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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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他们打你了吗？”
　　韩忆却只是重复着爸爸、妈妈。
　　韩承宇抱着电话，身体微颤，“小忆，我们马上就能回家了。”
　　“这就对了。好了，备好钱，早一天拿到，你儿子少一天受罪。”说完电话又挂掉了。
　　警方定位显示出IP地址，梁勤立即到电信查找，经过查询，此地址比较复杂，被做了手脚，看来对方有一定网络黑客知识，要破解还需一段时间，梁勤还是决定从杜汝能处入手，可是从昨天一天情况看，他上班下班回家，行踪很正常。
　　巨资已备好，而此时苏岩的意志也大不如前，她已经决定只要儿子能用钱换出来就不去追究那么多了。可身为人民警察的梁勤当然不能同意苏岩的姑息养奸，他坚持劝说苏岩缓两天交钱，也就是第五天交易。
　　劝说苏岩也有梁勤自己的打算，他告诉苏岩基本已将杜汝能的行踪掌控，并且获得了几个有利的突破，那就是他获得的投资来自海外。而杜汝能绑架一事大概是因为经营不善导致海外投资石沉大海，无法向投资商交差，才出此下策。说这段话时梁勤一直在观察苏岩。
　　还有个情况他没有跟苏岩说明，那就是经美国警方传来的资料显示海外投资人吴伯轩是ALS公司的高级员工，更重要的，他是ALS公司总裁姚洛晴的前未婚夫。
　　如此一来，矛头直指ALS公司的姚洛晴，和苏岩报案时首先对D公司产生怀疑的基调也平齐了，可是为什么是绑架苏岩的儿子？为什么苏岩能轻而易举到ALS在瑞丽的工厂里拿出五百万，除非苏岩说明，因为没有任何情报能查明原因。
　　在商讨案情中梁勤早看出了苏岩的顾虑和有所隐瞒，从韩承宇对苏岩的敌对态度中梁勤也觉出异常，本应同舟共济的两口子此刻却更象各自为阵，这些疑问使案件的定型陷入复杂中。
　　苏岩也觉察出了梁勤的用意，她说“我现在不想把事搞复杂，先给他们钱换出我儿子，要破案是你们的事，我只想救我儿子。”
　　梁勤突然说“他只是个棋子，他们的目标在姚洛晴。”
　　苏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作声。
　　姚洛晴傍晚时分才到达瑞丽，她神情疲惫，虽然依靠在苏岩肩上休息脑子却一下也静不下来。与苏岩当初交待姚洛晴出行的低调相反，为了伸蛇出洞，姚洛晴来到瑞丽的消息被ALS有意地放大了。
　　虽然对于两人的关系苏岩只字不提，但她还是选择了配合警方的行动，只是付款时间提前到第四天，也就是姚洛晴来达瑞丽的第二天。这一来，苏岩必须一心牵两头，一方面希望儿子早日安全脱身，一方面又得处处小心姚洛晴的安危。
　　似乎是在角逐着谁有耐心，只是苏岩这一方完全没有主动权，等待电话是痛苦而忐忑的，韩承宇、苏岩、姚洛晴三个人谁也睡不着，都挤在双标间，坐等着不知何时才到来的电话。
　　离上次电话响起不到四个小时，对方又将电话打了过来，看来得到了有关金钱的消息绑匪开始沉不住气了，众人都立即抖擞起精神，窃听干警准备好后示意苏岩接电话。
　　“钱齐了吗？”绑匪的第一句话是老调重弹。
　　“在我手上呢！”
　　“别耍花招，这些天你表现还不错，没看到条子，这样，明天你一个人……”这时绑匪似乎有所顾虑，停顿了一下，在场人员都惊出了一身汗。
　　对方突然说“你那个美国朋友来了？”
　　“什么？”
　　“你的姘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我可一清二楚，只是想到你那个仪表堂堂的丈夫……笑死了……”苏岩的脸绷着通红，头上的青筋又冒了出来，只是这一回她只能忍。
　　“你是怎么知道的？”保持冷静的结果就是苏岩的声音在颤抖。此刻她也没有时间注意在场两个正在窃听的警员的反应。
　　“你听过侦探联盟吗？你想查什么就有什么。”电话里又传出一阵放肆的大笑，苏岩心里不禁冷笑，看来都是一群没经过训练的“业余爱好者”，一想到巨款唾手可得把持不住了。
　　“几时换回我儿子？”
　　“明天，你把钱用黑袋子装好，到时会告诉你地点。”
　　“我能听下我儿子的声音吗？”
　　“他好的很，你放心，钱一到手我就放人。”
　　“不行，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那怎么给？”对方象是自言自语，如此一来苏岩心里放松了一些。
　　“我拿钱到你约的地方，我一个女人，手无寸铁，见到我儿子才能放心。”
　　“万一你那时候报警呢？”
　　看来对方除了无知而胆大妄为真的一无所取。
　　“你不是监听我电话了吗？我儿子在你手上，钱财身外物，我哪敢拿儿子的命跟你赌？”
　　“嗯，你说话还蛮中听的，比你那十三点的男人强。难怪亿万富婆能看上你。”
　　苏岩脸涨得通红，看上去对方对她很有兴趣，就要将绑架电话变成聊天了，她用余光瞄了一下窃听的两名警员，他们虽然保持着工作的严肃表情，嘴角却憋不住笑意。
　　“我想听下我儿子的声音！”
　　“啊，现在不行呀，他不在我身边，明天你不就看到了吗？急什么？”
　　“你没当爸妈吗？不知道当妈的心疼儿子吗？”
　　“哦，我还没呢，女朋友都没有，我看你挺不错的，有没有妹妹？”
　　卟哧，一个警员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苏岩毛孔一紧，赶紧说“我有个表妹，弹钢琴的，长得象周迅。”
　　苏岩的急中生智化解了刚才的危机，绑匪立马联想起周迅的样子，没时间思考刚才听得的一声笑是否真切。
　　绑架的一通电话就这样七拐八弯被苏岩牵成了聊天交友。当他幻想着有一个长得象周迅的女朋友，满心欢喜做着白日梦时，梁勤的人马已寻着他那喋喋不休的网络电话渗出的微波，顺藤摸瓜到了他暂居的出租屋门口。
　　这些年各个城市都在致力于发展扩大，因此形成了许多城中村，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们在留给自己的一方土地里借钱盖房，然后做包租公。房子成为挣钱养家活口的唯一工具后，房间的多寡就成为唯一考虑的事情，采光、朝向则可以忽略或有条件再考虑，因此这一片地形相当复杂，房子高矮参差不齐，朝向犬牙交错，许多房间终年不见阳光，再加上云南是个四季如春适合各种植物生长的王国，年代稍久一些的建筑，走廊楼道都能生出喜阴的植被来。
　　四处散发着陈旧腐朽的味道让年青一些的干警皱着眉头，心里骂了句“什么味！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强行捉捕在这个地点显然不合适，时机也不行，万一打草惊蛇祸及人命，谁都负不了责，梁勤作了手势，吩咐大家先蹲守，待夜深再行动。
　　第　63　章
　　
　　
　　六十三
　　黑夜，总让人联想到邪恶，其实夜晚也有令人倍感温馨的时候，就在年青的小由做着周迅成为他女朋友的美梦时，一双冰冷的手铐将他拉回了现实。
　　直到坐在了令人压抑的候审室里，小由也没能明白他为何会被抓，而且对于自己是不是犯了罪，他的概念也很模糊，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收了别人五百块钱，打了几个电话，怎么就犯罪了。
　　梁勤和技术科的干警正在另一个房间捣鼓着物证：小由的电脑。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苏岩这案子不但是高科技犯罪，而且还只是电脑中所有案子的冰山一角。
　　梁勤走进关着小由的房间，换班的干警对他摇摇头说毛都没长齐呢，敢干这么大案子！落坐后，他只问了一句“侦探联盟是啥子？”
　　换班干警的话，梁勤鹰一样的眼神，很快让小由意识到这不是在做梦，他的心理防线瞬间坍塌，不消一盏茶的工夫就抖缩着把自己知道的倒豆子一样全都说了。
　　导致此次苏岩一家人信息外泄的始作俑者是个叫作“侦探联盟”的灰色组织。这个组织成员主要是群侦探爱好者，他们资源共享，互通互买信息，分工非常专业而细致，有专门从事追踪定位的，跟踪偷拍的，也有专门收集各行各业信息资源的，总之只要有需求，只要价格合适几乎能从这个组织中得到任何信息。
　　从小由的口供里得知他最近受雇于一个叫老杜的人，通过网上汇款收了人家五百元钱，真人没见过，在他的指示下打了几次电话，因为自己掌据了一定的黑客技术，所以他很自信。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了我！”小由垂头丧气着。
　　“人家绑架要价五百万，你这么重要一个角色才得五百块，鬼才相信。”
　　“真的，打个电话就挣五百，我还以为赢上天了呢！”
　　“你真一点法律知识都没有！”
　　“哎，早知道该学点的。”
　　通过梁勤对他的教育，小由这才认识到自己参与犯罪了，脸都吓白了，对于梁勤说给他个立功减罪的机会，头点得象鸡啄米一般。
　　于是在被捕四个小时后，也就是早晨六点，小由又重新挂上了QQ号，上线后小由说自己网友众多，每次都是老杜主动和他说话，他也是每次老杜交待他电话内容才给苏岩打去电话。
　　果然没多久老杜就给他发来了信息，问他怎么没按时间上线？小由说睡过头了。
　　“用你平时跟他谈话的语气拖住他。”梁勤命令到，然后技术科的干警开始紧张的工作，寻找对方的信源。
　　挂掉电话后，苏岩的脸仍然很差，她甚至恨不得将手机摔烂，可那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电话的内容除了自己只有两名干警知道，如果此时韩承宇和姚洛晴不在场，苏岩一定要狠批一下那名不专业的干警，但此时她只能忍着气。
　　在天上飞了四十几个小时，时差还没倒过来，又要应付面前如此难堪棘手的问题，姚洛晴此时除了精神差，还有焦虑。苏岩看着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却还强打着精神用微笑来安慰自己，心上生疼，便对韩承宇说“我带她去休息一下。”
　　韩承宇没说什么，此刻他也不想再说什么。
　　“爱丽斯，走吧。”
　　姚洛晴想说自己没事，但想想留下对于韩承宇来说也许只剩尴尬，便慢慢站起身。
　　休息了几小时后，干警小胡敲开了苏岩的门，他递给苏岩一部电话说“这个刚拿到，我们把你的手机卡复制了一张，明天能随时跟踪到你。”
　　“谢谢。”苏岩勉强挤出了一丝笑。
　　“昨天，我们向你道歉，梁队狠批了我们，让回去写检讨。”
　　“我不能！”苏岩面无表情的小声说着“假如对方是个老手，道歉也于事无补。”
　　“我知道，对不起。”
　　“所以，我保留意见。”
　　“前辈，梁队说打电话的人已抓捕了。”
　　“破案是你们的事，但应以救回我儿子为首要，如果他想行动也应该等我儿子平安回来再办！”苏岩的脸上没有欣喜，此刻只有韩忆站在自己面前才能让她卸下所有思想包袱露出欢颜。
　　“可是，如果他们目标不在钱上面呢？”
　　“我没有赌的本钱，所以我只能照他们说的去办。”
　　小胡盯着苏岩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如果不是因为你以前是我们前辈，前面的那些话我本可以不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以前是你们的同行，我儿子可能已经出事了！”苏岩的目光重又恢复了犀利，凌厉的气势也略有展现，“你们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可能牵系着人命关天，怎么能容许自己如此不成熟！”
　　小胡终于沉默不语了，他大学读的是计算机，毕业应征入了警队，还不到三个月，这次是临时进的刑侦组，很多时候的确不够严谨。
　　“如果你只是想用钱换回儿子……”
　　“不。”苏岩打断了胡警官的话，“真那样我就不必报警了，这不是个简单的案子，只是我没有能力去追根溯源。”
　　“梁队希望能和姚小姐谈谈。”
　　“对案件有益的事情，我们都会积极配合，只是，要以保证我儿子的安全为先。”
　　“那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你们放心。”
　　七点，苏岩收到了一个短信：带着钱到云岭，记住，我一看见有跟从马上撕票。
　　两名干警也第一时间收到信息，经查证，手机号来源不明，应该是街上随处能买到的充值卡。
　　苏岩二话不说，就要回房拿钱。
　　姚洛晴问“这就要走吗？”
　　“嗯。”
　　两名警员立即与梁勤取得联系，韩承宇虽然早盼着这一天，真到了关键时刻才发现放心不下苏岩一个人去，可刚想跟进苏岩，却眼瞅见了姚洛晴亦步亦随咬着苏岩不放，便转身问两名警员，梁队的打算。
　　姚洛晴想说你到哪我跟到哪，可看苏岩双眉紧锁在思考，怕打乱她的思路，只好一路沉默地跟到房间。
　　走到门口时又一条信息到达：带上姚洛晴。
　　苏岩意识到对方危险的意图，没空多想，直接将电话回拨了过去。
　　对方接通了电话，“你想死？”一口浓重的西南口音。
　　“你要钱我都带上了，为什么又要人？”
　　“照我说的做，你就能见到儿子。”说完果断的挂了电话。
　　苏岩转过头，姚洛晴正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他们要你和我一起去。”
　　“太好了！”姚洛晴却高兴了起来，“我原先还想着怎么偷偷跟去呢，这下不用躲后备箱了。”
　　“不行，太危险！”
　　“那你就不危险吗？小忆更危险！”
　　一小时到山口。又一条短信过来。
　　容不得苏岩多想，她迅速提起沉重的包，拉着姚洛晴出了门。
　　“上门口一辆黄色的出租车。”随着短信的指示，苏姚两人抬头一看，还真有辆黄色出租车在候客。
　　“云岭。”苏岩对司机说。
　　“那地方很远哟。”司机说着话，却没做发动汽车的动作。
　　苏岩改用西南腔说“你打表嘛，我付你回来的油钱。”
　　“好吧。”出租车司机这才愉快的打着了火。
　　苏岩却因此心情好了一些，她原以为司机是他们一伙的呢，现在看来，出租车本来就是红色和黄色具多，不过是绑匪担心警察假扮司机，而要自己选辆车罢了。
　　“你们去的地方路可不好走，前些时间连着几场暴雨，山体滑坡，路都封了。”
　　“是吗？那你怎么走？”
　　“你们确定要去那？”
　　“是呀，难道现在去不了？”
　　“去是去得了，有条当地人修的小路，除了有些癫，走辆车还是没问题的。”
　　“那麻烦你了！”
　　“不过等下你们怎么回来呢？”
　　司机的这个问题让车上两人觉得很意外。于是他接着说：“那地方人烟少，我看你们行李又不多，要是回头打不到车，就打我电话吧，座椅套上有我的名字和联系电话。”
　　苏岩和姚洛晴相视一笑，这么长时间心头的阴霾因为一个司机的热心而渗入了一丝阳光。
　　“谢谢，就是不知到时你有没空？”姚洛晴说。
　　“没事，哪不是做生意呢，我这人喜欢做事干脆的人，我看你们挺不错。”司机说完可能觉得自己话说得有些过了，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
　　“我需要一个小时内到！”苏岩看了看表，过去十分钟了。
　　“没问题！”司机很自信驾驶技术也很娴熟。
　　瑞丽地形是个布袋状，云岭四面环山，满眼都是原始热带森林，郁郁葱葱的植物让人仿如走进了梦境，站在路旁斜细的一条小路口，苏姚两人目送司机高水平的倒车后绝尘而去。
　　进山。手机信息短短两个字让苏岩出了一身冷汗，繁茂的植物，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