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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影谣(gl)-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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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让自己动摇,便是答案了吧。
  疏影叹息一声,堵上最后一个洞,跳下屋顶,打水洗手。
  到时候,便是遵循前辈的教导,顺心而行,让本能带领行动就好。

  第五十四章

  北陵瑛知道他这位铁面王兄惯是不爱说虚话的,但连最过场的寒暄也无就劈头问他有什么条件可谈,还是让他怔了一怔。
  很快收拾好面上神情,北陵瑛扬起十足诚恳的笑容:“瑛知道,身外之物入不了王兄的眼。瑛能给王兄的,也仅是‘权’这一字。”
  “哦?我还需要你来给权?”北陵璟交叠起双手,问得漫不经心。
  “王兄执法刑令多年,可有力不从心之处?”北陵瑛却是话锋一转,“可被人以律法之名钻过空子?”
  北陵璟微微眯起了眼睛。
  他多年来执法典律条行事,自然就发现了北珣法典存在许多不合理处,修法之心近年来越发盛起,只是以现行法典,若他申请修法,就得卸下执令之责专心埋首文书。非是北陵璟舍不得执令之权,而是他若此时丢下执令行刑的权,就等于自动放下护身刀剑,以他多年得罪人的账来看,性命之危顷刻即至。
  北陵瑛没有等他回答,继续说下去:“王兄担着‘铁面判官’的名号,难道就不想一扫这律法之空?”
  窗外渐有雨落,沙沙作响。北陵璟抬起眼睛,正视了北陵瑛。
  “你能给的,是多大的权?”
  “修法,执令,一言堂之权。”北陵瑛竖起一根食指,压低声音,“只要王兄愿意。”
  北陵璟的眼睛宛如此刻窗外阴暗的层层灰云般,晦暗不明:“条件不坏。可这权,并非独你能给。”
  “但,独瑛愿给。”北陵瑛加重了那个“愿”字,迎着北陵璟越发凌厉的目光,徐徐接道,“阿琏根本不在乎法典,他只要能震慑兵将的军令就够了;阿琇可不会为了王兄的一部法典去得罪还能利用的人,她在西博那么久,王兄也看得清。”
  北陵璟的眉头微微一皱。
  瑛的意思很明白——叛到了北蛮的琏先不说,在奉歌没有势力的琇想巩固那个位子,势必要收买许多老臣,对他们低头。修法执令这般大动刀斧的事情,她不会做——从她宁可多花几倍时间收西博就看得出。
  而占了地利的瑛却能做,他不怕得罪那些老臣,甚至可以说想借北陵璟的手来解决那些人,但——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北陵璟沉声,“如何解?”
  “王兄非良弓走狗。”北陵瑛正襟扶肩,“法乃宝刀,可堪大用,瑛必长佩以求国祚长远。”
  沉默,只余窗外雨声如碎。许久之后,北陵璟放开交叠的手,轻扣案面,“如此,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北陵瑛的笑容里带上了满满的自信:“王兄之笔。”
  与其说是一支笔,不如说,北陵瑛要的是他“铁面判官”这个名号所代表的威信。
  直到北陵瑛走出王府,北陵璟才深深呼吸了一下。
  执令施刑这么多年,能得罪的人基本都得罪光了,反倒让朝堂形成了一种“璟亲王不会与人结党营私”的认知——且不说是否真实。在这样的认知下,若是他公开为谁说什么话,顶着什么名头颁布什么命令,可以说是无人敢质疑的……对,就像是“圣谕”一样。
  望了一眼那只平淡无奇的匣子,北陵璟轻哼一声,踏进书房。
  他喜欢修法,更喜欢雷厉风行地执令,而面对北珣沉疴疏漏的粗糙法典和修法执令不可并行的规矩,他需要一个施展能为的机会。所以自己会成为哪一方的“笔”,他并不很在乎。他想看的,不过是究竟有谁能让他实现法行国治。
  北疆的部族都遵循着古老的天地规矩而行,几百年来也许并无大过;但如今既然建立了国都朝堂,便要用律法约束,形成国之基石律令,否则仍不过是朝泉人嘴里的蛮子,不能前进。
  要让野惯了的部族从只看天地脸色放任本能行事的漂泊者,转化成为知法遵法的一国之民,修法执令缺一不可。但诸国多年来修法者多为闭门学者,不一定能执令;执令者又因情亲权等许多外因不能严格执令,修好的法典便无法十成十上行下效严格遵循,极易被人钻空子。最终导致法典威严不存,刑令成为笑话。这也是北疆大地上诸多小国短命的原因之一。
  他不想让北珣步上那些短命小国的后尘。
  北陵瑛在这个当口抛出的这个条件,的确非常对他胃口。
  将手中的案卷一一堆放好,北陵璟听不见淅淅沥沥的雨声,抬眼一望,油灯已枯,而天光既白,窗外正有鸟鸣渐起,被一夜风雨打落的草木混着泥土气味缓缓飘入。
  “殿下,”身后帘子一动,黑影的低声打破了雨声传到他耳中,“王卯时二刻驾崩。”
  北陵璟的呼吸顿了须臾,随即出声:“身边都是谁的人?”
  “瑛亲王的人多些,还有些与琏亲王母妃交好的,帝姬的人也有。”
  “有无可疑?”
  “无。”
  这些日子御医一直睡在父王寝殿外,落毒或是刺杀,都会有蛛丝马迹。暗探这样说,父王便是随病而崩。北陵璟点点头,又问:“瑛可去了?”
  “瑛亲王卯时三刻即入殿,哀痛过度,被人抬回府了。”顿了一顿,补充:“帝姬兵马已至奉歌九十里外。”
  瑛没留在大殿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没能找到父王留下的那件东西。
  北陵璟的眉紧紧一皱,慢慢走到桌案边,从案下取出数封早已写好的羊皮信卷,再打开一直静静安放在案角的玄漆木盒,取出了里面那枚兵符握进手心。
  是时候用一用自己的手段,和琇给他的这东西了。
  也许是严酷的北疆大地把这里的人都锻炼得十分实际,北疆的众多部族并不似朝泉那般对王族子弟有太多繁琐的礼仪要求。身为王,年轻时自己跟兄弟姊妹争权夺利,年老了又看儿女们争权夺利,实在是足够狗血,身后之事还是非常希望得个清净的。
  因此,北珣王驾崩时只有瑛亲王来表达了深切的哀痛之情,而其他子女没有立刻抛下兵马和大小事务,披麻戴孝跑进王宫来跟着哭丧招魂这件事,对于北珣朝堂来说一点问题也无。
  北珣王的尸身照瑛亲王的吩咐,换上了华丽的丧服,安安稳稳停放在王宫内。按王族的丧礼规矩,祭司作法超度,五日后就要火化,送亡者灵魂入天。这五日中,后宫的未亡人们必须在王身边诵经表哀思;至于子女,能来哀悼哭泣一番那很好,若没有,也不强求。
  主要还是因为子女们若真是全到了,这场葬礼是送王一个人还是搭着送几个人,那就不好说了。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王宫内未亡人们哭的哭诵经的诵经,葬礼看起来十分隆重且安定。
  而这时,北陵琇的铁骑军终于到达了奉歌城门口。
  一封羊皮卷也送到了她手上。
  北陵璟用兵符调动了她安插在奉歌的暗桩。
  璟王兄初次动兵符,却并没用来号令她的铁骑军倒戈,这是个不错的现象;但她的暗桩也没接到什么帮她里应外合的命令,这又不算什么好事。北陵琇合起羊皮卷想。璟王兄调动她安插的那些暗桩入宫,无非是为了在现下的局势中搅乱朝堂和后宫,他这么做,是想达到什么目的?趁乱登上王位,还是帮助谁登上王位?
  前者太草率,毕竟她和其他亲王还没死;后者的话……璟王兄帮的是瑛王兄还是她?
  不,也许他只是在观望,谁能最终平定乱局,那他帮的就是谁,真是好一尾双头蛇。她还无法责备他这种做法。
  “殿下,”温临江上前来报,“瑛亲王的军马在西北一里外结阵了。”
  “拖住他。”北陵琇毫无迟疑,“现在进城就成了靶子,等里头闹腾得差不多了再进。”她的暗桩即使是奉璟王兄的命令闹,当然也会偏着她,她才不要现在进去添乱。
  “得令。”
  王宫之内朝堂之上,此时聚集了不少人,而禁军却只挡住了来得迟些的小臣,那些位高权重的,与王族有些亲戚关系的,尽皆放了进去——璟亲王手握禁军兵符,令出如山。
  于是众位内臣外戚都表达过自己的哀悼之情后,很顺理成章地开始了对自家主子的推举。
  北疆诸国朝堂建立的时间都不长,哪怕是北珣这种大国,朝堂议事也还留着游牧部族剽悍直接的习气,所以面上和气虚言刺探一个时辰后,几方人马很快陷入了激烈舌战——令人庆幸的是禁军尽责地守着,所以还没有人敢当场拔刀动拳。
  听这群臣子外戚吵架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坐在朝堂一架屏风后的北陵璟叼着烟斗,微微眯起眼睛,十分愉悦。
  北珣能发展至如今这样强大的地步,不得不说是学习了南方朝泉的包容并蓄,吸纳了许多其他部族的臣子。所以朝堂上吵得厉害时便是各地方言齐飞——反正都是北疆话,大概都听得懂。你引经据典我摆开战功,你说血统我讲情分,你谈现下时势我论未来之局……是非常适合收集情报、把柄,以及看出谁是真正人才的机会。
  不管是谁最后能登上那个位子,他现在就得把朝廷势力和人才摸个清楚才方便未来洗牌。毕竟,他是要做北珣第一重臣的人,可受不了将来跟一群笨蛋共事。
  北陵瑛听到朝堂的消息时,面上的表情像是吞了一块燃烧的火炭。
  当初北陵琏出逃他就留着心眼细细搜寻了禁军上下,却没能找到那枚兵符,以至于禁军名义上虽是被他拿住,却一直无法真正调动。现下方知,那枚兵符并非被北陵琏带走,而竟是落到了北陵璟手里。
  细细推敲一番,能在那时第一个弄到兵符的既不是他也不是北陵璟,而是当时还有余力的父王。把兵符交给北陵璟,说不得就是为了此时不让任何一家独大。
  王宫之中,他部署的人本是最多的,要想兵不血刃就夺下那位子也该是最容易。但北陵璟这么一闹腾,倒把北陵琇北陵琏甚至其他的势力都放了进去,几方人马此时在朝堂剑拔弩张,后宫的妃子们也借着外戚的威风暗暗攒着劲儿伺机而动,北陵璟却偏偏不露脸去做靶子,只派了亲信传令。
  更何况还有城外的北陵琇蓄势待发。北陵瑛头痛地揉揉额角,下令起阵。
  北陵璟虽是闹了这么一出,但好歹还没明摆着跟他作对,那就先把阿琇解决了再说。
  “告诉暗卫,都放聪明点。”北陵瑛招来幕僚,淡淡道,“阿琇不爱躲在军帐里,那样看不到战场。”
  “是。”幕僚低声应着退出去,不多一会儿,便有数道黑影掠过了北陵瑛的军帐之外。
  谁说要跟铁骑军硬碰硬才能赢的?
  军阵之中的北陵琇冷静地观望着侧翼战况。结阵而来的北陵瑛军队冲击力十分强大——毕竟是宛族养出来的战马,不论力量速度都超过了她的骑兵队。大家都是铁骑,弓箭能派上的用场不多;而她又在下风处,火攻没用。
  但,她的铁骑兵比较强,扛得住拖得起,也灵活得多。
  受到冲击的铁骑军侧翼迅速分散成数股小队,将北陵瑛的骑兵团团围住,就像是困住一头爪牙锋利的狮子,虽然一时杀不死它,却也不会让它突破防线前进一步。
  风声激烈,喊杀声比风声更显戾气。
  一道金属流光突然从她身边掠了过去!
  她身前西北方向三十步外,一道黑影从城墙上翻落下来,随即被混战的军队踩踏到了泥土里。
  几乎没有人发现这个小插曲。
  陡然又是一道流光,又一道黑影摔落。
  北陵琇的瞳孔猛然一缩,回首四望,什么也没有看见。但是,分明有一道杀气倏忽而至,随着那道流光消失在两军交战的戾气之中。
  太冷也太快,若不是她太过熟悉,恐怕根本无法发现。
  北陵琇抬手按住了陡然加快的心跳,慢慢收回视线,继续观望眼前不容闪失的战局。
  在她身边的温临江无意中扫过她的脸,愣了一愣,随即又将目光放到了战局之中。
  帝姬殿下怎地突然笑了?这个问题,现在并不重要。

  第五十五章

  疏影不疾不徐搭上第三支箭,瞄准,松弦。第三名刺客滚落下来,很快湮没在尘土中。
  折了三名部下,暗卫首领惊诧莫名,按捺不住稍稍从城墙角落探出头来查看情况,弓箭尚未搭起,不知何处而来一支疾箭“飕”一声掠过头顶,发顶顿时一凉,定睛看时,头巾被死死钉在身后土石中,箭尾犹有余劲不休。首领心底寒气大盛,正欲令部下不得妄动,却又想到若是此时放过了帝姬,在主子那里定无生路。思及此牙一咬,一挥手,三个暗卫同时起身拉弓。
  三个,有点眼力的人都该知道有问题,不会再把部下白白往死门里送。仔细盯着城墙,却发现那被她射掉头巾后躲起来的首领并不是个爱惜部下的。
  无法同时干掉三个不同方向的暗卫。疏影心念闪间两箭抽出,一箭搭弦一箭反扣指间,先一箭射下目标最显眼的暗卫,随即两指一转箭落弦上扣弦凝神再发一箭,瞄准的却是其他两人射出的箭矢,两箭被她所发之箭一擦而过,方向立即改变,“笃笃”两声钉在北陵琇所骑骏马蹄前。
  “保护殿下!!”即使温临江方才不知这一场暗处厮杀,眼见两支冷箭惊得马一声嘶鸣险些躁动,心底也顿时雪亮。一声呼喝,帝姬身周立即竖起盾牌屏障,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若说奉歌此役是一场赌局,众位亲王和帝姬殿下皆是以身家性命为注,输了便万劫不复,自是什么手段都用得。
  眼见着盾牌纷纷立起,城墙上下也再无暗卫探出身形,疏影才将腰间的箭筒负到背上,拆开长弓收回腰后,拉起斗篷掩住自己从隐蔽处纵身跳下,潜没身影朝奉歌城外荒道中的临时居所而去。
  一所草房静静伫立在荒道之中,尽管修补过几回,看起来依然十分破旧。疏影推开裂缝透风的门,给熄灭的火塘生起火,架上锅子往旁边一坐便开始细细检查弓箭是否完好。为今日之局,她已在此等待好几日,房子虽是破烂不堪,却比帐篷露宿更不易引人疑窦,很好。
  收拾起检查完毕的长弓箭筒,和着热水吃下两个粗硬面饼,才将破屋中自己曾住过的痕迹一点点抹消。只需等到入夜,便该离了此地回自己的地方。
  她并非北陵琇臣属,没有必须为她夺宫谋位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愿做的,能做的,只有今日之事,既事已毕,北陵琇接下来会如何便全看她自己的本事。若真事败身陨,也是北陵琇选择的终焉,她能做的,至多是夜深无人时到她坟前,一杯薄酒一曲琴罢了。
  有号角声从远方随风而来,声如狼嚎,渐近渐急。
  那是北蛮军队独有的号角声,其名狼呼。当最后一声拉得极长的狼呼随风消散,轰隆的马蹄也踏着滚地风雷挟杀气逼进了耳中,眼前白森森晃眼生疼的,分明是长刀斧钺,旌旗漫卷。
  北陵琇握紧缰绳,蹙紧了眉。
  琏王兄……
  结成军阵的北蛮军,如同出了栅栏的猛兽,一步一步逼向因他们出现而愣怔当场的两方军阵。就在北蛮军即将踏进城外平原的前一刻,北陵琇的声音破空而出:“铁骑听令!迎战北蛮军!违者以叛国论处!!”
  “得令!”齐齐一声回喝,铁骑军立即转了方向,迎上渐渐逼近的北蛮军阵。
  北陵瑛麾下的将军只怔了片刻,随即扬起手中长弓搭箭扣弦,瞄准的正是对面铁骑军中此时背向他的大将。一声箭啸破空,他的弓弦未松,人头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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