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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郡主到淑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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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侍女捧出一只金漆托盘,揭开盘子上覆着的红丝绢,赫然出现那只无数宅男梦想中的绣球。
甘小姐双手轻轻捧起绣球,向人群中望了几圈,其实隔得那样远,所有人都已面目模糊得不分青红皂白,哪里还看得清?甘小姐用力一抛,那绣球乘着风势,在半空里平着滑翔一段,继而呈下坠之势,向我们这边扑过来。
飞快地环视一周,发现周遭只有几个身形微缩面相猥琐的登徒子,我不忍心甘小姐爱情受挫变成大龄青年之后再遇人不淑,因此向度娘使个眼色,度娘立即向空中一挥衣袖,那绣球便又借着度娘这一挥之力向一棵大槐树底下飞去。
那株槐树也是合抱之木,枝叶参天,正是槐香满院的时节,满树的冰凌霜挂,伸出一枝枝清甜。槐树离甘家大院已远,故而人丁稀疏,只有几位须发皆白的老爷爷坐在树下乘凉。眼看那甘小姐就要落得白发红颜的结局,我一着急,急跑几步,就要上前拯救危局,没想到饿得太久站得太久的后遗症就是腿脚抽筋,才跑出没几步,就身子前倾,眼看要与大地亲密接触,这时候两只胳膊挽狂澜于即倒地将我托起来,我才没有当众出丑,扭头一看,原来是萧尧。
我惊魂甫定,另一个惊喜从天而降,那只承载了无数宅男激情与梦想的绣球,竟然不偏不倚地砸在我的头上。
萧尧拿起绣球,看了看,安慰我说:“还好,是软缎做的——疼吗?”就算是一只麻雀,高速撞到飞机上还有子弹的威力呢,我脑门儿一阵阵儿地发晕,但是马上我就意识到一个性质极其严重的问题,这只绣球,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到了萧尧的手里!
甘家一众家丁突破层层围堵,像终于捉到了一个潜逃多年的通缉犯一样,欢欣鼓舞地把萧尧架了起来。
萧尧没想到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倒有白掉的绣球,立时打躬作揖地表示这是个误会,可是甘家人如何肯听?
不一时,甘老爷踱着方步,志得意满地过来了。一见萧尧那颜如宋玉貌比潘安的气度,更加坚定不移地认为四方神仙庇佑,让女儿找到了这迟来的爱。
萧尧被起哄的人群搞得焦头烂额,只得拱手道:“甘老爷恕罪,方才在下要扶我......我......”萧尧迟疑地看我一眼,又看看一哄而上人多势众的家丁,语气忽而坚定起来,“在下要扶我夫人,因此误接了绣球,请老爷开恩,就劳甘小姐再抛一次吧,绣球在下奉还!”
甘老爷又不是没看到那些簇拥在楼下,等着抱得美人归的“土豆款”男生都是什么人,甘小姐再抛十次,也未必有这样的机缘了,遂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女抛出的绣球既然落在了公子手里,也是天作之合,我女儿在择夫之先,已然许下心愿,无论什么人,哪怕是贩夫走卒,只要接了绣球,也情愿下嫁。若是已有妻室,亦甘心作妾。”说着又笑眯眯地看着我,说,“我看这位夫人,和蔼可亲,以后定能与小女和睦相处。”
说着,回身吩咐众家丁道:“带姑爷沐浴更衣,送夫人去后堂,好生款待!”
没能我们回过神儿来,已经被架起来脚不沾地一径向后堂去了。更令我奇怪的是,萧尧明明会武功的,怎么任由人家推来扯去,毫无反抗能力,难道他......
我心急如焚了,推推搡搡中,我拉住同样被架起的度娘,薄嗔道:“你不是会功夫吗?怎么还不出手?”
度娘轻轻在我身边耳语道:“甘府的家丁仆妇个个身负武功,他们人多势众,不好对付,郡主放心,等夜里咱们再把大爷救出来。”
心里忽而一松,怪不得萧尧刚才被人围住没有三十六计走为上呢!我还以为他对这从天而降的大便宜喜不自胜呢!
命运也真是无常,半个时辰之前,我还饿得恨不得捋几把槐花榆叶果腹,现在面对着一桌珍馐佳肴,我却食不甘味。甘老爷把我和阿豪度娘带进他的三间倒厅,鸡鸭鱼肉流水介摆上桌来,映在我的眼里,却怎么看怎么像糖衣炮弹。
我拿筷子戳着盘子里的清蒸鳜鱼,把一条完整的鱼弄成了碎尸万段状,悄悄看看窗外,确定无闲杂人等,趴在度娘耳朵上问:“你说萧尧会不会假作不愿,其实巴不得纳那甘小姐为妾吧?”
度娘神秘地看看我,笑道:“郡主若不放心,一会儿到甘小姐的洞房外头听听墙根儿。”
我细忖一刻,才想到是伊在戏弄我,白她一眼,闷滞滞地托腮静坐。
阿豪听到我跟度娘的言语,筷子一放,拍着胸脯子打包票,“我们大爷从不是那样的人,郡主只管放心就是!”
夫君都要跟别人入洞房了,我要放心才怪!
好不容易挨到起了更,度娘侧耳倾听,外面鼓乐渐低,便同阿豪交换了一个眼神,轻手轻脚地就要开门。
我闪身来到伊面前,道:“带我一起去。”
度娘意味深长地笑笑,箝紧我的手,从倒厅里摸了出去。
原以为初入甘府,要摸到小姐绣房,如同摸索着石头过河,必定要费一番周折,哪知度娘在前探路,几拐几进,就见到小姐那座浓妆艳抹的绣楼,几乎没走什么冤枉路。
我拍拍度娘,赞道:“你真厉害,不会连甘家的园子图样都在你心里存着吧!”
度娘在黑暗中笑笑,道:“虽不曾知道甘家园子的图样,但西京的大户人家,多半是先入垂花门,走完抄手游廊,即是穿堂,穿堂之后是正堂,我方才进来时见这院子也是这样造的,便依着旧日公府图样走的,果然甘家除了进数少了些,其余楼台亭阁也差不许多——郡主在这儿稍等片刻,我进去帮大爷脱身。”
我抬手拦住伊,沉声道:“慢着,让我先去窗根儿底下听听,说不准他还不想脱身呢!”
度娘轻轻叹息,如浮过山巅的微云,只得带着我和阿豪默默地掩到窗根底下去。



、第三十九章 程咬金

山谷之中夜凉如水,纺织娘在脚边的草丛里不知疲倦地彻夜长鸣,肥阔的叶子筛下一丝丝的月光,地下树影斑驳,风过处,只听见叶子的沙沙声。
甘小姐的绣房里,喜娘正说着“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的吉利话,恨得我直想撕块创可贴糊在伊的嘴上。
我直起身子,用唾沫濡湿了手指,在糊窗户的荆川纸上顶出一个洞来,脸凑过去,我看到甘小姐遍体通红的坐在床头,彩绣辉煌的盖头掩住了不知是西施还是无盐的容颜,萧尧端坐在另一边,大红喜服,跟去年成亲时一模一样,我无禁不住限酸楚涌上心头,急于想看清他的表情,却是鞭长莫及。
那喜娘不知是甘家从哪儿重金聘来的,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快赶上煽情肥皂剧了。又不知过了多久,伊终于说累了,与几个侍女慢慢退了出来。
我们栖在墙下的厚厚的阴影里,喜娘们掩上门出来,浑然不觉。
这时候,只听萧尧说话了,他站起身来,对那甘小姐拱手作揖道:“小姐恕罪,今日不慎误拾了小姐的绣球,被拖进贵府招亲,在下已有妻室,怎能配得上小姐之尊?但我屡次向甘老爷解释,老爷只是不听,望小姐放在下出去,在下感激不尽!”
这时候,只听甘小姐冷笑一声,依然像驼鸟一样把头埋在大红盖头深处,道:“男人三妻四妾也平常,况且妾身甘居侧室,你还有什么顾虑的。”原以为这甘小姐该是个闺阁女流,柔声细气,没想到一出口便气沉丹田中气十足......也难怪,洞房花烛就要被人淘汰出局,换了谁也会义愤填膺的。
萧尧无奈地叹气,道:“小姐休怪,我也是为小姐好,别人都是醋坛子,我那夫人是个醋缸,醋瓮,小姐若与在下为侧室,只怕此生吃不尽的苦!”
我几乎立刻就要跳起来冲进去了,度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按在我的腕上,腕上瞬时像压了千钧重担,动弹不得。我只能蹲在黑影里生气,心想萧尧,可别叫我再见着你,不然我非拿绣花针给你戳成蜂窝煤。
甘小姐的笑更尖利了,使人心惊胆寒,“你既如此说,我还真想会会她。”
我叹为观止了,这位甘小姐原来并不是我想像中的娇花照水弱柳拂风的姑娘,这回萧尧算撞枪口上了。
萧尧哭笑不得,只得说道:“不管小姐放不放在下,在下都不能与小姐成亲!”
甘小姐顿了一顿,道:“你若一意孤行,我也无法,只要你能踏得出这个门槛,我便不再追你,放你出甘府大门。”
哼,说得好听,我暗想,费尽心机地抛了半日绣球,哪会把到手的鸭子再抛掉的道理?再一思索,难道甘老爷怕萧尧悔婚在绣楼左近设下了伏兵?这一闪念间,却见度娘阿豪皆是与我一般的想法,不停地东张西望,而萧尧也在屋里警觉地瞧了瞧四周,而后一步一顿地,向屋外挪出去,生怕踩了地雷似的。
就在萧尧一只脚才要踏出门去,甘小姐突然盖头一掀,从床头飞身上前,手腕翻转处,已按住萧尧脉门。
我们外头三人俱是一惊,萧尧的功夫虽然比不得度娘,也算是学有所成,然而伊一介弱女子,一招之间即将其制服,功力精湛可见一斑。阿豪眼神飘乎地看我一眼,仿佛在说:以后你可有得熬了。
这时候,我们才看到这甘小姐的真容。竟是个娇俏的美人,柳眉杏眼,雪肤花貌,按住萧尧的纤纤玉指如嫩笋新发,手腕柔若无骨。我恨恨地想,萧尧,就看你经不经得起这颗糖衣十足的炮弹?
甘小姐看着目瞪口呆地萧尧,淡淡一笑,“现在,你还要走吗?”
我快要昏厥了,这甘小姐对自己的美貌很是自信啊!
可恨的是,萧尧竟然称赞起甘小姐的容貌来了,“小姐绝世之姿,必有许多爱慕小姐之人,在下是有妇之夫,夫人又为人严厉,实在配不上小姐,请......”
甘小姐“哼”了一声,打断萧尧的话,“你那妻房既然这样厉害,要我看还是休了清净!你若舍不得休她,方才的话便是欺骗于我,其实你心里却爱她如珠如宝,难以割舍......”甘小姐说到这儿,眼里竟然泛起泪光,映着滟滟的烛火,如明星荧荧“你若真是这样重情义,我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不能再耽搁了,看这甘小姐这霸王硬上弓的架势,是誓把成亲进行到底了。然而度娘才欲破窗而入,只听对面长窗“喀嚓”一响,一人冲破窗棂滚落地下,手提一把钢刀,眨眼间便拦在甘小姐和萧尧中间。那断裂的窗棂,一根根似刀切斧凿一般,切口极为平整,可见来人武功不低。
甘小姐一见此人,立时花容失色,似有无尽缠绵之意,写在眉梢眼角之间,然而只是一瞬,伊立即换了一副气势汹汹的神情,戟指大怒,道:“你......你来做什么?”
那人微笑道:“我来接你上山,拜堂成亲!”
甘小姐艳若桃李的俏脸冷若冰霜,厉声道:“你也配么?当初是你叫我等你十年,我为你青春已大孤守空闺,你却言而无信,我才答应爹抛绣球招亲的——可见你仍然记恨当年祖父害得你家里坏了事儿,一家离散。终究没放下报仇的心思!”
那人有“仰手接飞猱”的功夫,又是携着兵器而来,听了甘小姐的话,却并不气恼,只沉痛道:“灵雁,你错怪我了!你祖父害得我一家离散,我那时年少,心中怨恨,但自从与你有了白头之约,我早已放弃了报仇之念。况且家里人也差不多都回来,何必因为长辈的恩怨,误了我们一生啊!”
甘灵雁秀眉微颦,嗔怪道:“那你当年为何一去不回?今日若不是听说我要招亲,只怕你还不来!”
那人杀鸡抹脖的赌咒,道:“这些年来,我若有一时一刻忘了你,天打雷劈!只是如今我是个占山为王的匪类,想要为国效力,立下当年先祖青城之役的大功,又苦无机会——我只怕叫你受委屈!”
灵雁折身俯在鸳鸯软枕上大哭,道:“你真以为我是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么?可见你不知道我的心!”
这时候萧尧突然说话了,“阁下可是‘龙牙刀’张巨之后?”
那人一个激灵,道:“你怎么知道?”
萧尧涩然一笑,道:“你说你的先祖曾经在青城之役中立下大功,你又拿了一柄寒光如水的宝刀,所以我猜你是张巨之后,张巨在靖王执政时,曾被神威将军甘卓所构,家产抄没,族人老幼发往雷州充军,那位甘老先生,想必是......”萧尧谨慎地看了一眼泪痕甫干的灵雁。
“正是先祖。”灵雁擦干眼泪,平静相答。
“那么请问这位英雄高姓大名?”萧尧语气里含着笑意。
“在下张雍。”那个身形高大魁梧的汉子声如洪钟。
“是‘赛蛟龙’!”度娘握着我的手紧了一紧,神色极为紧张。我心中也是一哆嗦,萧尧今日命犯灾星,竟然糊里糊涂地给山大王当了情敌。
萧尧又是一揖,笑道:“阁下竟然是定远将军之后,幸会幸会!”
不想张雍伸剑一格,阴阴笑道:“少来这套假惺惺,你竟敢与灵雁拜堂成亲,我今天不把你的心肝肺挖出来喂狗,枉称‘赛蛟龙’!”“哧啦”一下,萧尧的前襟就被张雍手里的钢刀划出一个大口子来。
我从头到脚寒毛直竖起来,虽然萧尧很可恶,我也还不想当寡妇呢!
度娘也沉不住气了,脚下劲力一使,身子一腾,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度娘带着,轻轻飘飘地落在屋里。
屋里三个人对突如其来的空降部队,莫名惊诧,“赛蛟龙”张雍却是先将灵雁挡在身后,又将一口钢刀护于胸前,一瞬间我心中窃喜,灵雁姑娘今日这压寨夫人是做定了。
萧尧最先悟过来,一见了我,如同见到救星,把我紧紧搂在怀里,道:“张兄实在误会了,我与夫人途经此地,不慎拾取了小姐的绣球,才被要挟拜堂成亲,在下与夫人情深意笃,今生今世决不会留情别的女子,方才我再三恳求小姐放在下回去,小姐亦十分感动,已经决意送我出去,不是张兄前来,在下早已走了。”
我被萧尧这段深情台词雷得快要半身不遂了,心想你什么时候对我“情深意笃”过,再说那个甘灵雁方才也没那么好心,主动要求释放你这枚精品肉票啊!
张雍凝望着他的心上人,问道:“是吗?”
甘灵雁对萧尧所说的这真假乱炖的“事实”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捏紧粉嫩的小拳头死猛凿张雍后背,娇声道:“死人!”
我大跌眼镜了,没想到刚才还赛过花木兰,气死梁红玉的女侠甘灵雁小姐,此时竟变身成为“赛蛟龙”背后的小女人。
萧尧及时抓住机遇,作证婚人总结陈词,“张兄今日大喜,与甘小姐结为连理,早知有今日,当初又何必因为长辈的仕途相争,耽搁这许多年呢......”他这番慷慨激昂有点虎头蛇尾,越说到后来,声音越发小了,眼神飘忽地向我身上瞥过来。
好了,硝烟散尽,打扫战场。



、第四十章 化险为夷

萧尧道:“依在下拙见,甘小姐若随张兄前去,还是与甘老爷与甘夫人知会一声,免得二老悬心。”
甘灵雁小嘴一撇,道:“我才没那么傻呢,告诉了他们,我爹还不要集结众家丁打到仙都山上去,岂能为了我,给张郎惹麻烦。”
我见甘小姐与张雍甜腻得妖风阵阵飞沙走石,不由暗暗好笑。
萧尧仍是坚忍不拔地劝道:“‘夫孝,德之本也’。只要甘小姐与张兄精诚所至,我想老爷夫人必不致坚辞不允。”
我在心里长长地“嘘”了一声,这个萧尧,有时候还直是有点“迂”,张雍一个山大王,识的字未必能装满一茶盅,萧尧还在这儿跟他背《孝经》,效果堪比邀请管弦乐团哄牛开心。
好在张雍刚刚有情人终成眷属,能把乌云滚滚看成霞光灿烂,笑道:“萧爷不了解岳丈大人的脾气,他不许我娶灵雁为妻,并非只为两家旧日的恩怨,也是为在下现在一文不名,还背着个贼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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