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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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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船夫咆哮,“声音会制造波纹,小丑爵土。”

珊莎有些发窘,不由得咬紧嘴唇,陷入沉默中。划,划,划。

当东方的天空映出第一道曙光,蒙蒙发亮时,珊莎终于在黑暗中发现一个幽灵般的形体:似乎是艘商船,帆已收起,只靠一列木桨保持低速运动。靠近之后,她看见船首像乃是头戴金冠、吹奏海贝巨号角的男性人鱼,雾中一声号令,商船便朝小舟驶来。

大船驶拢后,沿栏放下一道绳梯,船夫扔开撑篙,扶珊莎登上去,“去吧,上,孩子,有我在后面。”珊莎感谢他的帮助,对方却只咕哝了一声,爬绳梯总比爬悬崖容易,在她之后,这位叫奥斯威尔的船夫也登上大船,唐托斯爵士却没跟来。

两名船员把她扶上甲板,珊莎有些发抖。“她着了凉,”某人评论,并把自己的斗篷解下,披到她肩膀,“来,好点了么,小姐?你好好歇息,一切都没事,你安全了。”

她记得这个声音,可他在艾林谷啊,她心想。罗索˙布伦爵士手执火把站在旁边。

“培提尔大人,”小舟上的唐托斯喊,“我得赶紧回去,以免遭到怀疑。”

培提尔˙贝里席单手凭栏,“你要我付清报酬,说好一万金龙,没记错吧?”

“对,一万金龙,”唐托斯用手背擦擦嘴巴,“这是您答应的数目,大人。”

“罗索爵士,给他。”

罗索·布伦将火把一挥,三个男人突然出现在船舷,举起十字弓,依次发射。第一箭射中唐托斯的胸膛,正好穿过外套最左边那顶王冠,其他两箭分别刺入喉咙与肚腹。如此突然,无论前骑士还是珊莎都来不及呼喊,之后,罗索·布伦将火把扔到尸体上,小舟迅猛燃烧,大船快速离开。

“你杀了他!”珊莎抓紧栏杆,扭头狂呕,莫非她逃离兰尼斯特的魔掌,又进入另一个陷阱中?

“小姐,”小指头轻声说,“这种人不值得你伤心,他是一个酒鬼,一个废人。”

“可他救了我!”

“不对,他为一万金龙出卖了你。想想看,人们一定会把你的失踪和乔佛里之死联系起来,金袍子将到处搜捕,太监立下赏格,而这唐托斯……你刚才也听见他的话了,他要的是钱,谁知喝醉以后会不会再出卖你一次?一袋金龙买得一时安全,一支好箭可保一世平安。”他有些悲天悯人地笑笑,“其实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照我吩咐,而我只有这个办法来救你。当我知晓你在乔佛里的比武会上救下他后,就认定他是最佳人选。”

珊莎觉得恶心,“他说他是我的佛罗理安。”

“还记得当初你评论父亲的裁决后,我对你说过的话吗?”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你说:‘人生不比歌谣。有朝一日,你可能会大失所望。’”刹时,她眼中盈满泪水,是为唐托斯·霍拉德爵士、为小乔、为提利昂、还是为自己,根本分不清。“莫非一切都是假的,从头到尾,每个人、每件事都是谎话?”

“世上大部分人是如此,除了你我之间,”他微微一笑,“如果你想回家,今晚请到神木林。”

“那张羊皮纸……你……?”

“只有神木林里才能成功,红堡其他地方都逃不过太监手下小小鸟的监视……我管他们叫小老鼠。神木林里没有墙壁,只有树木,没有顶盖,唯有天空。树根、泥土和岩石代替了地板,老鼠无处躲藏,老鼠需要潜行,否则就会人人喊打。”培提尔公爵挽起她的手,“让我带你回房吧。我知道,你走了很长的路,身子疲累,需要休息。”小舟已成远方的一点花火轻烟,消失在破晓的无垠汪洋中,她无法回头,只能向前走。“我很累。”她承认。

他带她走下甲板,一边道,“给我讲讲婚宴的事,亏得太后陛下精心筹划,歌手、杂耍艺人、跳舞的熊……你的小丈夫喜欢我准备的马戏侏儒吗?”

“你准备的?”

“可不?那是我千里迢迢从布拉佛斯找来的,婚礼之前一直藏在妓院,花的钱就不用说了,藏人更费心机,最关键的是乔佛里……这样说吧,别的君主渴了端给杯子就会喝,而小乔呢,不伸手进去甩甩,他还意识不到里面有水。当我把这份小惊喜带给他时,陛下道:‘我干吗让丑陋的侏儒在我的婚宴上表演?我最讨厌侏儒!’我只好搂住他肩膀,凑在他耳边低语:‘然而你舅舅更不喜欢………’”

甲板在脚下颠簸,珊莎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摇摆。“他们认为是提利昂毒死了乔佛里,唐托斯爵士说他被捕了。”

小指头微笑,“是啊,你很快就要做寡妇了,珊莎。”

这个说法让她肚里打鼓,她确实不想再和提利昂同床,可是……然而……

为她安排的房间又矮又小,好歹窄木板上铺了张羽床,上面堆满厚毛皮,显得有几分舒适。“瞧,虽嫌促狭,却还暖和,”小指头指指窗边的雪松木箱,“里面有新衣服。裙子、内衣、长袜、斗篷,应有尽有。都是羊毛和亚麻制,配不上你这样的美人儿,但至少能保证干净温暖,上岸后我再给你找些好打扮。”

一切尽在他计划之中。“大人,我……我不明白……乔佛里不仅把赫伦堡赐给您,还让您总督三叉戟河流域……为什么……”

“为什么我却要他死?”小指头耸耸肩,“别傻了,小姐,我没有动机。你瞧,我远在千里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记住,永远都要让你的敌人迷惑,永远都要让他们猜不透你的打算、看不清你的为人,这样你真正的目的就不会暴露。很多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一些没有明显好处的事,甚至是一些表面上看来有损于自己利益的事。珊莎,当你日后加入到游戏中来时,请记得这第一课。”

“游……游戏?”

“只有一种永恒的游戏:权力的游戏。”他替她挽上一髻垂下的头发,“你已经长大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你母亲之间不仅是朋友而已。从前,凯特是我的寄托和唯一,我日思夜想,梦中都是我们将要诞生的孩子……可惜她是奔流城的女儿,霍斯特·徒利的女儿。家族、责任、荣誉,珊莎,家族、责任、荣誉的意思就是我永远不可能牵她的手。但她给过我最甜美的东西,一个女人一生中只能给予一次的东西,如今我怎么忍心放着她女儿不管呢?假如我们生活在一个美丽的新世界,你该是我的女儿,而非艾德·史塔克所生,我忠诚可爱的女儿……亲爱的,请你将乔佛里、唐托斯、提利昂、所有人,统统抛出脑海。你安全了,他们再也不会来打搅你,你有我的保护,我们一起回家。”

|金沙论坛精校·小安安|

【精校】第六十二章詹姆

国王死了,人们告诉他,丝毫不知乔佛里既是他的君主更是他的儿子。

“小恶魔用匕首割了国王的喉咙,”队伍在路边小旅馆过夜时,一名水果贩子大声传扬,“然后以大金杯喝陛下的血。”小贩根本没认出眼前这位胡子拉碴、缺一只手、盾牌上有个大蝙蝠的骑士是谁,店里没人认出来,所以詹姆听见了很多原本不可能听见的话。

“给毒死的!”店主反驳,“当时那孩子的脸黑得跟洋李子一样。”

“愿天父公正地裁判陛下。”一名修士呢喃。

“侏儒的老婆是从犯,”一位穿罗宛家制服的弓箭手信誓旦旦,“完事以后,她撒一把硫磺,就着烟雾消失不见。有人还看见一只嘴里淌血的冰原狼幽灵在红堡内徘徊呢。”

詹姆静坐倾听,只觉言语左耳进右耳出,一角杯麦酒遗忘在左手中。乔佛里,我的血脉,我的初生儿,我的孩子。他试图回忆男孩的面容,但无论怎么想,脑海里出现的还是瑟曦。她一定万分悲痛,头发散乱,眼睛红肿,嘴唇颤抖得说不出话。等见到我,她会拼命忍耐,却又止不住泪流满面。除了和他独处时,姐姐很少哭,她不要别人以为她软弱,只肯把伤痕呈现在孪生弟弟面前,这回她定然向我寻求慰藉和复仇。

第二天,在詹姆的要求下,队伍改为急行军,儿子死了,姐姐需要我。

当都城黑暗的嘹望塔出现在前方时,暮色已渐浓。詹姆·兰尼斯特策马骑到铁腿沃顿身边,前面是高举和平旗帜的纳吉。

“怎么回事?好臭!”北方人抱怨。

死亡的臭气啊,詹姆心想,但他说的却是:“烟尘、汗水和屎尿——欢迎来到君临。在这儿,鼻子灵的人连叛徒也嗅得出来。对了,你从没闻过城市的气味么?”

“有,我去过白港,那是全天下最臭的地方。”

“白港与君临相比,就如我弟弟提利昂和格雷果·克里冈爵士站在一起。”

纳吉领他们走上一道小丘,七条长尾的和平旗帜高高举起,迎风飘扬,顶端锃亮的七芒星反射阳光。我很快就能见到瑟曦、提利昂和父亲了。弟弟真的杀了我儿子?詹姆不相信。

实际上,他平静得出奇。当孩子逝去时,作父母的理应哀伤得发狂的,詹姆知道,我该扯烂头发,诅咒诸神,口出毒誓,立志复仇。可为何竟如此无动于衷?莫非因为他从生到死都以为自己是劳勃·拜拉席恩的种?

没错,詹姆看着他降生,但主要关心的不是他,是瑟曦……而这一辈子,他没有哪怕一次机会抱抱孩子。“那怎么成?”当他提出要求时,姐姐如此警告,“你和小乔长得这么像,已经够危险了。”听罢此言,詹姆只好默不作声地放弃,从此以后,这个孩子,这个尖叫着的粉红小东西,占去了瑟曦的时间、她的爱和她的胸乳,他也一度成为劳勃的宠儿。

如今他死了。詹姆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小乔静静躺卧、面容因剧毒而青紫的画面,却感觉不到丝毫悸动。或许自己真如别人所言,是一个怪物:如果天父给他机会,让他在儿子和右手之间挑选,他知道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右手。说到底,他还有一个儿子,还有种子足以生出许许多多儿子。瑟曦若想要,我就再给她一个……这次我要抱着他,异鬼也不能将父子分开。劳勃在坟墓里腐烂发臭,詹姆则受够了人间的谎言。

他陡然掉转马头,到队伍末端去找布蕾妮。天知道我干嘛多事!她是我这辈子最倒霉、最郁闷、最糟糕的伙伴。妞儿不仅骑在最后,而且离开队伍几码之远,走在旁边,好像在声明她不是他们中的一员。路上,人们为她拼凑起一身男人的衣服:外套、披风、马裤和兜帽斗篷,甚至找到一件老旧的铁胸甲。穿上男人的服装,她看起来顺眼多了,但全天下没打扮能让她变得潇洒,也没打扮能让她愉快。刚出赫伦堡,她那猪脑袋又开始顽固起来。“请你归还我的武器和盔甲,”她坚持。“噢,没错,得想办法让你重新穿上铁皮,”詹姆回答,“尤其是头盔。等你闭上嘴巴、合上面甲,大家皆大欢喜。”

布蕾妮果然照办,只是那阴郁的沉默和科本无休止的奉迎一样,彻底破坏了他的好心情。没想到,我竟会怀念克里奥·佛雷当伙伴的日子,诸神慈悲!他开始后悔没把她留给黑熊了。

“君临到了,”詹姆对她宣布,“我们的旅程结束了,亲爱的小姐,您守住了您的誓言,送我回到君临……虽然少了五根指头和一只手。”

布蕾妮眼神黯淡。“这只是我誓言的一半,我向凯特琳夫人保证带回她两个女儿,无论如何,至少带回珊莎。但现在……”

她从未见过罗柏·史塔克,但哀悼他的程度比我哀悼小乔还要深。或许她哀悼的是凯特琳夫人吧。他们是在野猪林截获“消息”的,从一个气喘吁吁的肥胖骑士本特姆·毕斯柏里口中得来——他的纹章是黑黄条纹上的三个蜂窝。他告诉他们,昨天派柏大人的队伍刚打这儿经过,高举和平旗帜,朝君临飞奔,“少狼主已死,派柏无心恋战,况且他儿子还在孪河城被扣为人质。”布蕾妮惊得合不拢嘴,活像一头反刍中噎住的母牛,所以有关红色婚礼的细节只好由詹姆来问。

“七大家族麾下各有虎视眈眈的竞争者,随时在寻找取而代之的机会。”独处的时候,他对妞儿解释,“我父亲有塔贝克家和雷耶斯家,提利尔有佛罗伦家,霍斯特·徒利有瓦德·佛雷。只有主家力量强大,才能迫使他们安守本分,一旦被嗅着虚弱的气息……你知道么?在英雄纪元,波顿家的人还剥史塔克的皮拿它们当斗篷呢。”她看上去可怜兮兮,詹姆不禁想给予安慰。

从那天起,布蕾妮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当面叫她“妞儿”也不能激起任何反应。她的力量已经散去。这个落石袭击罗宾·莱格,钝剑对决高大黑熊,咬下瓦格·赫特的耳朵,把詹姆·兰尼斯特打得喘不过气来的女人……如今彻底垮了。“我将好言规劝父亲,尽快把你送回塔斯,”他告诉她,“若想留下,我也会在宫里给你谋个职位。”

“做太后的女伴?”她麻木地问。

他记得她穿那身粉红绸缎裙服的样子,老姐若是见了,真不知会如何讶异呢。“不,或许在都城守备队……”

“我决不为背誓者和杀人犯服务!”

你就不能停止做这些无聊声明吗?他想嘲笑反击,但把话咽了回去。“随你便吧,布蕾妮。”他单手掉转马头,离开了她。

诸神门大开,门外道路两旁排满二十多辆马车,装载着一桶桶果酒,一箱箱苹果和一捆捆干草,还有许多詹姆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大南瓜。每驾车边都有护卫:胸前绣小贵族纹章的士卒,穿锁甲和煮沸皮甲的佣兵,甚至有握着烈火淬硬的土矛的乡农之子,满脸稚嫩憨厚。詹姆边骑边朝他们微笑,走到门边,发现金袍卫士对进城商贩皆收取不菲的费用。“这是为何?”铁腿好奇地问。

“根据首相大人和财政大臣的指示,凡货物进城一律严加苛税。”

詹姆望着马车、手推车和载重马组成的长长队列,“既然如此,还挤得车水马龙?”

“仗刚打完,钱好挣哪,”最近的马车上,一名磨坊主欢快地说。“现在城内由兰尼斯特当家,安全得很呢。他们的头儿是岩石城的泰温老大人,据说拉出的屎都是银子。”

“金子,”詹姆干巴巴地纠正,“我发誓,小指头这家伙能从花草里榨出钱财来。”

“现任财政大臣是小恶魔。”城门队长说,“至少,在他因谋杀国王而被捕之前是。”他狐疑地盯着北方人。“你们这帮家伙是谁?”

“我们是波顿伯爵的下属,奉命前来君临公干,拜见首相阁下。”

队长看着纳吉手中的和平旗帜。“嗯,前来屈膝臣服的吧。你们已经落后啦,进去直接去城堡,别惹麻烦。”他挥手示意通过,接着继续处理马车。

君临的市民会为乔佛里国王哀悼么?至少詹姆看不出来。他只在种子街见到一位衣衫褴褛的乞丐帮兄弟替小乔的灵魂大声祈福,但路人视若无睹,仿佛当成了噪音。人人各归其位:穿黑锁甲巡逻的金袍卫士,卖果酱饼、面包和热派的小弟,胸衣半开、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揽客的妓女,一身屎尿臭气的贫民。五个男人将一匹死马从小巷里拖出来,一名杂耍艺人在为一群喝得醉醺醺的提利尔士兵和小孩们表演轮转匕首。

同两百个北方人、一位无颈链的学士和一名丑陋的奇女子结伴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詹姆发现竟无人多看他一眼,真不知该烦恼还是庆幸。“他们认不得我了。”穿过鞋匠广场时,他忍不住对铁腿说。

“这不奇怪,你面容已变,手也没了,”北方人道,“况且他们有了新的弑君者。”

红堡大门敞开,门外由十来个提枪的金袍子警卫。铁腿靠近时,他们将武器放低,但詹姆认出负责指挥的白骑土,“马林爵士。”

马林·特兰爵士无精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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