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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影谣(gl)-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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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安身落下的病根。
北陵琇接掌西塞时便认真研究了此地态势。然后在温临江的谋划下,施行了振兴计划。
除了一系列的打匪养军,保民生息政策之外,她还采取了一项北疆众多君臣皆没有实施过的政策。
定期释放奴隶,恢复民籍。
北疆的奴隶地位极低,身上还有烙印,连奴隶之间生下的孩子也逃脱不了这种命运。而边境多战,征战之后遗留的奴隶要么被新主人接收,要么被贩卖或陪葬,到死仍摆脱不掉奴隶的身份。
而温临江却向北陵琇提出了赐予奴隶新身份的建言。
要求主人不得强迫奴隶陪葬,奴隶之子不承奴籍;除以罪入奴外,奴籍不得超过五年……
当温临江提出这些条件时,北陵琇先是惊愕,继而犹豫许久。拥有奴隶或者说驱遣奴隶是权贵身份的象徵之一,若是大张旗鼓地宣扬此道,势必会受到此地权贵阻挠,日后回到奉歌也少不得麻烦。
温临江便与她长谈起来。
蓄养奴隶在北疆已有几百年历史,这几百年间,奴隶已然发展到了一个十分庞大的数目。虽然北疆权贵都将他们视为会说话的牲畜,但不可忘记的是,这些奴隶本都是人。如此多的人,境遇却如此悲惨,就像是一片茂盛的野草地,只要一点点火星,便可成燎原之势。真到了那时,还有什么权贵可言?
温临江把案上的点心一块块摞起来,做成一个颤巍巍的宝塔模样,然后用银勺一敲底部,整个宝塔顿时倒塌。
“顶为权贵,底为奴隶。底乱,则全局皆陷矣。”羽扇轻摇,温临江淡淡言道。
北陵琇扬眉:“换言之,若能收服底,则全局固矣。”
“殿下英明。”温临江笑了,“对奴隶而言,赏赐再多亦不过一时欣荣。外物赏赐,亦是人人可做之事,殿下想要固若金汤之底,便需非常之举。”他指了指外面几个婢女,“殿下当初放了她们的奴籍,可知会有她们今日的忠心?”
“的确……”北陵琇垂了目,微微一笑,“始料未及。”
身边的侍从里,总有那么一两个会是别人的眼睛。她当初放她们奴籍,无非是想让她们自行离去顺便收买一下人心,结果却是换来了出乎她意料的忠诚。
对于奴隶而言,有什么比改变命运更宝贵?当西塞的奴隶发现在北陵琇治下便可摆脱那不堪命运的时候,他们怎么可能不心动?甚至……这样的事情传到西博的话,又会发生什么?
于是北陵琇迈出了收买奴隶的步子。
过程自然是艰难的。刚刚开始的时候她带头放奴为民,就像是走着颤巍巍的钢索。手下改换了民籍的奴隶努力地为她宣传新政,终于传到众镇的权贵官员耳朵里。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反对,言辞温和些的带着刀兵日日闹死谏,胆大妄为的地头蛇更是每天换着法地给她找事儿忙,不是这里闹马贼了就是那里牛羊瘟疫了,新政的推行艰难重重。北陵琇忍了一段时日后终于暴走了。
在军营里摆下宴席,邀请权贵官员皆来参加。不来?骑兵带着马车就上你家门堵着去请;躲?你躲得过她手下的那群密探?就算躲到牧场羊群里也能给你请出来!
把权贵官员都拖到军营里大碗吃酒大块吃肉,轻歌曼舞招待着,也不谈一句新政的事。宾主尽欢喝到夜中,这些主人家的管事就手忙脚乱来报信了——奴隶们发起动乱啦!
这下可好,主人们不管乐不乐意,都被北陵琇四处搜罗来的烈酒灌得爬不上马背,唯一因为身子虚只喝掺水清酿的北陵琇可着急了,喊着赶紧给每位大人配上两个护卫,送大人们回去镇住场面收拾动乱。她这一喊不打紧,众位大人吓得魂飞天外,纷纷跪下叩首求她发兵援手。
把密探们混在奴隶之中,此番终能让他们见机行事,一展所长。
哪里会那么巧,就在这个晚上,西塞一线的权贵府上都发生了连府兵都镇不住的动乱?又哪里会那么神奇,奴隶们一听是帝姬殿下的兵马来了,就哭喊着要跟殿下走,否则宁死不降?这中间,把权贵们瞒得死死的新政传递到目不识丁的奴隶耳朵里的是谁?说帝姬殿下正在跟权贵们斗智斗力的是谁?带领着奴隶们砸开脚镣,包围了牧场和府邸却又没有闹得血腥满地的,又是谁?
从闹事到平息,不过一夜滴漏。
雷声大雨点小——可惜的是,从没有见识过这种阵仗的权贵们不知道。
他们所知的,是帝姬殿下死死忍着泪水,颤抖着声音发布命令:忤逆犯上,死罪一条——结果主人们还没笑着说完“殿下英明”,脑子一转过来就哭了。
没了奴隶,牧场谁来管理操持?府里的粗重活计谁来做?被坑得凄惨无比的权贵主人们只得向帝姬殿下跪地求情,愿意以主人身份赦免奴隶们死罪。
好啊好啊,赦免吧。
不过这么一赦,奴隶们尝到了甜头,以后怕是会喜欢上忤逆这种既新奇又刺激的休闲娱乐呢……该怎么办呢?温临江闪动着不明笑意的眼睛半掩在羽扇之后:不如把这些奴隶都给殿下吧,反正他们也闹着要跟她走不是?
啊?也不愿意?那各位大人究竟想怎么样呢?殿下可是很忙的,没多少闲暇在此与各位大眼瞪小眼呢。温临江笑眯了眼睛,眼底却有一点银光倏忽掠过——那分明是,帐外一排排映照了灿阳的森森剑戟。
签下新政,保一世平安,永无奴隶忤逆之忧;不签,是被以屡屡藐视帝姬之罪正法于此呢,还是回去头痛那一群离心离德,随时会要了自己性命的奴隶呢?
这个选择,似乎没有那么难对不?
若此地不是荒凉艰苦的西塞,没有多少真正能一手遮天的权贵,她还真不知能不能顺利推行这个近乎荒唐的疯狂计划。
第一步就这么惊险万分地踏过去了,可是还有更麻烦的后续。
奴隶被放了籍,便有了两种路子。一种是留在主家作为仆佣,可以拿工钱;第二种是离开主家,自己去寻找更好的地方。
选择第一种路子的奴隶通常是主家肯善待的,自己愿意留下做熟络活的;而第二种……听到北陵琇这里只要肯干不但能吃饱饭,还能挣到牛羊成家……
于是北陵琇的西塞城人口增长得飞快,超过了周边所有城镇。
振兴西塞需要人,而这么多人又需要养……层层重担压得北陵琇几乎喘不过气。这也就是她那两年打马贼打得格外起劲的原因——捞钱撒气两不误嘛。而带着军队打得马贼满地找牙的时候,不仅打怕打穷了马贼匪帮,还彻底震住了想要找机会反扑新政的权贵,一箭双雕。
结果还是很不错的……在能够抽空去找疏影喝酒谈天时,北陵琇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等到温临江带着西塞一线城镇的官员们来报告,她才发现西塞这条线上的城镇牧场,竟然快要挤不下人了!
人是不能闲的,闲着没饭吃更是大危机的先兆。北陵琇召来众位部属官员认认真真分析讨论了一番,民政官们纷纷向她诉苦,她越听心情越是烦恼。
手下太能干也不让人省心啊……她只是带头把西塞城和军营治理出来,谁料到被她提拔起来的那一众民政官会学得那么快。
如今连最艰苦的开荒、采矿都有大堆的人抢着去干,西塞附近的荒地已经没了;牧场早开到了西博边境,为了不让牛羊把牧草都吃光还得控制住牲畜的数量;连她为了供给军服办起来的织造坊的技术都改良了两轮,棉麻等植物通过远道的西境行商带来又被她收留的那群农家女子改良种植之后,现在西塞城里连平民都能穿棉布袍了;商道里明的打通了除西博之外的部族路途,暗的也渗透到了西博都城之内……转过头瞧瞧这些年蚕食鲸吞下来的西博土地,眼看着就又要人满为患了!
以前是没钱养军养流民才让他们去干活赚钱,现在是没有足够的土地让他们工作了!
原本想要来西博找寻分放劳力的法子,却间接地从疏影这里知道了这条路不可行。回到西塞的北陵琇苦苦思索,最终将目光落她在与北陵璟往来的书信上。
提笔写下暗语信,托密使转交给两位亲王。有事兄长服其劳,帮助辛苦无助的小妹是为人兄长的义务……北陵琇想,她以后能去见疏影爬雪山的时间大概会多一点了。
北陵璟从未想过,小九居然真的将他粗略设想的放奴策设计成了新政并且大刀阔斧地实施下去。虽然西塞的阻力比起北珣其他地方都要小,却仍是不容小觑的突破——有了这个口子,要打碎北珣奴制就不再只是他笔下的一纸墨痕!
北陵璟借着要大量劳力整顿牙石经济的理由,接收了北陵琇送来的流民。水银和密探们一路接应着,将这些互相扶持的流民带到了牙石。而这些出身西塞的流民更是带来了一系列改良的纺织、采矿、放牧等等技术。加上北陵璟与北陵琇如出一辙的放奴新政,为水银这位藩王在后世赢得了比所有牙石先王更高的赞誉。
在收到这封暗语信之前,北陵琏在奉歌收到的消息与北陵瑛是大同小异的:北陵琇忙着开商路,弄织造,带着流民放牧牛羊,培育牧草……她治军的威名就像是夜空里倏忽一现的流星,只让人隐约记着一点灿烂,却怎么也描摹不出那时的绚丽。
因为说到底,她的手里只有那区区几千军马,万万不能与奉歌相抗衡。你把西塞治理得再膏腴,到了真正动武夺位的时候,这些……最后都只是敌方的战利品而已。
而这封信里,却透着一股子得瑟的苦恼。
兄长啊我这里人太多了养不起了你收点儿去练练铁鹞子或者密探啥的呗?钱不用担心,小妹来出!
北陵琏想,他一直想要解决而不得的边境充实问题,终于找到路子了。
边塞与国土息息相关,尤其是如今的北疆,每个国君都忙着扩张国土,却没多少心思来巩固边境线,才会让边境界碑大多形同虚设,今日你夺了去,明日我抢了来——暧昧的三不管区太多,战乱总是此起彼伏。若是能将北珣周边的三不管区都纳入版图之内,成为坚实的边境屏障,今后不管他出征哪里都不怕其他边境线出事!东征西讨这么多年图的什么?不就盼着让北珣君临北疆大地,不再受他人欺侮?
等北陵琏看到混在各地流民里汇聚到他军营里投军的西塞“流民”时,一整个震动。
她送来的这些人哪里是单纯的劳力!手掌黝黑,脸上留着伤疤的铁匠、指间虎口结着茧子的武人、脚步轻灵却目光犀利的探子,还有好些看起来就是读过书的,高谈阔论笼络人心那叫一个厉害……
小妹竟然舍得!
北陵琏飞快地计算着,这些人加入他的军队,那整个军队的战斗力的增长速度和高度……十年……不不不,给他五年,就能让边境固若金汤,到那时,只要他挥鞭策马,指向何方就能打到何方!而且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不得不说,北陵琇收买他的这一招,实在是太太戳中北陵琏的心窝子。
兄长们的回信中所描述的美好远景让北陵琇久违地觉得……可以春风得意一下。
九尾狐晃着酒壶对疏影说:我心里烦着呐,都说了别搞得太张扬,可就拦不住人要涌进来。
她眼神亮闪闪地说,西塞要是再这么整下去,怕是要变成西都了,不妥不妥,得想法子控制发展速度,不然跟奉歌那儿不好交代。
她揽着疏影笑眯眯地说,今儿个月色真好,杜鹃花这么香,疏影啊,跟我合奏一曲怎么样?
疏影“……”她觉得九尾狐的“谦虚”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这家伙就差叉腰兰花指仰天三段式长笑来补充表现身后九条尾巴齐齐开屏的得瑟。
对她而言,九尾狐说话的内容没头没尾听起来似懂非懂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但是接连两天都要面对一张充满了“我好英明神武喔快赞美一下”的脸,杀气多少还是会忍不住泄漏出来。
虽然作为刺客不懂得哄狐狸开心,冲着她送来的杜鹃花确实很美这点,疏影还是不想把双刀抽出来朝某人高高翘起的尾巴砍。于是只好默默挂起琴弦,跟着九尾狐飞扬的埙音,一点点合上冷冷的调子。
被暖酒熏染得比杜鹃更艳的面容,让九尾狐看上去……很迷人。
所以当这样的九尾狐侧了面容靠过来的时候,疏影没有拒绝。喝了酒的唇吻着丝丝的热,吐息之间尽是醇厚浓烈,动作也越发放肆。
骨子里的恣意被疏影的几番回应挑动起来,九尾狐手臂环紧了怀里的人,一手插入她发间将后脑托高,更深更动情地吞吐彼此气息,另一手缓缓在她身后游移,抚弄到腰带时只略停了一停,随即握住带结,窸窣几声便松了开来,手掌顺势探了进去。疏影微微一喘,浑身绷紧,九尾狐几不可闻地低笑一声,舌尖描绘着疏影唇线,缓缓向下而去,徘徊在她比平日鼓动得快了些的颈间,却分明感到对方的手抓住了自己肩膀脉门——啊,若是此时往她脖子上咬一口,怕是要吃上一记分筋错骨手呢!黠心顿起,探入衣襟的手便不老实起来,寻着柔软处一个使力,疏影喉咙里一声惊吟迸了出来,太过陌生的感觉席卷而上,紧张之下一拉,一声裂帛,竟是九尾狐的半幅衣袖从肩而下被她撕裂了。
九尾狐眼睛一眯,差点便笑了出来。
这可算是……传说中的“断袖”?
“诶?”
一声惊讶,轻得几乎融化在空气里。
推开压到身上的九尾狐翻身坐起收拢衣襟,疏影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当然,九尾狐的脸色也黑了。
“小狐狸,摆脸色给谁看?”
“岂敢,”九尾狐酸酸地顶了一句,抓过疏影来狠狠吻下去,“欠着!”手上没停,忙着给人重新系好腰带。至于她那半幅报废衣袖,疏影一翻手,抓起自己的披风为她掩了。
“哎呀……”属于静的眼睛状似害羞地眯起,眼底的促狭和兴味却没怎么掩饰住,连带着属于迦梨女神的唇,也悄然扬起。
第三十六章
静如今已不必镇日寄身雪莲,灵魄可以在雪山四处游荡——当然,超过十个时辰还是很危险的;而且仍然没有办法显形。疏影便只是觉得,她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往要清楚些许。
半空中衣袂飘举的雪山女神合起双目,慢慢地从半空降落到地面上,周身环绕着淡淡雪光。片刻之后睁开眼睛,雪光悄然敛尽,向着半跪在地的疏影伸出一只手:“快起来罢,你这孩子就是忒多礼。”
她的声音极为动听,温柔得像是春日里被吹融的第一朵雪花。疏影的目光微微怔愣,抬起眼睛,终于站起身躬身扶肩:“见过迦蓝大人。”
“呵,”被她叫做迦蓝的女神举袖掩口轻轻一笑,“静说,汝这儿有最美的杜鹃花,吾便寻来了,可不是特意来妨碍汝等好事的。”
“疏影明白。”拉住想要出声的九尾狐,疏影将桌上那一篮子杜鹃花悉数用个空酒坛插了起来。她未曾摆弄过这种细致活计,自然插得不甚好看,迦蓝看了,只是笑得更开心些,也不干涉。
这一夜,携着静灵识的迦蓝女神没有饮酒,只是挥袖变出一把弦琴,安放怀中轻轻拨弄。伴着幽幽的杜鹃花香,微微笑着听坐在院子里的九尾狐和疏影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有时会说一两句话,却是回答着她们听不见的静的低语。
偶尔九尾狐会回首看进窗户里,那位迦蓝女神的笑容,美丽得宛如四月间的整个草原姹紫嫣红。明明是一身寻常衣装坐在火塘边慵懒地拨弄琴弦,却优雅得仿佛披着霓裳璎珞慵倚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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