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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死因-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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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星期假日,我懒洋洋地坐在电视前,看著歌唱选秀节目里那些神采奕奕的素人歌手,唱著编曲无趣的流行歌,带著酸气的忌妒便会由胃部深处翻涌而上,然而我仍会自虐地逼自己看下去,即使眼泪刺得眼睛很痛,痛得几乎要流出血来。
  有时我会想要使用我能穿越时空的能力,去告诫以前的我不要怀抱著不切实际的梦想,好好读书比较重要,但软弱又愚蠢的我做不到。因为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够站在舞台上,而芹则会以钢琴为我伴奏……就算不去动用那个能力也能做到。
  可是,芹却病死了。
  但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扭转那样的结果。
  我很庆幸,因为我自己的软弱,所以我还没用掉那个能力,才能让我有解救芹的机会。
  「太好啦!」十七岁的我对未来的自己全盘信任,她的笑颜是那样率真,让人不忍去破坏。
  为了掩盖情绪,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以为你会问你和芹的事,还是你的梦想能不能实现之类的。」
  「那种事没什麽好问的不是吗?」她跳下床,给了我一个自认心照不宣的笑:
  「既然你都说你过得很好,关於芹,还有我的梦想,一定都实现了吧?」
  她自信的神情好耀眼,闪闪发亮的刺得我眼睛发热。如果和她讲她所期望的事情一件也没发生,那会发生什麽事呢?
  她一定会不敢置信地对我大吼:你到底在干嘛?
  还有什麽会比被年少的自己失望地谴责还要心痛呢?
  我比任何人都不想看到天真的自己崩溃绝望的模样啊。
  「无可奉告罗。」
  於是我只能故作神秘地眨眼吐舌,努力不让眼泪掉出来。
  之後,她便没有再问我有关未来的事情,倒是跟我主动讲起她现在的事,她说她想要写一首歌送给芹当作她的生日礼物。我笑著看她说得神采飞扬,但其实心里很清楚这首歌永远不会完成,就算完成了也没有送出去的一天,因为在芹生日前,我们的关系便早已曝光,而那来不及画下休止符的旋律,则会被永远压在抽屉的最底层。
  在我们的閒聊中,朝阳默默东升,黎明已经无声地到来。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一脸慌乱:
  「哎呀,我等一下还要上课耶,今天有考试都没读,还是早点去学校好了。」
  忙碌的她开始脱起睡衣准备换制服,露出了平坦的小腹,然後她突然察觉到这个房间还有人,即使是她自己。
  「欸,人家在换衣服你回避一下啦!」她瞪著我,脸有些红。
  我好笑地耸耸肩,「有差吗?不都是自己?」
  「我……我的身体只有芹能看!」
  她哇哇大叫一声,将我推出房间,用力甩上房门。
  「哎呀呀。」无奈的我搔搔头,我居然被自己赶出了房间。
  此时楼下传来了脚步声,我直觉地往下一看,正好瞧见了母亲在厨房走动准备早餐的身影,顿时一愣,眼眶又不由自主地盈满了泪。
  母亲将一头渗有白丝的黑发梳成一个发髻,她穿著围裙,以细瘦的手俐落地摆放著碗筷,那张慈祥的脸看起来竟有些陌生。
  她因病过世已经有十年了,如今再度相见却恍如隔世,已逐渐遗忘的记忆又渐渐苏醒。我一想到她在三年後就会撒手人寰,就想要在十七岁的我耳边大喊:给我好好珍惜和母亲这段不长的日子!她已经快要……三年後就要……
  摆好碗筷後,母亲便抬头向楼上扬声喊道:
  「依依,快点起床!要迟到罗!……咦?你是?」
  看见我,母亲惊讶地抬起眉,我连忙擦乾泪,挤出一个笑,用还带有鼻音的声音叫了声:「妈。」
  听见我这样叫,母亲张大的嘴才逐渐合拢,点了点头,额间的抬头纹逐渐舒开,对我展开了然於心的笑:
  「欢迎回来。」
  早饭的餐桌上,母女三人……正确来说应该是两人。
  十七岁的我大口大口地咬著蛋吐司,完全不怕噎到或呛到。母亲和蔼地看著眼睛红红的我,体贴地没有问我为什麽哭,只是要我多吃点。此时我很庆幸十七岁的自己赶著吃早饭而没有多馀的时间看我。
  「看你比另一个你沉稳很多,我就放心了。」母亲笑吟吟地看著我,「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样子。」
  「你说什麽话啊妈!她都三十了怎麽可能不沉稳啊!而且她肯定是个大歌手!」十七岁的我满口食物,胡乱地说著话:「现在的我随便在张废纸上签个名,十三年後肯定一堆人抢!」
  「哈哈哈。」我发出一串笑声,事实上却觉得刚才她的那一段话好沉重。她是那样信任我,但我之後的行动却会背叛她的希望。
  「这孩子真是,」母亲摇摇头,但又满足地看著我:「唉,不过确认她会长大我就放心啦。」
  「我吃饱了!出门罗!」十七岁的我一手提起书包,连嘴都没擦,便头也不回地奔出了家门。
  「骑车小心喔!」母亲对著她的背影喊道,便开始收起碗盘。
  「我也来帮忙吧。」我从椅子上起身。
  「哈哈,依依真的长大了,变孝顺还会帮忙做家事,看来以後的我肯定过得很不错吧。」
  母亲欣慰地笑,浑然不知以後我根本来不及孝顺她。我难过地咬著下唇,强迫自己将泪水通通吞回去,默默地将碗盘叠好,筷子收成一束。
  我想,我把回到过去这件事看得太简单。
  因为我没想到,过去的空气是如此令人怀念,却又悲伤地令人窒息。

  你的死因(GL)-4

  2011年的日常,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过珍贵美好。可以的话,我真想永远留在这个时空,这个母亲还活著,芹和我都无忧无虑的时空。
  但在不属於我的时空,我最多只能待三个月。虽然我已经辞去了那令人厌恶的行政工作,就算不在原来的时空,也应该不会给人带来什麽麻烦就是了。
  唯一会担心的,可能只有暂时联络不到我的薰吧。
  在等待十七岁的我回来时,我主动地帮母亲做家务,陪她看已经不知道做几百集的午间肥皂剧。在我那个时空,那些一次演两小时的肥皂剧也还是同一个水准,编剧的水平还是一样低落,这大概是少数未来没有改变的事物吧。
  在肥皂剧的广告间,母亲剥著香蕉,开始和我閒聊:
  「这趟回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她的话让我想到了她的告诫,顿时我有些愧疚,但我又想到了芹,於是我坚定地点点头:
  「嗯。」
  「是为了自己回来的吧?」母亲看著我的眼睛。
  「嗯。」
  我又说了谎,但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也只能这样做。
  「那就好。」她宽心地笑笑,拍拍我的肩膀,罪恶感开始在我心中蔓延,「按照规定,你也不能告诉我你是为了什麽而回来的。放心吧,我不会多问,有什麽需要用到家里的尽管用。我去洗衣服啦。」
  「嗯,谢谢。」我向母亲感激地微笑,她向我笑著点点头後,便缓缓向楼梯口走去,留我一个人待在客厅。
  我关掉电视,不想再让肥皂剧让我的智商降低。少了女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客厅顿时变得十分安静。
  午後的阳光悠閒地洒进,定睛一看可以看得见空气中飘扬的粉尘。坐在室温适中的客厅,可以听见巷口外偶尔有车隆隆驶过。我吃著母亲削好的柳丁,过去与未来的记忆有意无意地闪现,眼泪又不禁泫然而下,口中的果酸味与泪水的咸味混在一起,酸涩得让人好难过。
  下午五点多,门外一阵脚踏车车鍊的转动声滑过我耳边。
  正在客厅拖地的我抬头一看,玄关大门被应声推开,十七岁的我和芹则站在门外。
  我讶异地张大了眼,激动地几乎握不好拖把。
  芹看起来和她遗照上的样子几乎没什麽变化,仍是披著一头柔发,皮肤细白,只是穿著制服的她感觉上比较青涩。她背著书包,站在十七岁的我背後,偏著头,眼神定定地落在我的身上,使我的心猛然一揪,脑中一片混乱。十七岁的我到底在想什麽?怎麽把她带来?我还没做好准备见现在的芹啊!
  「我回来了!三十岁的我!」十七岁的我咧开一口白牙,我则吓得快说不出话来。
  倒是芹老神在在地拨了拨长发,向我弯起微笑,却是和她身旁的十七岁的我说:「这就是三十岁的你?」
  「你……你全说了?」我失声道。
  「我早就跟芹说过我有穿梭时空的能力啦?你忘了?」十七岁的我皱起眉,摇了摇头,「人老了记忆力果然会退化……」
  「干嘛对以後的你这样?」芹掩嘴一笑,向我走来,娉婷的身影像一朵轻轻飘来的萍花,「我该怎麽称呼你呢?未来的依?」
  我将手按向心脏剧烈冲撞的胸口,要自己镇定下来。然後,我向小我十三岁的芹扬起嘴角:「那你就叫我依姊吧。」
  其实我当然没有忘记过曾告诉芹关於我的能力这件事。在芹跟我说她有治愈自己的机会时,我便亢奋地也和她说我能够穿梭时空。原因很简单,因为我们都有超能力,这让我觉得我们更相像了。
  我之所以被吓到的原因是,我还没做好准备要见现在的芹。十七岁的我不知道我将来会和芹分手,也不知道芹会结婚生子,更不知道芹会过世。
  纵使我知道这时空的芹不属於我,但我还是难以抑制想哭和想将芹拥入怀中的冲动。本来,我是想要调适好心情再去见芹的,但她却这麽突然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措手不及。
  「依姊为什麽要回到这个时代呢?」
  等芹向母亲打过招呼後(在十七岁的我掩饰下,母亲以为芹认为我和十七岁的我是表姊妹),我们上楼来到了我的房间,三人坐在床边聊天。而才刚开始聊没多久,芹便冷不防地向我问道。
  「照规定,未来的我不能说啦。」我还没解释,十七岁的我便为我缓颊。
  「是吗?好吧。」芹淡道,将头发拨向耳後。虽然从脸上看不出来,但她是不是有点失望呢?
  依照规定,关於未来的事我只能向自己透露。虽然我这趟回来是为了芹,但芹终究还是其他人,我不能预先告知关於她的命运。
  「对了,你的吉他都生灰啦!」为了避免尴尬,我转移话题,指向墙角那把生灰的吉他,向十七岁的我故作困扰地皱起眉,「这样你怎麽当创作歌手啊!」
  「又没差!」十七岁的我高高地仰起颈,「反正你不都成功出道了吗?何况我有芹的钢琴伴奏就够啦!她的音乐表现能力比我强很多!我只要写词作曲和唱就好了!」
  她幼稚又过度自信地插腰说著,看起来就像只张扬的孔雀。如果是其他人向我说这些话的话,会让我想狠狠打击对方的信心,但她是我自己,她所说的话不只是代表她的信心,也是代表她完全对我没有怀疑……所以,我不敢向她说,其实你根本不会成为歌手。
  听见自己的琴艺受到称赞,芹只是微笑,但她的眉间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得意之色。果然,还是十七岁的少女啊。
  但开心归开心,芹随即向十七岁的我有些严厉地扫了一眼:
  「可是吉他都生灰,代表你最近都偷懒没写歌吧?」
  「呃……」在芹的视线下,十七岁的我无所遁形,眼神心虚地游移:「喔,因为我最近写的都是词……」
  「说谎吧。」芹环起胸,语气很平淡,但听来不怒而威。
  「哇啊!对不起!」十七岁的我马上受不了地慌乱道歉,双手合十。
  「你在这里把吉他擦乾净,好好练习。我和依姊就出去聊天。」芹优雅地起身,但她的提议却让我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的死因(GL)-5

  十七岁的我向我投来哀怨的眼神,我也只能耸耸肩,向她报以无奈的苦笑。不管是哪个时代的我,都是无法拒绝芹的要求的。正确来说,是无法违抗芹的命令,相信她也能了解。
  此时,十七岁的我看起来像只被抛弃的小狗,而芹则是无情的主人,只是扔下了一句:「好好练习喔。」就看也不看可怜地眨巴著眼睛的她,迳自拉起我的手和我走出房间。
  我和芹才刚在楼梯口坐下,房内立马传来了吉他声,彷佛像是要向芹证明她有在努力一般。她弹的是椎名林檎的《丸内虐待狂》,虽然旋律很轻快,但她弹的并不是很顺畅,在几个小节上有些顿碍。以这样的乐声作为背景音乐,她和我开始聊天。
  「你觉得她弹的怎麽样呢?」芹托腮望著我。
  「不怎麽样。」我老实答。但我知道房内的我一定觉得自己弹得很不错,年轻的我总觉得世界都绕著她转。
  芹噗哧一笑,「你对小时候的自己还真是不留情。」
  我弯起嘴角,「批评自己没什麽好留情的。」
  只是虽然现在的我这样批评自己,但我却已经连那不怎麽样的吉他声都已经弹不出来。
  在和芹分开後,浑浑噩噩的我虽然前後组过一些乐团,可是都持续不久。我无法强迫自己去和不合的人合作,他们的想法和我冲突,音乐喜好也和我相差甚远,没办法像我和芹那样契合。
  在离开第三个乐团後,我了解了,其实我之所以能坚持玩音乐下去是因为芹。对任何事容易厌倦又没定性的我,怎麽可能守著一把吉他不放?
  如今芹已经不在身边,那我也没有继续玩音乐的理由。
  於是,我的吉他,积上了比十七岁的我的吉他还要更厚一层的灰尘,和我的梦想一起。
  「哈哈,」芹欢快地笑了起来,「依姊,你感觉和现在的你都没什麽变呢。」
  「咦?骗人的吧?」我失笑,心里想著你才没什麽变呢,「我现在已经是个历尽沧桑的欧巴桑啦。」
  「虽然你和现在的你比起来比较成熟圆滑,但对不喜欢的东西,你还是一样尖锐,就算对方是自己也一样。」芹直直地看著我,使我有些心跳加速。
  「是吗。」我牵了牵嘴角,不置可否。
  「而且你看我的眼神,都没有变喔。」芹笑得灿烂,眼睛眯成我熟悉不已的月牙。
  我的心跳为她的话语漏跳了一拍。
  「我很高兴喔。」芹的脸变得有些红润,她以手将塞在耳後的发丝梳向脸颊,像是要掩饰她难得的害臊一般,「依之後变得很可靠成熟的样子,以後的我,应该很幸福吧……」
  少女的芹,看上去是那样纯粹而开心。但我却只能哑然,无法说出半句肯定或是敷衍的话。
  房内的吉他声逐渐变得急促而沉郁,如同我的心情一样,冲动地想说出我在未来无法给你任何幸福,却又苦於规定没办法透露任何事情。
  悲伤在我的喉间逐渐涨大,使我更加难以开口说话。水涨船高的悔恨几乎要淹没我,夺走我所有的呼吸空间,同时又要化为眼泪的实体发泄出来。
  但我不能哭。我哭了会让芹怎麽想?
  软弱的我什麽都做不到,实现不了梦想,在未来也是过著一塌糊涂的生活。这样的我抛下那毫无价值的工作回到过去,是为了拯救芹,而不是为了让芹哀伤难过的!
  混帐!坚定你的意志力!绝对不能在芹面前留下半滴泪来!
  知晓未来的一切的我拥有足以改变一切的力量,根本没有必要哭泣。当我回到我的时代,这个悲剧将会被扭转,没错,这就是我回到过去的目的!
  「晚饭煮好罗!快下来吃饭吧!」
  母亲从楼下传来的声音适时地解救了我,恢复情绪的我迅速地站起身来,硬是忍住了快滴下来的眼泪,向房间里的我喊道:「欸!妈饭煮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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