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帝女-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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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妃也不例外么？”
　　　　“她伙同逆贼挟持皇帝百死不能赎其罪！”
　　　　少陵原，莫离莫弃早已等候，明昭下了车，“多下太妃相送，经此一别，海阔天空终无相见之时，保重！”
　　　　元晟也跟着下了车，在路边折了一根柳枝送到明昭手中，“南人旧习，送别友人折以柳枝相送。”
　　　　明昭接过，不忍看他惆怅，别过头，“请陛下善待明秀姐姐，深宫险恶她又良善无依，唯一只有你了。”
　　　　娥皇女英终究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明昭，我能最后拥抱你一次吗？”
　　　　“像兄长一样么？”明昭抬头，明亮的眼睛清澈见底，元晟，如果我开始还怀疑，那么现在，我相信元旭失踪不是你的手笔。
　　　　元晟轻轻拥入怀中，城墙上的惊鸿身影，调皮促狭惊采绝艳的女子，你还是远离了我的生命。
　　　　莫离一声惊呼，“殿下小心！”
　　　　乱箭从山丘的灌木丛中射出，漫天箭雨枝枝都是飞向大车。明昭迅疾扑倒元晟，杜沉鱼的随从宫婢太监已被射成了刺猬，纷纷倒在了地上。大车上也是挂满箭羽，杜太妃，已是凶多吉少。
　　　　莫离莫弃奔到，挥动手中的剑拨开射来的乱箭，“殿下，我们必须赶快离开。”
　　　　大队重甲军士策马围了上来，是尾随皇帝的京畿军。元晟面色凝重，“拿下刺客留活口。”
　　　　明昭拿着一支箭羽，这是靺鞨人惯用的铁胎大弓才能射出的箭，“想要我命的人很多，数不胜数，但是，想要皇帝的命的人我还想不出是谁！”
　　　　明昭，你口口声声对我无情，为何在生死攸关之时却是想着先保护我，把后背空门暴露在外。
　　　　车内传出低吟，杜太妃？两人同时奔到车旁，杜太妃身中数箭，血流了满车，已是奄奄一息，看到元晟，拿出锦盒，“陛下，臣妾临死请求，将来昂儿有忤逆圣意之事，还请饶他一命。”
　　　　元晟望着她殷殷期盼的眼神，这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心愿，接过锦盒，“朕答应你，只要他不是危害社稷，朕恕免他的一切罪行。”
　　　　杜沉鱼又看着明昭，多么相似的脸庞，先帝念念不忘在梦中都想着的人，笑容扬起还未展开，凝结在嘴边，已是气绝香消玉殒。
　　　　明昭上马，遥望西北滚滚烟尘，“此一别，你我就是敌非友了，元旭若是安然无恙，他还会是你忠良的臣子，若是已经遇害，我会令血衣卫下诛杀令，不死不休。”
　　　　三骑轻骑绝尘而去，元晟伫立，看着被扔下的柳枝，萧明昭，你我此生纠缠还真是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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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城墙上的惊鸿一现，注定了一生的沉沦。
　　　　“皇上，太后在金雍城病危，是不是接回来休养？”于安小心翼翼。
　　　　元晟没有动静，坐在未央宫的柏树上，曾经明昭拽自己上来喝酒的那棵树。她可以为了他血流成河，背负骂名屠戮于阗，也可以为了他一命换命，解了血咒之毒。整整三年了，她像一颗露珠消失了，消失在天地之间。
　　　　想起元旭凯旋归来在易水对自己说的话，“我们心中都有一个唯一，皇上的唯一是江山社稷，而臣的唯一是明昭，从此以后，我们君臣都守着自己的唯一。”那声调语气带着一种不可抑制的悲愤与痛心。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曾经王叔对父皇也说过同样的话，“臣弟今后只是大魏的臣子。”
　　　　许久，元晟才开口，“幽州的军报传来了么？”
　　　　于安冷汗直冒，从送走明昭殿下后，宸妃终究没能保住孩子，母子失和，太后迁往金雍城。这三年来皇帝的心思越来越难以捉摸，元旭在幽州渐成气候，隐隐与朝廷有分庭抗礼之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萧明昭。
　　　　“靺鞨族被王爷大军赶到冰雪荒芜之地，白山黑水富庶之地划入我大魏版图。”
　　　　很好，元旭，你的霸气终于显露峥嵘了。
　　　　明月峡，揽月峰。
　　　　一个女子坐在软椅上，暮色阳光给背影镀上了一层金边，影子拉得老长，山风寂静的吹拂，平添了一份旷古幽然。
　　　　“你倒是越来越有禅境了。”玉锦从后背搂住她双肩。
　　　　明昭笑着拉过手到对面，“说过不许你上来的，若是我的不败有个闪失，不用墨白，我的处罚哼。”
　　　　玉锦一脸苦涩，和墨白的长子被她取名为求败，上瘾了，现在肚子里的又被捷足先登取名了，叫什么不败，还美其名曰先是求败再来不败，大约第三个已经酝酿好了，就等着肚子鼓起来。
　　　　“云易天回来了，收获颇丰，几大车财物，等着你去分赃呢。”云易天本来在齐国过得挺好，混上了将军一级，出门也是吆五喝六的。不料他实在不是做官的料，入朝还没一月，屁股还没坐热，中了暗箭摔下来，在酒楼喝酒遇上一个世家子弟，因不愿给他行礼被呵斥大打出手，一怒之下宰了那小子，连夜带了亲随出了城，临出门时仰天大笑，“老子还是觉得做山大王有趣！”
　　　　明昭笑笑，“这事还用我来？”
　　　　“还有一个大姑娘，甚是泼辣，挠了云易天满脸的血棱子。”
　　　　还有这事？云易天的身手被一个姑娘？
　　　　看着她忍笑不语，玉锦道：“那个姑娘你也认识的。”
　　　　“你一次说完得了，别吊着胃口。”
　　　　“她是长安的花子。”
　　　　唔，有可能，她的泼辣见识过。等等，她怎么会到明月峡附近来，明月峡隔长安甚远呐，是路过？
　　　　“莫离，带我下去。”一个欣长的身影倏然出现，打横抱起她嗖嗖两下就下了揽月峰。
　　　　大厅内，明昭坐在虎皮大椅上，瘦小的身材越发堪怜，墨白几次提醒，椅子与她不相忖，换一把小点的来。明昭不加理会，“我现在是山大王，自然就要坐虎皮大椅，这才方显得我的气势。”
　　　　云易天拉扯着花子进来，只见她头发散乱，踉踉跄跄边走边撕打，云易天拦也不是还手也不是，无可奈何反剪了她双手，结果她的双脚又是踢腾。
　　　　明昭不忍看云易天的狼狈，好歹你也是威霸一方的强盗头子！
　　　　“花子！”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花子抬起头，看到明昭，一愣，随即又大哭。
　　　　云易天手足无措，“你别哭啊，我还没把你怎样。”殿下曾有严令不得欺负女子，看她的情形，殿下还不误会自己怎么欺负她了。
　　　　花子愤恨的剜了他一眼，跑到明昭身前，左看右看，抱着又是大哭，“听说你死了，我哭了好几场，现在看到你还活着，怎么还是想哭啊。”
　　　　明昭任由她抱着哭，自己的人缘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只相处过几天的人会为了自己哭得肝肠寸断。
　　　　还是花子哭够了，解了疑惑，“王爷找到我和大狗二狗，说我们是你的朋友，经常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了你，接我们去了幽州，这次给老王妃采买东西，我和狗子兄弟就请命出来散散，没有想到遇到了强盗，狗子兄弟也失散了。”
　　　　“阿大阿二也来了？”明昭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云易天只觉乌云滚滚，凶多吉少啊，可惜了，从来没遇到过这般对胃口的小娘子，三十多年来看女子，只有这个直率泼辣狠劲的才上了心，却是殿下的朋友。悲戚啊！
　　　　“去把他们找来！”
　　　　“不用去找，他们一定尾随在后面，丢了老王妃的生辰纲，他们不敢走远的。”
　　　　原来是元旭生母的生辰，派了他们出来采购，却遇到了云易天打劫。明昭笑笑，“我久处山中，看到故人很是欣喜，留下来逛逛明月峡的风景如何？”
　　　　花子道：“你就是不说我们也会留下来，不是要送东西回去，我还不想走了呢。”
　　　　云易天又觉得是晴空万里了，她说留下来，是不是对自己也有点意思？
　　　　明昭斜瞅他，嗯了一声，云易天像旋风般走了出去。
　　　　有了这三人陪伴，明昭一改平日的困顿，三餐也进得香甜，坐在软椅上被抬着陪他们逛遍了明月峡，阿大艳羡之余只说送了东西回去后就来跟着老大过。阿二也附和，“我们是老大的结义小弟，自然是要跟着老大混。”
　　　　晚上，月凉如水，明昭躺在软椅上吹山风，白日里陪着三人游逛很兴奋，听着他们喋喋不休的说着在幽州的趣事，惆怅、思念、不舍、惧怕轮番着在心里割来绞去、绞去割来。
　　　　“都说你是个无情无义的狠毒之人，我看分毫不差，对自己都是这般狠，除非有更狠的狼心狗肺之徒才受得了你。”墨白用比夜色更凉的语气慢慢说着。
　　　　“墨白，不要再劝我了，我现在只能算是苟延残喘，再相见却是死别，于他于我都无益，每天早上能醒来看着朝阳已是我最大的奢望，”凉凉一笑，“当然，能想想他也是一种幸福。”
　　　　“元旭已是今非昔比，你还忌惮什么？这三年来他东征西讨，辖制了东部十二州，俨然是一方霸主，表面还是对元晟称臣，但是，幽州已经成为一个东魏的京城，他足可以保你一世平安幸福。”
　　　　“一世？你说的一世是多久？你和玉锦的一世是三五十年，而我的一世可能只有几个月几天几个时辰。这三年来沈二叔东寻西找，与薇姨聚少离多，走遍天下寻找良药续着我的一线生机。悲么悲兮生离别，这是母后手札上的一句话，无限凄凉中却还有一丝希望，只是生离别而已。而我与他，重逢之际若是死别，那滋味，不好受！我曾与豫哥哥阴阳相隔，对面咫尺却是碧落黄泉，那种刻骨铭心足以毁灭一个人。”
　　　　“你现在就已经让他疯狂了，他横扫了靺鞨、高勾丽，每次身先士卒亲冒锋铎，处事手法偏重，东部一统了，我想着他会对齐国用兵，逼你现身，萧明彰不是他的对手。”
　　　　“你怎么不说他会对元晟用兵，区区一个东魏不是他所想，作为元氏子孙，他不会裂土自立，要么他还会称臣，做一个保家卫国的擎天柱，他对齐国用兵就必须有元晟的圣旨，而元晟对他的忌惮不会下达这样的旨意。要么他会打回长安，自己坐上那把椅子，把魏国的疆土扩大再扩大。”
　　　　“你还是对齐国念念不舍，你想他们二虎相争，萧明彰隔岸观火落得清静？”
　　　　“这是一个好局面，我用我的死换来他们君臣的相互仇恨与忌惮，东西魏相持，齐国可以久安。”
　　　　墨白有撞墙的冲动，仰天长叹，元旭，你自求多福吧，谁叫你爱上这么个怪物，她为了救你可以化身为修罗地狱的嗜血罗刹，屠戮于阗，为了救你可以一命换命推血过宫把血咒之毒移到自己身上。但是！她还是会为了齐国算计你。
　　　　盘桓几日，花子他们要走了，赶到老王妃生辰前回去。阿大不舍，只差一把鼻涕一把泪了。明昭送到出口，“回去后不要提及这里半分，找个时机出来到这里落草，比呆在幽州舒坦。”
　　　　玉锦怀疑，“你就真的不怕他们泄露你的行迹？”
　　　　明昭看看天，“如果是你，你想呆在幽州还是这里？”
　　　　“这里！”
　　　　“这不就结了。”
　　　　玉锦了悟，急得不行，悄悄给墨白使眼色，多好的机会啊。
　　　　墨白熟视无睹，明昭道：“玉锦，眉目传情是你这般的？我看着怎么像是你不甘寂寞红杏出墙勾引陌生男子。”
　　　　众人皆笑，玉锦翻脸。





　　　　正文　146
　　　　　更新时间：2012…4…6　19：09：23　本章字数：7157

　　　　幽州，元旭生母寿诞，这个在安阳王府默默无闻待了大半辈子的女人，晚年迎来了盛极荣华，皇帝钦差降下圣旨祝贺寿诞，钦封安阳太后，不是先帝妃嫔，也不是仙逝老王爷的正妻王妃，曾经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妾，却被皇帝御赐为安阳太后。
　　　　元旭应酬完宾客，躲到书房休憩片刻，正遇到姬默也在，两人相视一笑无言，若曾经只是惺惺相惜，经过于阗一事，两人更是生死相依的兄弟手足。蒯一山带领龙骧卫在凉州准备接手十万大军的兵权时，姬默当机立断，解了龙骧卫的兵甲。
　　　　李莘进来回禀，“王太后在后堂接见来拜谒的夫人们，娄小姐也在。”他现在是王府里的大总管，里里外外一手打理，竟是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元旭微微皱眉，娄筠兰护着母亲送到自己身边，使得母亲没有沦落成冯太后的人质棋子的危险境地，她也回不了长安，昔日的世家小姐却沦落到寄人篱下。母亲甚是爱怜，几次暗示。现在让李莘来？
　　　　李莘又道；“王太后是想收娄小姐为义女，命奴才来问问王爷的意思。”
　　　　姬默一笑，随即又盯向书籍。
　　　　“你先下去，本王稍后就去。”
　　　　元旭到时，一群人正在清理贺礼，王太后想着寻出一件礼物送给新认下的女儿。妆奁箱子都开着，元旭陪着母亲慢慢细看。一个侍女轻轻“咦”了一声，“怎么有男子的发簪？”
　　　　元旭拿着它，身体渐渐发抖，碧玉七龙錾！曾经为那人梳头亲手簪上，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众人见他脸色不对，青、黄、紫、绿、黑轮番在脸上交替，扑通都跪下了。王太后也是吓了一跳，“旭儿，你是怎么啦？”
　　　　元旭平静了声音，“这只簪子是从哪儿来的？”
　　　　“你忙糊涂了，这是你派那三人采买回来的，整整三大箱子的首饰衣裳，我还没说你呢，一个生日而已，无需这般奢靡浪费，母亲老了，哪用得着这许多的衣裳首饰。”
　　　　很好！元旭笑笑：“母亲大寿，这是当然的。”
　　　　都松了一口气，王爷从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今天握着那簪子的神情着实恐怖！
　　　　元旭把玩着簪子，不看站在前面的三人，“你们想着要回长安？”
　　　　三人讷讷。
　　　　“幽州是比不了长安的热闹繁华，本王只顾一己之私，拘了你们来这里，抱歉。”
　　　　三人吓得扑通跪地，这是一个怎样的诡异？
　　　　“本王已命人打点了你们的行装，车马也备下，上路走吧。”
　　　　李莘带着他们出去，一辆马车上箱子包袱具齐，“王爷感谢这三年来的陪伴，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从见过王爷后，阿大只觉背刺针芒，急急把花子塞进马车，驾马就走。直到驶出城，才抹了把汗。阿二道：“哥哥在怕什么？”
　　　　花子也在车厢里埋怨，“我头上被撞了几个包。”
　　　　明昭怔怔对着一张白纸，狼毫蘸墨，搁下，又蘸墨，反复几次。软红道：“殿下准备临楷还是作画？墨帝师说这宣纸用来作画更好，皴染更自然些。”
　　　　“虽然镇日无聊，但是现在画桃符作门神还早了，练字吧。”
　　　　软红抿嘴，去年殿下天天画画，无非只有一个人影，正面、侧面、或笑、或怒。有一张怒发虬髯的画像被风吹下山，云易天手下喽啰拾到，惊叹面目狰狞可怖，正值元旦，遂贴在门上作了门神。玉锦落井下石还来讨要，殿下也是脸不红心不跳很画了几张，吩咐各个大门都贴上。
　　　　“练字也好啊，夏末午后困倦，殿下不要累着，日子还长着呢。”
　　　　日子还长？原来光阴是用来浪费的。“你下去吧，写累了我就倒一会，不要进来伺候。”
　　　　满纸只有一个字——“旭”。或狂草、或楷书、或小篆。那一勾像刀像剑，惊心动魄，凌迟着自己的心。
　　　　又抽出一张纸来，一个个“旭”字重现，凌迟在轮回。一滴两滴温热液体落下，墨迹皴染慢慢晕开。右手无力了，琵琶骨被刺穿后就没拿过剑。搁下笔，倒在榻上。
　　　　两根手指在脸上像羽毛般轻柔摩挲，“玉锦别闹，让我再睡会。”
　　　　摩挲还是在继续，力道却慢慢加大。自从在于阗中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