。世界在变化，我相信人类很快就会面临巨大的挑战。而我已经选择了奋战的道路。也就是说，我得在这之前及时行乐。”

君以沐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笑了。她轻轻地从白意萧的脖子舔到耳垂：“神罚么？”

“才没有。我不信神的，我相信世界的意志。总有什么来平衡吧？”白意萧点点头，下了结论：“你的生物一定不好。”

“既然如此……”君以沐看着她，捉弄地说：“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我到底生物学得怎么样吧。”

那些基因也是一种前戏吧。白意萧迷迷糊糊地想。所以说没有先知就无法解读前兆……现在什么都才刚刚要开始呢。

可是在舱外借着赌场喧哗谈事的萧然却并不这样想。她冲着越雨点点头：“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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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有人终于捋清楚了那次改变了世界的基因变异大爆发的来龙去脉，他们将这个夜晚称作前夜。他们说，在这一夜之前，人类都在一处深渊里，飞速下坠着，而这一夜后，人类到达了深渊的底部。

深渊的底部，即是地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