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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gl)-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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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岁的她在天下最有权力的女人面前,只能打着哆嗦、让自己的身体变得很小很小。她牢记母亲死前的交代,面对任何怀疑自己身份的人,一定要装作毫不知情,因为这些人绝对不是来带她认祖归宗,而是来斩草除根,为皇室尊严清洗污垢。
  武后皱起眉头,显然不满意这个回答。“本宫是来此解决家居琐事,而非问罪降罚,妳便详实招来,妳的母亲是否为当初侍奉八皇子李旦的刘氏?”
  李旦是武则天的第四个儿子,若此事属实,她便是她的孙女了──当然,这个连自己的儿子、女儿都下得了手的女人,根本不会考虑她是不是她的孙女。
  成大事之人,有权不拘小节。
  “小的……小的母亲,是……”
  “皇后娘娘!”一个对她照顾有加的妇人,忍着颤抖求情:“小娃儿不懂事,若有失礼于皇后娘娘跟前的行为,就请您……请您看在月棱年纪小的份上,饶她一命吧!”
  “嬷嬷……”她拉拉妇人的衣角,一是恐惧,二是担忧。
  “月棱?”武后提高的音节里带着了悟。“原来如此,旦儿原名旭轮,所以刘氏才为妳取名月棱吗……以她的学问,能做到这点也是一份心意了。不过,本宫并不喜欢妳的名字。”
  妳不喜欢又怎样?她怒瞪武后,刚才的害怕消失了。
  “妳可知本宫的女儿,太平公主之名讳?她叫令月,也是与旭轮相生相配的意思。”武后一把抓起她的领子,那手头的力道惊人地强悍。“听闻妳年仅九岁已能吟诗作赋,现下怎么如此安静无语?”
  “皇后娘娘,您连小的名字都不中意,小的再怎么会吟诗作赋也难入您耳。”被像只野狗一样地提起领子,使她终于反唇相讥、还以颜色。“传闻皇后娘娘胸怀博大,如今却连一个名字也容不下,我大唐国土一望无际,在皇后娘娘眼中恐怕也难容一沙。”
  无视于膳房众人惨白青面的反应,武后笑了,那样的顾盼神飞、风采袭人。
  这是一个能在世间流转飞旋、不灭不息的形象。
  “很好,本宫不管妳是否为旦儿的种,但妳确实是可造之才。”武后扬着明朗的微笑,让人能轻易描绘出、她在帝王朝臣面前也依然叱咤山河的景象。“就送妳到上官婉儿身边吧。好好跟这个宫中最具才华的女人学习,叫她给妳一个新的名字,然后总有一天,妳会让身边所有人都来求妳认祖归宗。”
  「──清夏,妳睡了吗?」
  不晓得为何又做起那个遥远的梦,清夏在听到门外传来和缓干净的声音时,飞快地抓住床边的衬衣跳下床,而李令月还在床上安详入睡。
  「上官姊姊……怎么了?」穿衣后慌乱地打开门,清夏站在能阻挡他人进入的位置。
  上官婉儿停在门后摆设的视线仅有眨眼的短暂,却使清夏忍不住惭愧地低下头。「宫女来说太平公主尚未回寝宫休息,现在我知道她在哪里休息了。」
  「……上官姊姊,我……」
  「清夏。」上官婉儿轻声说:「上官姊姊没有立场告诉妳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但妳必须明白一点,若妳还想离开这个皇宫,妳便得率先远离会将妳拴在皇宫的人。」
  「……清夏明白。」她吶吶地应着,并没有望向自己的导师。最近,上官婉儿那双越来越深沈的眼神,总是看得清夏慌张无措。
  于是她也没有看到,上官婉儿此时苦涩凄楚的浅笑。
  「明日丑时皇上召见太平公主到御书房,别忘了。」
  「……是。」
  上官婉儿离开后,清夏站在门口吹了一阵子冷风,心里想着为何她们会变成这个样子。她的导师原本是她的明灯,她原本信赖着上官婉儿会指引她走向未来,岂知自己所走的路从头到尾只是一场被设计欺骗的阴谋,而现在上官婉儿更成了反射她容许罪恶延续的明镜。
  「站在门口做什么?」
  李令月突然来到身后,赤裸双臂绕过腰际,满是占有性地紧拥着她,说话的热气近在耳旁,温言软语。
  这个豪放大胆的公主,居然连一件衣服也没套上。
  清夏快速掩盖房门,红着脸,默默地摇摇头。
  「刚才那人是谁?」李令月吻着她的颈子,牙齿轻咬细致的肌肤。「是沈南璆那个小白脸吗?」
  「妳别又来了……!」清夏有些恼火,想推开她,无奈才一回过头,马上便被李令月的吻封住了双唇。
  她们的身躯又再次随舌尖交缠在一起,沈南璆、上官婉儿或是离开洛阳宫的事,全在激情来袭时被丢往脑后。
  「……令月,妳觉得月棱这个名字如何?」
  「不喜欢,简直像是跟那个“傻旦”旭轮相生相配似的。」李令月回答的声音因陷在胸脯中而呢喃模糊。
  「是吗……」清夏的意识和话语渐消,全数融于一波波的热潮里。
  ***
  下午,武承嗣带着满足的笑,向武皇和立于一旁的昭容娘娘行礼后,便退出了御书房。
  武则天漫不经心地问:「婉儿觉得承嗣怎样?」
  「不怎样,男人都是那个样子。」
  这个直率不讳、口吻无趣至极的回答,令武则天笑了出来。「婉儿何时对男人如此了解?在朕的记忆里,妳断不可能与他们亲密无间。」
  「虽不是透过床上,但就职务而言,也算是跟他们朝夕相处了。」上官婉儿还是那样一道平淡枯燥的语气。
  「这么说来,妳并不赞同太平公主下嫁武承嗣?」
  「皇上,婉儿认为现在决定继承帝位之人,未免操之过及了。」
  武则天望着她,盈盈笑问:「若上次行刺成功,朕不幸离世,婉儿可知会由何人接掌我大周朝?」
  上官婉儿的神色变得相当凝重,脸上伤痕似乎突然隐隐作痛。「以狄仁杰为首的李唐旧臣,会力主卢陵王回京二度称帝。」
  「那么这时候,朕若有个三长两短,又会是谁可能继承帝位?」
  如果不是此时的凄楚已堆满眼眶,上官婉儿几乎要笑了出来。「得看婉儿想让谁当皇帝、谁才能当皇帝。」
  洛阳第一家,英才尽出门下。
  于是上官昭容的上官门又称“天下士”。
  「聪明。」武则天执起那白皙细嫩的手,奖励性地吻了她的手背。「辛苦妳如此尽心尽力从狄仁杰手中抢回大权……那么,婉儿想让谁当皇帝呢?」
  「婉儿心中没有想法。」上官婉儿柔声道:「当皇上离世时,婉儿会追随您而去,谁当皇帝并不重要。」
  「对朕来说,这却是最重要的一点。朕的孩子若不当皇帝,他们又如何存活?显儿无能,旦儿与世无争,令儿又是……」武则天叹了口气,父母心难诉一二。「──宣太平公主进来吧。」
  太监宣旨晋见后,李令月便神情阴暗地走了进来。她刚才在外面遇到一脸得意洋洋的武承嗣,而这点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皇上。」向着武则天行礼后,也得对上官婉儿的方向示意。「娘娘。」
  「公主。」同样的点头弧度和同样平板无波的声音,别有玄机地寒暄:「昨夜睡得可好?」
  「托娘娘鸿福,睡得是香甜安详,不梦不惊。」李令月那抹轻挑嘲讽的笑,使上官婉儿因思虑而不禁皱眉。
  武则天是在场唯一能自得其乐的女人了,只见她扬着温情款款的笑,脚步稳健地来到李令月面前。「令儿,妳可知方才承嗣向朕求了什么?」
  「皇儿不知,皇儿也不想知。」
  「但朕想告诉妳呢。」武则天摸着李令月的脸颊,就像昔日鼓励未曾因跌倒而大哭、反倒自己站起来的女儿。「他求朕把监国公主下嫁给他。」
  李令月扯了抹笑,心里有底。「皇儿真是受宠若惊,何德何能得武大人垂青。」
  「妳终是姓李。」武则天仍是微笑着。「好好考虑吧,太平。」
  「──母亲,您曾说过,也许将来不需李姓之人才能继承帝位。」李令月平淡地说:「那么,便将武姓赐予皇儿、显哥和旦哥吧,反正您都更改国号了。」
  「皇上,太平公主所言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上官婉儿响应李令月的话并非罕见之事,更详细点说,她们在国政上向来都支持彼此的建议,由此却能看出她们两人私底下恶斗的关系,想那武承嗣或许不简单。
  她暗地思咐,遂又道:「赐姓于二位皇子和公主,不仅将来即位能名正言顺,百姓朝臣亦会敬重皇上开明的心胸──不是只重用武氏宗亲,而是连家李家氏族也收为己用,甚至让他们姓武称帝,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武则天莞尔道:「朕以前也想过,这个天下由女人治理,有何不可?」
  她坐回桌前大位,审视着李令月秀美健硕的身姿,倒也觉得相貌平平、庸碌平凡的武承嗣配不上她。
  「朕会考虑妳的提议,这件婚事就暂时搁置吧。」
  过了不久,就在武则天颁布李显、李旦、李令月三人改为武姓后的隔天,向来无病健壮的左相武承嗣,竟被发现于自己家中暴毙而亡。他那迎娶太平公主、一举当上武周太子的梦,亦只能随着魂断灵飞而黯然消逝了,另一方面,李令月却觉得那段时间,她的所有烦躁和不安终于减轻了些。
  只要无视权势日盛的上官婉儿,而只是单纯看着越见成熟的清夏如何风靡宫中那些男人,李令月便感到日子过得饶是滋润。不出两年,这个小娃儿必是祸比褒姒、妖似妲己的女人了,将来指摘女子淫乱后宫的史学,想必也要记上这小娃儿一笔。
  日子是有趣的。李令月心想,这段日子就是为了将来除去上官婉儿而有的热身前戏。

  牵情火

  狄仁杰一接获消息,旋即快马加鞭连夜进宫,沿路也不管太监宫女们的拦阻,焦躁不安地往武周皇帝的寝室直捣黄龙。
  「这个、大人,您不能进去啊!」
  「是啊,宰相大人,这可是皇上的寝居,您就先在外头等等吧!」
  「老夫能等,但治世能臣等不得!」
  推开挡门的太监再推开紧闭的大门,狄仁杰走往内室如入无人之境──然而,见着眼前这幕,纵是再心急如焚,也不禁愕然站于原地,剎时是窘迫异常,老脸赤红不已。
  罗纱帐因窗边吹来的凉风而浮动飘扬。偌大的床上,仍身着外衫、却已然裸露出一片光洁背肌的上官婉儿,在听到这场骚动时,只是稍微转过头,以一种暗沉幽深的眼神望向狄仁杰。那流徜着情欲亢奋与饥狂烈热的眸子,与平日处之泰然、温和淡漠的她堪称两极──蓦地,床上传来一道轻笑声。
  「国老年逾半百,大半夜还能擅闯后宫重地,想必身子骨挺健壮的。」
  是武则天的声音,这名大周朝的君王、中国史上前无古人的女皇,一手拉开了罗帐,使众人亲眼得见她在上官婉儿身下同样长发微乱的身姿。裸裎的肩头不遮不掩,随烛火照射而描出相得益彰的流光,宛若诞生自黑夜却萃取着明辉月色的名剑,独具匠心的姿态冷艳如雪,滴着鲜血的剑尖透出万丈锋芒的霸气。
  武则天、上官婉儿和狄仁杰以及其它几名太监宫女,就这样彼此看着彼此,因为各自的理由而无法命令视线从如此美丽却又尴尬的情景转移。
  末了,上官婉儿发出叹息,无奈地移开武皇近乎半裸的身躯。
  「……请尽快回来。」喃喃地在她的天子耳旁说完,然后再也不看任何人或任何事物,躺回枕头上静静地闭起眼。
  武则天从容起身,宫女们很快便上前为她整衣着装,这时狄仁杰才大梦初醒,低头行礼并诚心解释着:「皇上,娘娘,擅闯禁宫,是老臣失礼了。」
  「国老无须道歉。」整装完毕后,武则天率先越过他而走至前厅。「只要给朕一个理由便好。」
  「是、是这个……」狄仁杰来到前厅,没有再多想方才所见的闺中绮景,汇报的口吻十万火急。「皇上,您驳回了老臣对张刺史的推荐?」
  「谁?」
  「张柬之,现合州刺史。」
  「哦?朕驳回了吗?」坐在大位上的武则天,好整以暇地喝着茶。「啊,想起来了,确实有这回事。怎么,他还在洛阳?也该启程回合州了吧。」
  「皇上,张柬之虽仅为刺史,但果断敢行,沉稳有谋──」
  「──桀傲不驯、顽固迂腐。」武则天放下茶杯,神情依然平静,嘴角甚至微微带笑,眼底却怒火炎炎。「朕此时不重用他,是要他回去好好想想,想想过去上官仪和骆宾王,有哪个不是才学盖世,文才斐然?想想他们这几个人最后的下场。」
  「皇上,您这是──」
  「国老,你可还记得骆宾王那篇讨武曌檄最后一句?」武则天的脸上已经没了笑容,黑眸充斥强硬性格与复杂情感的纠结。「“且看今日之域中,究是谁家之天下?”」
  「皇上!」狄仁杰睁大眼睛,惊恐跪下。「张柬之确实守旧自傲,但、但他对皇上、对我大周绝无二心啊!」
  武则天摇头叹道:「你去问他,国老,朕除了是女子以外,又有哪点不值得他效忠?有哪点不值得他为朕奉献才学?你去问他,今日之域中,已是谁家之天下?」
  「皇上……」
  「纵使当了皇帝,在张柬之这些人眼中,只要朕是女子的一天,一天便不够名正言顺。」武则天站起身,双手别于后方,振袖时激起了冷风。「朕累了,朕的耐性也就只有这么一点,别再逼朕──上官仪、骆宾王,到此为止,别让张柬之的名字排在他们之后。明白吗,国老?」
  那是一道几乎带着悲伤而恳求的声音。这名残忍却明智的女皇,她的惜才爱才之心总令狄仁杰感到敬畏。读圣贤书为国尽忠、为明君出谋献策,这是文人的理想志节,但对百姓来说,只要谁能让他们不愁吃穿没有战争,谁就是好皇帝。事实上,会计较武则天是男是女的人,早已忘记读圣贤书的意义所在,也是这些人,持续给武则天一个不得不杀之后快的理由。
  他其实是明白的,何以上官婉儿在太平盛世还会写下祈求没有杀戮的诗;他其实也是了解的,具有维持这广大疆域安定强盛的能力,那些李唐皇族根本比不上眼前女子的一根手指头。但有些事情……他深深地叹息了。
  有些事情,若武则天是男子之身,将会变得平顺简单许多。
  「老臣遵旨。老臣会警惕张柬之,望他好自为之。」
  武皇再度扬起浅笑,原本冷酷的线条变得柔美而清艳。「国老今夜便是为了这事而来?」
  「是……因张柬之就要返回合州,这……老臣也是一时心急,情非得已,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国老。」武则天伸手扶起他,和善轻柔地道:「你该知道,朕永远也不会为这点小事降罪于你。国老在如此深夜依然忧国忧民,朕该好好感谢你才是──不过,怎么说都是后宫重地、女子之所,朕敬重国老,故不放在心中,但昭容……」
  「对娘娘失礼之处,老臣改日自会亲自道歉。」
  「倒也不用。朕知你二人原是交情甚笃,昭容是怎样心性,国老也该清楚。」
  狄仁杰点头答道:「近日与娘娘多少有些误解,老臣……」
  「嗳,昭容不怪国老,国老也切莫介怀。」仍是那抹掌握一切的笑,武皇如此暗示:「你二人是朕的左右手,而左手打右手,心疼的也是朕。昭容血气方刚不懂收敛,还望国老对她悉心指教一番呢。」
  「老臣岂敢。世人皆道“上官门,天下士”,娘娘对我大周的贡献有目共睹。」
  「这可是国老疏忽了。朕昔日厌倦高门大姓垄断朝廷,今日又岂会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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