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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闺玉计-第1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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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静立的阿潜应是,待阮天德走后,便请云子桑上车。
云子桑提裙上车,于车内坐下后,透过珠帘见阿潜准备乘坐另一辆马车,她面有不愉,便扶起车帘,冷声说道:“让车夫赶马跟在后面便是,你上来。”
这语气,是惯来的命令式地。
阿潜显然不是那么听话的人,他不过是清冷冷的撇她一眼,不温不火的道:“有什么事吗?”
一定要有事吗?没事就不能找他吗?她做事需要理由吗?
云子桑咬了咬牙,瞪他半饷,见他不止不妥协,还准备转身就走,她扶着珠帘的手一紧,失口叫道:“你不是说她是你心仪之人吗?亲手推她下黄泉,你也真是够冷血无情的!”
狠辣的指责完,她双目紧盯着那人,却见那人连眉都没动下,清涟的眸子里无波无澜,反讽一句:“你不是想要她死吗?今既已如愿以偿,又在气什么?”
她气了吗?云子桑握着珠串出了下神,而后她忍了忍,闭目平息了下自己的情绪,复又认真问道:“田蜜那事,是你亲自去办吗?”
阿潜神情平淡的回她道:“不是。”
他一身银袍站在黑暗的小巷里,立于围墙的阴影下,整个人显得有些沉寂。
他没有再堵她,而是平心静气的回答这个问题,“义父的义子并非只有我一个,他们同我分掌各方势力,既相互辅助,又相互制衡。大牢里这个,我与他虽在义父的安排下有过交集,但并不曾见过他真容,所以,他要如何行动,又有几成胜算,我一概不知。”
这倒符合阮天德的行事作风,只是……
云子桑目光沉了沉,她透过幂篱看向那人清冷的身影,黑暗里,那人的眼睛清涟如波光,银袍如水,夜风一起,水波荡漾,悠远而宁静。
太遥远了,他站在那里,就像是定在画里一般,自己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美则美,却太过孤冷。
这个清冷到骨子里的人……阮天德有那么多的义子,又能分几分关爱给他呢?
云子桑自认不是一个柔情万种的人,甚至说,她的铁石心肠不属于男儿,但此刻,她却觉得心中酸疼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看着他独自踏上马车。
怔怔看了那处许久,她收回手,低声对车夫道:“走吧。”
黑夜里,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出了巷子,两者间,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田蜜两辈子加一起都没有有关监狱的记忆,但没进过,其中的各种恐怖事件总听说过,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监狱,更是被传的森严恐怖,说是不脱层皮,绝对出不来。
走过被火光照得阴森潮湿的甬道,看着墙壁上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再看着两边牢房里了无生气的囚犯,以及他们看着她的那双死气沉沉却尖利阴狠的眼睛,田蜜的心不由一沉。
尤其是越往里走,所见的囚徒越不一般,待进到最里面的囚室,她心里充斥着浓浓的不安。
不对,以她所见,这牢房的安排,应该是越是凶狠的囚犯,就越是往里面关,可她不过是个嫌疑人而已,且所涉及的罪行也并非多么的重大,好吧,也可以说是很严重,但也绝对严重不到这个程度。
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又不是需要洞穿琵琶骨的江洋大盗,哪里当得起这待遇?
脑中闪过巷子里那几辆马车旁的几人那冷冷的目光,她忽而感觉,那目光冷地,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这绝不是简单监禁。
她之所以跟他们走,是因为若单是钦史所说的那个理由,她完全有把握为自己开罪,所以她不惧。
可是现在,她还有机会为自己开罪吗?
那几个人的势力,早已将德庄渗透,这大牢里,有多双眼睛,在替他们看着她?
想到这里,头皮发麻。
手下意识的紧握住衣料,她站在简单而肮脏的牢房里,忽然感觉到了沁骨的冷意。
耳边,有落锁的声音传来,锁头砸在铁栅上,“碰”的一声,吓了她一大跳。
宣衡……她紧闭着眼睛,手把着冰凉的铁柱,顺势蹲下身来。
宣衡,我说过,我信你的。
我信你,便拿这条命跟你赌。
这一次,答应我,不要失约。
她抬起头来,琥珀般瑰丽的眸子里有莹亮的光,鼓起勇气,坚定的往外看去。

☆、第两百零九章 坦白一切

外面,是一间间封闭的牢房,以及一个个蜷缩在阴影里的人,过道处,每隔不远便有牢役镇守,她的牢房外,也有。
她所处的牢房仅有她一人,里面漆黑一片,没有窗也没有光,只有外间墙壁上有昏黄的灯火摇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间有许多脚步声和铁器碰撞声响起,声音不剧烈,就是平常的走动声。
田蜜靠着铁栅,静静坐在地上,双腿蜷曲着,双手搭在膝盖上,脑袋深埋。
在外面看不见的角度,她微抬手臂,从咯吱窝下,静静的将视线投出去。
倘若她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牢房里在换岗,原先守着这片的人走了,新的人替上,时间一分一秒的滑过,夜越来越深,没有抗寒物质且本身便阴冷潮湿的牢房更冷了。
田蜜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冷得脑袋有些昏沉,便靠着铁栅痛苦的摩擦了下,发出一声难受的呓语后,她仰头闭眼,眉头紧皱,不动了。
便是在这时,过道处有脚步声传来。
“咚、咚、咚……”步伐沉稳而轻巧,在死寂的夜里,被不断放大。
暗牢昏黄的灯光下,地上高大的影子随烛火飘摇着,他腰跨大刀,披风招摇,形如鬼魅。
那鬼魅般的影子不断靠近,越过铁栅,慢慢吞噬着她的身体,直至完全将她淹没。
然后,影子拔刀,“噌——”的一声鸣响,在死寂的牢房里格外刺耳,然而牢中数百人。无论是官兵还是囚徒,都没有人开口发出一点声音。
但见他高高举起大刀,对准那睡得不省人事的人,准确的从她头顶的铁栅缝隙中,猛地挥下——
雪亮的光芒划破黑夜,刺得人眼生疼。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刀光,疼的眯起了眼睛。
“嗤啦——”一声。刀剑划破血肉。
“嘀嗒。嘀嗒……”这声音绵长而凝重,清晰而醒目,那地上暗红的一团。分明是鲜血。
不是她的血。
身子已经僵硬,她难以动弹,只能艰难的透过腋下看着那方,因那人站在她身后。她只能窥见他衣袍一角。
不是官服,是丝质长袍。和潜大人身上的纹路很像,只不过是雪青色的。
她皱了皱眉头,竟在此时出了些神,不过很快被那人倒下的身影惊醒了。
一双不可置信的眼睛直直看着她。眼里有恐惧,但更多的,是来不及反应的惊愕。
而直到这时。那些驻守的衙役才发现了不对劲,一边吼着:“什么人?”。一边拔刀便往这冲来。
可是,来不及了,即便他们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黑暗里漫天的箭矢。
后发先至,不断的“咻咻……”声伴着惨叫声充斥在牢里,待停下来时,过道里再无活着的牢役,只有横陈的尸体。
全军覆没,而对方不费一兵一卒。
许是田蜜的视角太刁钻,对上的,是一双双不可置信的眼睛,以及他们身下晕开的鲜红血液。
周围烛火摇曳,风穿过地牢,凄厉如鬼叫。
牢房里明明关押着很多人,却没有哪怕一个人发出一丁点的声音,他们活着,却比死了还没有生气,太可怕了。
黑夜,烛火,鲜血,尸体……太刺眼,眼角生疼,但是她眼珠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耳边似乎听到了锁链窸窣之声,她没有做任何考虑,猛地起身扑向那人,艰难开口道:“宣衡……”
声音沙哑,哽咽难言。
宣衡接住突然扑来的身影,牢牢抱在怀里,他感受着她轻微颤抖的身体,忍不住用脸颊摩擦着她冷凉的脸颊,大掌轻拍着她后背,柔声道:“乖,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他将她脑袋压在自己胸口,看着过道被清洗完成,才将手移开,垂下头,扶起她脸来。
然而,她脸上并没泪水,甚至,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只一双澄透的眸子有些呆愣,朦朦胧胧的看着他,目光里,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
终于,还是来了吗?
他伸手理了理她散乱的鬓发,微一犹豫,轻启唇道:“你看到了,是不是?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那个小小的身影蜷缩在铁栅里,久久不动,便是刀剑临头,也没有挪动分毫。
原来,她不是真的睡着了,她一直都清醒着,清醒的选了个对自己来说最危险的位置,因为她清楚的知道,这样更利于行凶,也更利于抓获凶手。
只有他以为,她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等醒来便好了,什么都没发生。
宣衡的眼里,歉意越来越浓,田蜜看着他漆黑眼眸里的疼惜,轻蹙了眉,本来想说什么,想了想,又比较委婉的措了措辞,看着他道:“宣衡,你做的没错,倘若你用我这么肥的香饵都钓不到一条大鱼,那我才该好好的跟你算这笔账。”
宣衡自以为还算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但此刻看着她,他却难以开口,他笑了笑,此刻竟有心情玩笑似的想,可能真是心软得无力了吧。
笑容也有些无力,但心是热的。
正怔忡中,那姑娘却突然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今晚来这里之前,小川说你在利用我。”
这一句,如石破天惊,向来运筹帷幄的宣衡,顿时就慌了。
“蜜儿我——”他十分想解释,但竟发现自己今日不善言辞了,而那姑娘,更是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冰凉的小手捂住他的嘴,她大而莹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清脆的声音清晰的道:“而我告诉他,即便被利用,也好过无用,你别动——”
此话一出,他当真不动了。她这才木着小脸,睁着琥珀般莹润的眸子看着他,继续说道:“然而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无所谓利用,你帮了我,而我,也很高兴我能帮到你。”
后面那句。一下子轻柔了下来。她澄透的眸子里,也染上了盈盈笑意,同时。已捂得温热的小手,从他嘴上脱离。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手抓住那只手,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田蜜有些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在对上他眼睛的时候,她不自在的移了开去——她并不惧怕目光的注视。但是宣衡现在的目光,不知为何,她不敢直视,总觉得。和平常不同。
别看我,别看我……可是,事与愿违。他不止一直看着她,还伸出宽大的手掌。抚上她脸,她全身忽而战栗了下,僵硬无比。
寂静的空间里,那人轻笑着道:“蜜儿,我何其有幸。”
她又是一怔,忍不住转眼看他,唇半张开,表情有些呆愣。
淡红的唇角微扬,漆黑的眸里燃烧着暗红的烛光,他看着近在迟尺的容颜,仔仔细细的看着,看着她黑亮长发下巴掌大的脸,脸上秀气的眉,澄透莹润地大大的眼睛,长卷如扇的睫毛,小巧的的鼻,以及,原本粉嫩,此时却分外苍白的唇,还有下唇上,已结的痂——这是那时,她担心他,咬得。
手不自觉的移过去,手掌轻巧的托住她圆润的下颚,拇指轻压在柔软的唇瓣上,缓缓摩擦着那道珈。
脊梁处突然有一股战栗袭上,田蜜瞪大了眼看着近在眼前的脸,猛地大喝道:“宣衡你干什么!”
这一声如雷贯耳,宣衡不得不侧头避过,他无奈一笑,转过头来,正儿八经的轻声道:“咬破了,怎么也不上药?被人瞧见,可不太好。”
她当然知道咬破了,而且也已经被人看到过了,瞪他一眼,呵斥道:“松开。”
宣衡会意,缓缓松开她脸颊,以及腰肢,见她退后一步,便也双手负后,只是手指忍不住握了握,仍有余温。
牢房里很安静,这么一声后,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时间,又有奇怪的氛围在蔓延。
周围很安静,呼吸便被放大了,田蜜压制着犹在起伏的胸口,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别处。
这是怎么了?以前和宣衡呆在一起,一直都很轻松自在,并没有这种感觉。
一定是今天受的惊吓太大了。田蜜扶了扶额,掌着铁栅蹲坐下来,静静靠着,平稳着呼吸。
时间在暗夜里静悄悄的流淌着,周围很安静——周围何以如此安静,像是没有人?
田蜜睁开眼睛,见囚室里漆黑一片,除了她自己,什么都没有。宣衡呢?她不由震起身。
“我在。”一只手很快搭上她肩膀,田蜜听着这声音松了口气,她又靠坐回去,透过铁栅,感觉着另一个人背部的温度。
宣衡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为什么不在里面陪着她?哦,是了,他那么剔透的人,一定是感觉出了她的不自在,所以不靠她太近吧?
虽然现在也很近,但隔着点什么,也就是隔着点什么……
没有刚才的紧迫感,她确实轻松了很多,而感觉到他还在,也确实安心了很多。
但让别人迁就自己,这种事,两辈子加一起,也并不想干,但是今天……
“宣衡,”田蜜笑着想活跃一下气氛,但叫了人名字后,又窘迫的不知道说什么。
还是宣衡应了声“嗯”,见她诡异的沉默了,便轻笑着道:“可是想问这是怎么回事?”
“啊,哦,这是怎么回事?”田蜜复读机复读道。
宣衡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好悬没说出口,因为,宣衡说的是:“不妨听我从头说起?”
“从头?”田蜜轻蹙了蹙眉,微侧了侧头,疑惑问道:“那个头?”
背后之人也向这个方向侧了侧脸,虽然互相看不到脸,却也并不在意。
他漆黑的眸光有些悠远,轻声道:“从我们认识开始。”
果然,这么远吗……田蜜眼眸半掩,沉静了下来,静静的听着。
凉夜如水,宣衡的声音也温凉如水,他缓缓的道:“被阮天德追杀,藏入你们家,确实是个意外。更意外的是,发现那个呆呆傻傻的姑娘,不止十分聪慧,还深谙账务之道。”
田蜜微微笑了笑,没有出言打扰。
宣衡也笑了笑,继续道:“而且,不出几日,你便想到了以斗算来谋求生路,于是,你遇到了我的属下,吕良。”
田蜜愕然的看向身后,但怔楞过后,她便想通了。
是了,若是毫无干系之人,何必那么卖力的推荐她,她记得,张老板当时并不想要她的。
“但是,在当时,你一定忽略了一个细节。”感觉到身后之人震愣,宣衡紧了紧散漫的手指,声音平稳的续道:“你从颈梗里拿出我的纸团,便应推出,我是从二楼窗户上丢下的,而之后,坐在我对面那人,出言压制住了当时气焰嚣张的万有生。”
“是,潜大人……”田蜜万万没想到,那个时候,竟然是这样子的。可是如此一说,却是合情合理了。
潜大人那么清冷的人,哪里像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他对谁都是一副请冷冷的态度,对她虽然也如此,可却帮了她多次。
她张了张嘴,道:“林家的竞买宴,也是你让他帮的忙吗?林七管事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新人,好像太过于看重了。”
“是,商场竞争,有些手段不太光明。”宣衡坦然承认,感觉到她的沉默,便也默了片刻。
还是田蜜打破沉默,说道:“那么,潜大人的所有行动背后,都有你的影子了?”
潜大人帮过她的,实在是太多了,无论是在富华,还是在德庄。
难怪当初她在码头看到潜大人疑似与贪官勾结时,他会那样安慰她。那时他想说的,是否也是他自己?
觉得变了,是因为认识还不够。
虽然觉得有些艰难,但他还是张开了口,应:“是。”
他闭了闭眼睛,头枕着铁栅,紧绷着身体,缓缓开口道:“是我将你一次次地推到了风口浪尖,借你之手,除去对手。”
这句话说完,他能清楚的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但他没有压制,也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侧了侧头,倾耳去听,去听背后那人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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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一十章 心意明朗

田蜜听他如此说,神情却很平常,她靠着铁栅,平静的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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