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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之道-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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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离连忙跟上去。石霂径直回了房间,“砰”一声关上房门,楚离吃了闭门羹,正手足无措时,只听房门吱嘎一声又打开了,“石霂!师姐……”她讨好地看着石霂。石霂手里拿了一套崭新的青衫,递给她,“去沐浴。”说完又是砰地把门关上了。
楚离拿着这件新衣衫,心里甜甜的。她的衣服都是石霂一针一线给缝出来的。当下心头阴霾去了大半,敲敲门对石霂喊道,“我去啦!”
然而她刚走两步就停了下来,连夜去找了驿站守吏取银两。皇帝可下了令,国师无论身在何地,缺钱缺物都可到驿站取。楚离这是第一次取钱,守吏记录在册,问她这钱是干嘛的,楚离险些说漏了嘴,连忙止住转道,“发现有作恶妖人,拿钱来买些消息。”守吏只负责记录,到时候上头问起来好有个名目,哪里当真敢问国师要钱干什么。
楚离取了一百两银子,衣衫也没换,就着急忙慌地又跑了出去。红莲跟她说明天,她刚刚看石霂的神情可不敢再等到明天,只盼着赶紧赎回坠子的好。她一路疾奔,夜间正是入仙阁的好时候,这次进去的尤为顺畅,可却找不着红莲了。
楚离大急,“红莲姑娘呢?”
“红莲接客呢!”又一个姑娘过来,“恩人,不如让奴家服侍你?”
“在哪儿接客?我有急事找她。”却被拦住了,“这种时候硬去打扰人家,也太不合适了。”
入仙阁的姑娘各个行为放浪,举止大胆,楚离不好跟她们拉拉扯扯,约莫坐了半柱香的功夫三催四催,才有人去找红莲。楚离唯恐再被搪塞,连忙跟了上去。那姑娘道,“恩人,这得讲究个先来后到,要是红莲这边事儿还没了,你可不能硬来。”
“……”楚离尴尬极了,“我是来赎回东西的,又不是……”
那女子看了她一眼,掩嘴一笑。
楚离越发不自在了。这才刚跟着到了房间门前,还没走进呢,就听到里面传出来阵阵夹杂着痛呼的呻|吟声,楚离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带路的女子扫一眼她的神情,奇道,“你真是来赎东西的?”
楚离点了点头。
“那恐怕你得明个再来了。”那女子道,“红莲这回接的是客人出了名的能折腾,这一夜过去,不知道红莲什么样子呢。你最好明儿下午来,红莲说不定能醒。”
楚离倒抽一口冷气,女子说的若无其事,楚离却是听得心里一抽,竟对红莲生出几分怜惜之意来。她抿抿唇,“客人是什么来头?”
“一个有钱的财主;”女子道,“下手可狠。也该红莲倒霉,本来好好迎门呢,不知道怎么就进来了,正好撞见这要命的,唉。”话说的怜悯,语气却是极为淡漠,近乎麻木地无甚感情。
楚离一听,红莲不正是被自己拉进来的?她顿时心中有些愧疚,偏偏在这时听见红莲一声痛苦地喊叫,楚离心头一个惊跳,当下绕过这个女子,一把推开了房门。
“哎,恩人你这是——”
女子没来得及拦住,楚离就破门而入。迎面就看到一个老男人将红莲四肢吊起,正用牙齿狠狠地咬着红莲雪峰。那牙齿处已经见了血,红莲疼得直惨叫。这情景让楚离怒火中烧,她几步上前,一脚将赤身*的男人从红莲身上踢了下去,那男人一声惨叫,连忙捂着身子骂道,“谁坏老子好事!”楚离听见他说话,怒气更盛,一脚踢在了他命根子处,那男人尖叫一声,在地上直打滚。
红莲和刚刚带路的姑娘都看呆了,“恩……恩人……”
原先带路的女子连忙过来拦住她,“恩人可使不得!这要出人命的。我们可担待不起!”
“我担!”楚离压不住怒气,又是一脚恶狠狠地踩在老男人咽喉处,“杀了你又怎样?”
男人被踩的说不出话来,红莲开了口,“恩人请饶了他!”
楚离回头看她一眼,“你还为他求情?”
红莲神色一顿,扭过头去,“本就是做这档子生意的,哪能怪客人。”她仍旧四肢被绑着,直到外面有了动静,红莲道,“莺莺快去关门!可不敢让鸨母知道。”
那女子名唤莺莺,听了话急忙关上门,又去给红莲松绑。
楚离抬开了脚,冷冷看着房间里的两女一男,她道,“既然你们心甘情愿,我也不必多事。”才向红莲道,“姑娘,我来赎回我的坠子。”
红莲痛的连衣服都没法自己穿了,勉强披上一层薄纱,“随我回房去取。”
莺莺扶着她,楚离跟她们保持五步的距离跟着。红莲给她取了坠子,用一块白手绢包着,“奴家知道恩人宝贵这坠子,奴家手脏,不敢触碰,便放在了这帕子里。”
这话听在耳中着实令人不舒服。楚离抿抿唇,拿走了红心菩提,把身上的一百两都给了她们。
随即再不停留,快步而去。不妨刚下了楼,就见巫溪双手拢在袖中,淡然地望着她,“楚离。”
楚离一顿,“干什么?”
巫溪道,“你来这里,石霂知道吗?”
“关你什么事,”楚离不快,“她是我师姐,又不是你师姐。”
“你在青楼里走了一遭,三天之内,都要离你师姐远一点。”巫溪根本不为她的话动脾气,“切记。”
“凭什么!”楚离道,“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巫溪目光淡然无波,望着她道,“为你师姐着想。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楚离一噎,“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的不能告诉你。楚离,只要你肯潜心修行,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可你现在,被情|欲蒙蔽了双眼,实在可惜。”巫溪面无表情,“楚离,你还能看到你自己的心吗?”
楚离根本听不进去巫溪的话,她心里对巫溪有成见,只觉得巫溪说什么都让她不入耳。于是神色显得不耐烦起来,“你自己也在青楼,教训我什么。”
巫溪看她神情,不由得一声低叹,“你们道家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聘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楚离,万物有取舍,你入世越深,离道越远,若因此而入歧途,岂不可惜?”又道,“刚刚你便怒火攻心,行事狠辣,楚离,你当警醒。”
“用不着你来教训我!”楚离脸色越发不善。她刚刚的确是突然生了怒火,压都压不住。而且那一瞬间,确实有想杀了那男人的念头。这要是放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可这一路过来,楚离经历的事情,让她心烦意乱,阵脚大乱。先是待石霂,她忧心怯怯,爱之怜之却又拒之近之。渐渐地竟然完全忘记了抵抗,只巴不得天天黏在石霂身上才是。接着就是巧娘那一番深恶痛绝的恶骂,更让楚离心中生了怨怒。之后又发现了不仅皇帝利用自己,就连自己视为朋友的上谷公主也一直在将自己当棋子,楚离的情绪就已经积到了一个临界点。只不过她怒而不发,郁结于心,可巧遇上了欺负红莲的老男人,一下爆发了。可这怒气和怨气一旦爆发,就难收势。楚离身上已增戾气,她自己却毫无所觉。
巫溪一向被她讨厌,但绝不至今日这般厌烦。而且虽未明说,但巫溪对楚离一直很欣赏。如今见她这样,虽然知道对楚离说这番话不太合适,然而巫溪还是开了口。她惜才心切,却没料到楚离对她已经由原来的不喜变成而今的厌恶,连带着她的话也让楚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楚离甩袖而去。巫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双深潭一样的眸子幽幽暗暗,喃喃道,“石姑娘,你真不会后悔吗?楚离已经变了。”
这一路楚离都阴沉着脸,回到驿站就看见石霂正和渠迪有说有笑地聊着什么。楚离看一眼渠迪,又看看石霂,心中就更添不快。心想,石霂明知道渠迪在利用她,竟然还对渠迪这样好,根本就不是装出来的好,半点敷衍做戏的样子都没有。她便面色愈发不善了。
一个巫溪已经让她烦上加烦,如今又添一个碍眼的渠迪——楚离渐渐地看渠迪也不顺眼,无论渠迪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觉得渠迪别有目的——楚离只觉得这趟三绝顶之行,让她烦躁至极。
“不是让你换洗吗?”石霂脸色也不好看,她等了许久没见楚离有动静,谁知道出来后又看不见楚离人影了,衣服也没换。看见渠迪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星星,她便上前问了问楚离下落。渠迪摇头,神情甚是落寞。石霂心头一软,就坐了下来与她闲聊,哄她开心。
“噢。”楚离淡淡应一声,转身去了。
石霂皱眉看她,不知道她又怎么了。渠迪也奇怪,“国师怎么了?”
“不知道。”石霂眸子闪动,“她一身脂粉味,倒像是去了青楼。原先回来时还一脸紧张,这会儿就这么阴阳怪气,”石霂扶额,“这是怎么了?”
“等她出来我问问。”渠迪刚说罢,石霂心思一动,摇头道,“你这会儿可别去招她。”想了想说,“一会儿休息时,我探探她口风。”
☆、第50章 钗头凤40
那木桶里的水这会儿还温热着,原来水中的人已经换好一身青衫站在了窗边。没有迈步离开房间,也没有说话,楚离抚摸着自己的衣袖,怔怔地发呆。那轻软的布料上似乎还残留着石霂的气息。
巫溪说,三日之内不要靠近石霂。
这个女人说了那么多话,唯有这一句,楚离没敢忘。她心头混混沌沌,茫茫然然,好似起了雾生了灰。
一个声音在说,这世道就是这样,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要想得偿所愿,就得变坏。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就因为这世上有太多人为了各种各样的原因妥协,所以才变得这么波云诡谲。如果每个人都放弃底线改变自己,那世道怎么会好。
前一个声音很不屑地抨击说,那你就别变啊。无非就是任人宰割,穷困潦倒罢了。你没有任何能力保护你自己,和你想要保护的人。
后一个声音就变得有些弱了,为什么不能坚持做自己呢?坚持成为一个真正的人,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不向欲|望和世俗低头,昂行于世,纵使困难但无愧于心。
前一个声音甚至张狂地笑了,多天真!你明知道你自己的选择意味着艰难困苦,人生一世,如白驹过隙,傻子才会拘泥于君子之道。想想孔老夫子吧,他虽流芳千古,但生时不可谓不艰辛。死后的事情,对活着的你来说,有什么用呢?你看看这乱世,做一个好人有什么用呢?谁稀罕你了?脸上唾沫干了没?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你固守的君子之道又有什么用呢?
楚离慢慢倚在了墙壁上。有什么用呢?做个好人,有什么用呢?固守君子之道,有什么用呢?
全都没有用。全部,都没用。书生之道不适用于这个世道,这天下不是书本,没有那么是非分明黑白了然。
如果说所求是无愧于心的话,那么,恶人未必就有愧于心了。能感到愧的人,必定不够恶。
她的眸子明明暗暗,迎着那月光化作一湖水,波澜起伏,天人交战。
穗穗常说一句话,她们墨庄人严格遵守这世间的运行秩序,发现它维护它。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无规矩不成方圆。
就像一场庞大而复杂的游戏,每个人出生起就参与了进来。渐渐形成了自己的游戏规则。只不过,有人的规则适合这场游戏,有人不适合,所以玩游戏的人就开始了分化。厮杀中渐渐有人踩着别人的尸体越爬越高,也有人沦为鱼肉任人宰割。一场游戏里,哪有什么善与恶呢?
楚离忽然觉得,自己过去所遵守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她以为替百姓着想就是善,可这种善难道不是损害了世族大家的利益吗?为什么站在百姓的立场上就可以用“善”字,站在权贵的立场上就被安上“恶”字呢?百姓善在何处?权贵又“恶”在何处?这场游戏,本质上难道不是一场能力的厮杀吗?强者为王,亘古不变。
天理昭彰,万物共存。说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可善恶到头,真的终有报吗?高明的恶人,恶行一世,也未必不能得善果。就像历代杀伐的皇帝,手上沾满了鲜血,以天下之名求一己私利,不可谓不恶。然而君王流芳千古的还少吗?只有愚蠢的帝王如商纣,才会得到恶报。
也许人生这场游戏的本质,拼的是智慧和能力的厮杀,善与恶是附属品,并不是游戏规则。
楚离眸中闪过暗光,那原本澄澈见底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犹如万丈悬崖,让人见而生怯。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重新挂在脖颈里的红心菩提,直攥得手心发热,唇角却勾出了一抹邪笑。虽然一闪而逝,却也好像吓到了那轮明月,顷刻间竟见乌云涌上,挡住漫天月光,只留下大片阴影笼罩住夜色。
“咚咚——”身后传来敲门声。楚离眯了眯眼睛,敛去神色,去开了门,声音平淡如常,“师姐。”
石霂打开门,就见到背对着月色站在面前的楚离,她一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只觉得楚离身上平添了晦暗,“离儿?”
“师姐。”楚离勾了勾唇角,微微露出笑来,“找我?”
“嗯。”石霂越发觉得有点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只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怎么洗了这么久。”
“青楼污秽,浊气重。”楚离淡淡笑着,“洗了这许久,只怕也没洗净。你身子弱,今晚就不扰你了。”
石霂一顿,“什么?”
“师姐,”楚离扫过她的眉眼,“过去,让你操心了。你这病,一半是底子不好,一半也是因为思虑过深,伤神所致。我没离开前,你安然无恙,我走了小半年,你便加重了。是不是日夜牵挂着我呢?”她唇角带笑,眸中含情,可落在石霂眼中,却让石霂心上涌出怪异之感。
石霂抿抿唇,望着楚离的眼睛,“离儿,你今日是怎么了?”
“噢,没什么,心情不大好。”楚离弯着唇角,不再给石霂半点脸色看,“不过想通了一些事,也就好了。师姐,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她牵着石霂的手,将石霂送回卧房,给她盖好被褥,“咱们明日就要启程了,今晚好好休息。”说罢,低头吻了吻石霂额头,“好眠。”便离开了房间。
剩下石霂微微闭着眼睛,一颗心砰砰跳,一半为了楚离那个吻,另一半却是因为不安,莫名其妙的不安。
楚离踱步走了两步,眸中锐色一闪而过,去敲了渠迪的门。
“国师?”渠迪身着中衣,看见楚离很是惊讶。
“公主,”楚离显得不好意思,朝她笑笑,“我能在你这里借宿一晚吗?师姐身子不好,我今日出去沾了一身晦气,不想扰她。不过公主身份尊贵,不怕这个。所以来找你。”神色中满是恳求。
渠迪一笑,“竟敢到我这里来借宿,实在……国师这么大胆,还是头一次见。”她故意挑眉看楚离,“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
“公主哪里话,”楚离笑道,“公主原先答应过我不再做奇怪的事,上谷公主金口玉言,焉能不信。”
渠迪打量她一会儿,轻叹一声,“我还是第一次借宿给别人。国师大人,请进吧。”
“多谢公主!”
“好了,我都让你进来了,还一口一个公主。”渠迪转身带路,“听你一直叫渠迪,这会儿不停喊公主还真有点不适应。”
楚离在她身后,低头关门时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笑意。只是转身时,又已经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了。
“无论怎样,公主始终都是公主,身份尊贵,我喊着倒是挺顺口的。”楚离躺在了渠迪身侧,“喊哪个都挺顺口。公主,还是渠迪,都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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