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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影谣(gl)-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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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二楼雅间被天骁铁里包下,几名奴仆打扮的守卫将她领进去,扶肩一请,齐齐退出房间带上了门。疏影反手暗暗上了门闩,定神往前几步,在摆着几碟精致点心和一壶美酒的矮几前停下了步子,靠坐在织锦软垫上的天骁铁里拍拍身边空位,极尽温柔地递上一只手:“坐这儿来。”
  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她便迅速打量了四周,除了现在守在门外的几个守卫,这房里竟然没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越发让她摸不着头脑。天骁铁里这一抬手的邀请来得突兀,她略略皱眉,还是不动声色坐到了他旁边。方才落座,对方一只手便欲抚上她面颊,疏影本能地一避,“啪”一声将那手拍开,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啊,铁里一时忘情,造次了,沐姑娘请勿见怪。”虽然这么说着,他脸上却没多少真正的愧疚意思。
  疏影瞬间安了心神。显然,这家伙是把她认作了清明雨……或者说沐湘晴。仔细想了想沐湘晴的行为举止,她脸上的冰渐渐融化开来,细细漾出一个略有些羞涩的笑意:“没什么。”
  见她神色软化,天骁铁里面上更是多了十分的殷勤温柔,为她斟酒相敬,絮絮说着自从当初神庙邂逅便再难相忘她的美丽单纯,一直盼望着能够与她这般相处。此番回来虽然只能短暂停留,向瑛殿下汇报了游说的初步结果后就又要出发,却不料能在此相见,实在令他惊喜万分……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道自己并不是肖想能够将她从瑛亲王身边抢走,只恨两人相逢太晚云云。
  静静听了半刻,疏影便明了了个大概。推了推一滴未饮的银酒杯,她垂了面容学着沐湘晴怯怯的口吻道:“公子一片心意,湘晴心领,只是此生无法报答。”
  听了这话,天骁铁里也不见颓色,饮了一杯酒才笑道:“沐姑娘何必如此口不对心?若是对铁里真这般无情,又怎会抛下瑛殿下交托的任务只身回这奉歌城,此时又来与我相会?”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拿起疏影放在矮几上的那枚一对,两枚玉佩恰恰合成一对比翼云中雁。
  “……”她好像不小心歪打正着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看了眼那对代表着同心结连理之类意思的云中雁佩,疏影很快就决定把事情问清楚再动手。
  “殿下交托之事……公子也知?”眼底荡着疑惑不安,半真半假,微微流转的眼波更是能动了铁汉的心肠。她一向都是个尽职的暗杀者,认真演演戏并不难。
  “怎会不知?”天骁铁里冷冷笑了,眼中腾起仇恨的火光,“灭我天骁铁骑,杀我族第一勇士……不让易水楼倾巢覆灭,此恨难消!”
  疏影瞬间寒了面色。天骁铁里一见,连忙软了神情道:“沐姑娘与此仇无关,铁里自然不会迁怒。况且,姑娘此番愿弃暗投明,助瑛殿下灭了那易水楼,于我更有大恩,铁里只会对姑娘万般感激怜惜……”
  疏影不用听完他的甜言蜜语了。
  端起酒杯向他一敬,当天骁铁里仰首饮酒时,她藏在腕间的弓弦已出手。
  血光一闪,天骁铁里手中的银杯被削成两半落在他的衣袍上,接着便是喉咙喷涌而出的鲜血染了深蓝锦袍的襟领,不多时便开出一片深紫血花来。
  “我不是沐湘晴。”收起灌注内力之后坚硬如铁线的弓弦,桌上的酒杯一滴未动。她站起身对缓缓倒下的天骁铁里摇头,“吾名疏影,阎罗殿前,汝可控诉此名。”
  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砍下天骁铁里首级,洒下一圈用来遏制首级滴血的药粉,拆了厚厚的头巾将之裹起,疏影略略听了听门外动静,守卫们并没有发现。首级挂上腰间,她推开窗户一跃而出,正落在对面人家的屋顶,随即几个飞快起落,悄然混入依旧嘈杂的市集里消失了身影。
  直到整整三刻钟过去,门外的守卫听不见任何声息,才感到不对劲撞门冲入;而那时,疏影已经带着首级打马飞奔远去,自然也就不会去管这些倒霉的守卫要如何向北陵瑛交代,更不会在意她这一次结局竟是如此简单的暗杀造成了多么令北陵瑛头痛的结果。
  天骁铁里的意外死亡,让北陵瑛失去了游说四周小国的最有力人选。更何况他与天骁铁里的合作极是秘密无几人知晓,如今天骁铁里一死,想要重新找一个这样的人选自然难上加难,甚至连动用自己的力量追查都不太可能——奉歌城里的对手虽皆不足为惧,他却也不想多生枝节给自己找麻烦。至于守卫们说的那个“沐湘晴”,他一封密信送到随军的幕僚总管手中一问,便解除了真正的沐湘晴的嫌疑,最后只能得出是谁冒充她才得了手的结论。
  而四周小国的密探们费尽心血查到的只有“天骁铁里被不明身份者暗杀在奉歌城”。这样的消息直接告诉诸位国主族长的就是——北珣实在不好惹。本就抱着试探之意的联盟连宣战都没叫响便悄然解散。毕竟,谁也不愿冒着落得天骁铁里一般下场的危险率先叫阵。
  北陵瑛的借外力得兵权计划,硬生生夭折在萌芽阶段。此外还多了不少疑问和对自己身边知情者的怀疑——若不是有内鬼透露他当初利用沐湘晴的美貌动了天骁铁里的心肠,怎么那暗杀者偏偏就知道要易容成她才容易得手?
  飞鸽传书之外,一路换了好几匹快马赶回易水楼的疏影被楼主直接召见。握着飞书的楼主笑得万般动人,满意地接下天骁铁里首级,交代医堂弟子好好保存着送到委托人手上。然后一连数道急令发到了散在各地的堂主们手中。
  “楼主,我去下个毒不就全解决了?”仔细擦拭着手中毒液的俊秀青年就着楼主递上来的茶杯饮了一口,缓缓道。
  “那多没意思。”楼主放下茶杯,顺势倾身在他唇边吻了吻,满意地欣赏他半是脸红半是怒的眼神丢过来。
  “是,所以我们就得为了你的糟糕兴趣累得气都喘不过来。”长桌另一头忙着调配毒药的青年神色冷冰冰。发出一堆要求然后就忙着在各个堂里窜来窜去,好听些说是“监督进度”,其实不过是闲得无聊四处调戏人而已。
  “阿槐你这孩子就是没趣儿。”楼主恬不知耻地耸肩,身子一闪又伸手在阿槐冷冰冰的眉宇间吃了回豆腐,“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
  强词夺理!不想搭理他的两人低头继续忙着调配他要的东西。窗前一阵轻笑,跳上窗台安稳一坐的医堂首席弟子拉尼娜把刚配好的毒药连瓶子扔给阿槐才开口:“楼主,那让我去把清……沐湘晴的人头带来给你做礼物可好?”
  “不必。”伸手,让她愉快地牵着转了几个圈圈才揽人入怀,很是悠闲地带着她跳起母亲教给他的异邦舞步,“杀她,有更合适的人选。”
  “影么?”拉尼娜随着他倾身旋舞,见他微笑着并不否认便疑惑了,“那何不现在就派她去?”影带着消息回来那天她就想问了。
  “小重山,鸦杀的情况如何?”楼主没有回答她,反而回身问阿槐对面的少年。
  “再好的药也没用。”重山皱着眉摇首,一点婉转也无地说出实情,“他这病是胎里带的,熬了这么多年,如今五脏六腑再也拖不起了。”
  “还有多少日子?”楼主停了舞步,轻轻靠到桌边问。
  “最多……”重山屈指算了一下道,“惊蛰。”
  这天晚上,疏影接到了楼主的命令——鸦杀堂即刻起全体长假,惊蛰之后再回楼。
  当沐湘晴带领着军队来到易水楼所在的城镇时,她将一路上口述,由幕僚总管一笔笔绘出的易水楼详细地图交给领队将领,然后自己隐入了客栈。
  一向瞧不起女人的幕僚总管对她并不很客气,此时自然忍不住讥笑她胆小怕事,不敢面对昔日同伴。沐湘晴气得咬牙切齿,狠狠道她不过是不忍心亲见屠杀流血而已。引得总管哈哈大笑,拂袖而去。沐湘晴气呼呼在客栈里坐了,心想着回到奉歌定要向瑛殿下告这不知尊卑礼数的总管一状。
  连暗道密室都标注得一清二楚的地图的确非常有用。强弩队不费什么力气就撞破易水楼大门蜂拥而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布满灰尘的一座空楼,所有的密室暗道皆被巨石封死或摧毁,楼中荒败得似是多年无人居住,老鼠倒是被四处搜查掘地三尺的军队惊得跑出不少,挂满蛛丝的房梁腐朽不堪,水井也浑浊暗淡生满青苔。
  收到消息的沐湘晴惊得变了面色,匆匆赶到之后看着面目全非的易水楼,连一句话也说不出。
  怎么……可能?!
  强弩队无功而返。幕僚总管对沐湘晴更是没了好脸色,让她一路委屈不已。
  清明雨的记忆里有易水楼总部详细布局,却没有易水楼在遇到这种危机时会如何处理——易水楼数十年未曾出过如她一般的叛徒,自然也就不需要处理此类危机。
  沐湘晴委屈的是,明明不是她造成的,总管的眼光却像是将所有错误推到了她的头上!想要争辩几句,总管却压根就不理会她了。
  气结郁闷,沐湘晴等到军队在一座小镇休整时蒙了面纱上街散心。小镇偏僻贫困,牧民们围在圈里的牲畜气味让她心情又坏了几分。走遍了小镇唯一一条大路也没找到什么休息的地方——路边的水井旁坐了一圈巴巴等着打水饮牲口的牧民,那些好奇打量她一身绫罗的眼光让她不敢靠近。
  转了好一会儿,还是只能回转客栈。沐湘晴满心不悦,偏在这时从街边匆匆跑出来一个人,擦肩而过时险些撞上她,低着头忙忙道歉,抱紧了怀里几个装饼子的包袱和水囊又继续往水井边跑去。沐湘晴低低咕哝了声“跑那么急做什么”,刚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定住了脚步。
  这人……有些熟悉。
  急忙回头看去,站在队伍最后面的那人包着头巾,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袍子,正忙着擦去满脸的汗和因奔跑沾上的尘灰。
  那张脸上斑斑点点,五官平庸,竟是乌娜!
  沐湘晴面纱下的唇胜利地弯起。
  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对乌娜的审讯进行得并不顺利。
  幕僚总管软语诱哄得不到一言半语,领队将军则没这耐性,抓起被绳索捆了手脚的乌娜吊上房梁挥起鞭子,几鞭下来乌娜疼得浑身颤抖咬破了嘴唇,背后皮开肉绽。沐湘晴就在这时闯进来怒斥了将军几句,将乌娜抬进自己房间细细上药抚慰了好一阵。
  “……伤成这样,真是可怜。”沐湘晴摇着头,替乌娜拉好衣裳叹气,“我知道的,易水楼肯定不在这里。他们逃走,觉得你是累赘就把你扔在这鬼地方了,无情无义。”
  “别说……易水楼坏话。”乌娜努力坐起身子,背上的伤还有些火辣辣的疼,但并不是无法忍受。
  “真是死心眼儿。”沐湘晴皱了眉头,“乌娜,我救你可不止一回了,你居然现在还向着那些杀手?你跟他们才认识多久?我比你清楚得多,他们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
  “我太疏忽,才会着了你的道儿……大不了就是个死,我不会做易水楼的叛徒。”乌娜瞪起眼睛打断了她的话,丝毫没有畏惧,说话间再也不见过往的客气礼数。
  “说什么漂亮话。”沐湘晴被她的眼瞪得一阵焦躁,听她话中显然是在针对自己,脸色立即变了,“你以为你是谁?易水楼的杀手吗?不过是个被他们抛弃的羊倌!何必这样假清高!”
  “我是个羊倌,也没进易水楼多久。”乌娜的声音因为鞭伤而低了些,却坚决得宛如玄铁落地,“可是,我也有易水楼的骨气!”
  “你懂什么……”沐湘晴退了一步,紧紧握住双手,“我……我讨厌血腥,讨厌杀人!可是易水楼只会杀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世上的!”从易水楼叛逃,并不是她的错!她只是想过正常的日子而已!
  乌娜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努力消化她的话语,静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杀手这行……跟放牧牛羊、行商走马帮一样,为什么不该存在?”北疆哪个国家部族没有杀手?有组织的、独自行动的不一而足,有的甚至世家传承,得到国主的嘉奖封赏……她虽然知道得不很详细,却并不会觉得杀手这行当有多么奇怪。
  “你……”算了,她不用跟这什么都不懂的古代村妇解释!沐湘晴咬着牙,“你喜欢这么残忍的事与我无关!”
  “你讨厌做杀手,讨厌易水楼,”乌娜眼底的疑惑更深了一层,“那为什么不像楼规说的那样,堂堂正正离开易水楼去做你喜欢的普通人?”
  “废了武功才能离开易水楼,然后让我像你一样,沦落到去给人放羊煮饭洗衣服,慢慢变得跟你一样吗?”沐湘晴抱起双手,冷冷的笑着打量乌娜粗糙的手和平庸的面容,“那些又脏又粗的活,我怎能去做?我可是……是清明雨啊!”
  “那些活有什么不对?”说乌娜不生气是假的,可更多的诧异却更快地涌了上来,“不怕吃苦,靠自己的手干活换饭吃,不是苍天大地的道理吗?这跟你是清明雨……又有什么关系?”
  她长到如今十八岁,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北疆大地上那么多人,谁都知道祖祖辈辈传承的道理——天空赐予日光雨露,大地奉献水土草木。鸟兽鱼虫活在这里,死了也要奉献尸体归还天地。人活在苍天大地之中,更要付出汗水努力工作,才能换来粮食和财富。
  “你不用废话!”沐湘晴让她盯得越发焦躁,想到若是问不出易水楼的逃亡方向,回去后少不得要让瑛殿下失望。不愿想象北陵瑛失望的目光和幕僚管家鄙视的眼神,她眼中不由滚下泪珠来:“乌娜……你根本不明白。易水楼的那些人……他们妒忌我是最优秀的杀手,所以处处排挤我。我那师尊冷袖,也不过当我是件争荣夸耀的工具,我受伤之后功力折损,他就视我为累赘,处处给我脸色看……在易水楼,我根本无法立足!”
  “冷袖堂主还活着的时候,我看到他常去医堂给你取药。”乌娜的声音压抑着颤抖,背上的伤因她激动的呼吸开始渗血,她却是浑然不觉,“郁苍也来找过我,你不爱吃的东西那么多,他都小心记着,让我不要做给你。还有好几个冷袖堂的杀手……他们送我东西,不要我告诉你,让我剪羊毛的时候把最好的裘毛留给你做衣裳御寒……”
  她猛地抬头站了起来,眼里的怒气像是利剑一般直刺沐湘晴的眼睛:“那么多……那么多人对你好,你却说他们排挤你?!冷袖堂主待你如亲生,你竟也能对他下杀手?”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痛,乌娜喘了一喘,强忍着不知是因为伤还是因为失望涌上的泪水,“原来……你只看到自己,只想别人永远对你好……可是什么都不想付出!”
  沉默在房中回荡许久,终于,沐湘晴拍拍手,守卫推开了门。
  “她不识好歹,”指指站在原地微微颤抖的乌娜,她的声音染着分明的恼怒,“把她押出去,告诉将军,重新审她!”

  第十四章

  “乌娜,乌娜。”
  有什麽芳香四溢的东西塞进她的嘴里,很快化开落下喉咙,暖暖的,让她生出了力气。掀开眼帘,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熟悉的笑容。
  “……楼主?”低弱的气音。
  仔细擦去她脸上的血痕,楼主轻轻揽住她,手指像是利刃般削断了捆绑的绳索,乌娜轻哼一声,落入他怀中张开的宽大斗篷里被柔柔裹住。血肉模糊的后背碰到布料,颤抖着呜咽一声,又死死压了下去。
  “乖。”再塞一颗止疼的药丸到她嘴里,背起乌娜的楼主脚尖只一点,跃出大门飘然而起,落在屋顶后将人放到紧紧跟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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